夢想系列／當夢想撞上十字架 - (三二):傳承

「Schmetterling」

這裡是紫晴的打工的咖啡廳，我正坐在裡面細細的品嚐熱曼巴。

「所以你是來這裡幹麻的？」

紫晴斜視著我，很不客氣的問道。

「我就不能來這裡嗎？」

「空氣污染。」

「奇怪了，這店又不是妳開的，我愛來就來，妳管得著嗎？」

紫晴無視我的反擊，伸手拿起我擺放在桌上的「夢的解析」。

「輕點、輕點，妳翻輕一點啊！」

看著紫晴粗魯翻閱我的「聖經」，我急忙的喊道。

「又不會弄壞，幹麻這麼緊張？」

紫晴將「夢的解析」隨手的往桌上一丟．．．．．．

「哇、哇．．．．．．喂，我說妳．．．．．．要、要是弄倒咖啡怎麼辦？」

「我賠你一杯就是！有什麼大不了的？」

「問題不是這樣！」

紫晴根本沒明白我心疼可是書！

「那老頭說的話可信嗎？在我來看，只是亂七八糟的胡謅一翻而已！」

「妳不懂就不要亂說，弗洛伊德可是最偉大的先知。是他將百家爭鳴的夢論帶向一個新的時代，他在夢學上的地位無人可以取代、超越。」

即使同時代的卡爾．榮格、後時代的埃里希．弗洛姆，也無法與弗洛伊德相提並論。

因為一提到夢，人們總會先想起弗洛伊德，而不是他人。

「你還真是盲目的崇拜，難道夢醒了．．．．．你就不曾空虛嗎？」

面對紫晴的質疑，我緩緩的開口道：

「我不曾說過夢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當然也有空虛的時候。有時，我甚至會恐懼自己的夢，但是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斯特里克爾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夢並不僅僅是幻覺。例如；如果一個人在夢中很怕強盜，強盜的卻是想像的，但是恐懼卻是真實的。」

如果真的有神靈的存在，那麼；

人們的夢境，在某種意義上是上帝所創造的最為美好的一面，純潔。

如果真的有惡魔的存在，那麼；

人們的夢境，在某種意義上是撒旦所創造的最為邪惡的一面，貪婪。

「既然會恐懼，那你為何還要執著？」

紫晴不解。

「這是就夢有趣的地方。即使它是潘朵拉的盒子，我也將無所畏懼！」

一生能有多少個夢，就能有多少個故事！

無奈的是我無法把所有夢都記錄下來，只能怒吼自己的無力。

遺憾的是我無法把所有夢都解析出來，只能感嘆自己的無知。

「那麼你活在這世界上的目標是只為了夢，還是想要跟我姐轟轟烈烈的愛一場？」

紫晴忽然蹦出的這句話，讓我措手不及。

「這、這．．．．．不可以一概而論。」

「如果二者選其一，你怎麼選？」

「夢對我來說是一種信仰，就如同詩晴信仰她心中所潛的神一樣。這兩者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事情。」

「夢是信仰？」

「是的，因為夢一直與我同在。」

我平淡的說道。

「照你這樣說．．．．．你相信夢是神喻？」

「並不是，但是很多時候我被迫著去認識、無法去否定。如果有一天我被迫認識到夢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那我必然會崩潰。一切都早已注定、失去自由意志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呢？」

說到這裡，我不禁想起詩晴常說「一切都是必然的。」

我們在人生觀念的基本上完全不同，但是有時候我又會覺得她所說的很有道理。

「你不覺得去思考這樣的問題很傻嗎？我追求音樂，同時也追求別的目標，但是我從不去思索玄學之列的問題，你知道為什麼嗎？」

「．．．．．．」

我搖搖頭。

「因為這根本沒有意義，所謂的玄學、哲學原則上只理論，但對於生活上沒有實質的意義。到頭來能決定一切只是自己。」

「如果這就是妳的想法．．．．．．那麼我只能說妳只是個普通的音樂家。」

「你、你說什麼？是想吵架嗎？」

紫晴聽完我的話，似乎有點惱火。

「妳知道一個真正的藝術家與平凡人的差異在哪裡嗎？」

「想像力．．．．．．？」

紫晴膚淺的回答讓我哭笑不得。

「人們不應該只是藉由幻想來滿足自己的夢，而藉由夢來激發自己的幻想。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都能把握後者。」

紫晴沉默半晌，然後冷冷說道：

「這兩者有什麼不同嗎？」

「在本質上有些微妙的差異。弗洛伊德曾經說過：Ｄｅｒ－Ｄｉｃｈｔｅｒ的思想是源自於兒童早期的記憶。而藉由夢來激發自己的幻想，是最佳的良藥。」

（註：Ｄｅｒ－Ｄｉｃｈｔｅｒ－創造性作家、藝術家。）

「你這樣說有些牽強吧？作家、藝術家藉由作品傳達的思想，並非只是單方面的幻想。」

紫晴的問題問的很好，切入核心。

「妳所說的問題與Ｒｏｇｅｒ　Ｆｒｙ雷同。在論創造性幻想中的論文裡，他在這個點上，對弗洛伊德的理論提出了質疑。誠然如Ｆｒｙ所說的；作家的偽裝並非全然是幻想，但是有一點不能否認，作家的文章、藝術家的作品都潛藏著思想，而這種思想應該是更深層、深層的願望。」

如果要我自己來註解，那麼我會這樣表示；

「作家的作品，都是經過偽裝的一本回憶錄。其動機雖然是願望，卻而非單方面的自我滿足！」

「什麼是．．．．．深層的願望？」

「傳承。作為作家、藝術家最為原始的驅力是生命。我相信作為作家、藝術家的人們早就已經直視了死亡，而將傳承作為活下去的動力。」

雖然弗洛伊德曾說過：

「二流的作家與一個沉迷於在白日夢中的成人，相差不遠．．．．．．」

但是這段話，我一笑置之。

無論是沉迷也好、瘋子也行．．．．．．那些都無所謂，至少他們能．．．．．．勇敢的直視自身的幻想。

「．．．．．．」

聽完我的論點，紫晴不語。

這時原本冷清的咖啡廳裡突然湧入了大量的人潮．．．．．．

「先、先不跟你說了！我、我先說．．．．．我這可不是認輸．．．．．等、等我回來之前，可不準你逃。」

我搖頭苦笑。

握著手中已經冷掉的曼巴，我突然想對著全世界大喊：

「Ｄａｓ　Ｐｈａｎｔａｓｉｅｒｅｎ！」

（註：Ｄａｓ　Ｐｈａｎｔａｓｉｅｒｅｎ－去擁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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