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怎麼今天又是你一個人?”樓甯寧如風一般的闖進高一三班,看著空蕩蕩的教室和一個人忙碌的唐宛,有點不高興的問。
“曼兒今天臨時有點事……。”
“有事有事,開學一個月,這都第二次了吧,還不知道去哪裡躲懶咧,”甯寧不滿的哼哼鼻子:“跟我們班的那個李雅南一個德行,一輪到幹活,就說要去學生會辦點事……算啦,我幫你吧,幹完了我們去吃點好的。”
“怎麼,今天饞病犯了?”唐宛笑眯眯的摸了摸樓甯寧的頭。
“犯了好多天啦,”樓甯寧手腳麻利的把桌椅一一擺好:“食堂的那些菜,樣子看上去倒還不錯,可都是什麼營養師配出來的,不鹹不淡,一點味道都沒有。我想死凰州米粉了,上網找了找,發現學校西門邊就有一家,約你來一起去嘛。”
凰州米粉……鮮紅的辣醬,碧綠的菜葉,炸成金黃色的油豆腐,反復翻炒得焦焦的肉末,配上雪白又有嚼勁的米粉,澆上一勺熱氣騰騰的大骨湯,這就是媽媽常給唐宛做的美味。想起這個美好的畫面,唐宛覺得肚子裡那只小小的饞蟲活躍起來了,而且怎麼都壓不住,不由得加快了手裡的活兒。
2
每一所學校的周圍街道,都是滋養各種店鋪的樂土,明德亦不能免俗。明德的學生不僅來自豪門雲集的首都城市圈,更有全國各地慕名薈聚而至的世家子弟。與心愛的子女不忍別離的家長們,在黯然神傷之餘,無不留下額度可觀的銀行卡來稍減自己的牽掛之情,這些金錢啟動了學校周圍繁榮的商業生態。小食、飲品、書店、數碼、服裝之類固然是順理成章,而法餐、奢侈品店、美容院乃至寵物寄養所這樣的存在,就不免為外校的學生所詬病了。
營業面積不大的“雷叔米粉”算是諸多店鋪中頂不起眼的一間,簡單乾淨、卻形狀不規則的店堂,巧妙的橫七豎八擺進了十來套桌椅,而且彼此之間互不影響,食客出入遊刃有餘。
坐在桌邊的唐宛放下筷子,閉上眼睛,嗅著空氣中彌漫的熟悉味道,恍惚間有回到家裡的感覺。
“兩位是凰州人吧?”有聲音打斷了她的遐想。一個頭髮斑白的中年漢子——腰裡系一條乾淨的麻布圍裙,寫著粗粗的毛筆“雷”字——正看著自己,唐宛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你怎麼知道?”樓甯寧搶著反問。
“看你們剛才吃米粉的順序呀,先喝一碗湯,潤口,再吃清湯米粉,品味,吃完一半,最後把辣醬和配料都放進去,過癮!吃法很地道~一看就是會吃的。”他說著壓低了聲音:“本地人都不這麼吃,嫌麻煩,直接上雙份辣醬,過癮!”大叔一邊說一邊比劃,把倆人都逗樂了。
看著唐宛和樓甯寧的神情,大叔也自得的笑了:“我沒猜錯吧,沒猜錯的話,今天買一送一了。”
“買一送一?雷叔,我們身為元老級顧客,怎麼從沒享受過這麼慷慨的優惠啊?”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路啟平正和梁牧遠前後腳走進店裡:“咦?唐宛,樓甯寧!”
……
“從初一到初三,雷叔整整欺騙了我們三年,”路啟平撈起碗裡最後一根米線,用誇張的口吻說:“每次我和牧遠都加雙倍辣醬,今天才知道什麼叫正宗,什麼叫真好吃……”
“喂,那是你欺騙了我三年吧,”梁牧遠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頭:“當初是你帶我來,告訴我就要這麼吃的,還說要配可樂才夠爽。”
“今天的吃法才能體味凰州米粉的精髓嘛。”樓甯甯得意的搖頭晃腦:“要說這家店的米粉,確實正宗,不過,比起唐宛媽媽的手藝來,還是差了不止一丟丟——是不是,唐小軟?”
“是嗎!”路啟平驚訝道。
“別聽她瞎說。”唐宛回頭看了一眼在櫃檯後忙碌的雷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人家聽見要不樂意的。”
“我可沒瞎說。”樓甯寧正色道:“放寒假你們可以來凰州玩,唐宛讓你們大享口福。”
“其實原來完全不知道這是哪裡的米粉,莫名的就喜歡了。”梁牧遠說:“說起來,我們雖然沒去過凰州,還真的和凰州有緣呢。”
聽到梁牧遠的“有緣”二字,唐宛一下忸怩起來了,趕快盯住面前的空碗,用勺子劃著碗裡的殘湯。
“牧遠少爺。”一個身穿黑色司機制服,胳膊下夾著大蓋帽的青年大步走進店堂,站到梁牧遠身旁,微微欠身。
“李安?”梁牧遠一愣:“雅南有事……?”
“是,小姐在外面。”李安恭敬的小聲答道。四個人都往外看去,只見一個女生滿臉不耐煩的站在店門不遠處的街邊。
純淨的直長髮,淺藍色鑲邊的白襯衣,深灰的寬口裙,雖然只穿著中跟鞋,高挑的身材仍然無可挑剔——即便從女孩子的眼光來看,眼前這個眉目如畫的女生也是值得愛慕的了。唐宛覺得她的眉眼與陳曼兒有點像,不同的是,後者只是單純的嬌豔,而她卻有一種似乎與生俱來的優雅和高貴,雖然唐宛心底裡不願意承認,可那真的就像……梁牧遠身上的那種氣質。
“李雅南……”樓甯寧咬著牙小聲嘀咕著。這個在開學典禮上對她愛搭不理的傢伙,也是她最煩的同班同學。
“六班的李雅南,我和啟平的初中同學。”梁牧遠向唐宛介紹道,說著向外面招手。
李雅南用手放在小巧挺直的鼻子上,皺著眉擺了擺手,表示她並不喜歡那辛辣的氣味。
路啟平壞笑著做了個“去去去”的手勢,梁牧遠無可奈何的站起來走出店門。
看著在夕陽下,銀杏樹影裡說話的二人,唐宛不知怎麼的想起那些愛情片裡的經典鏡頭。她突然很想問身邊的路啟平關於梁牧遠和李雅南的事情,但終究沒敢開口。
就在唐宛一直猶豫時,梁牧遠已走了回來,從兜裡掏出自行車鑰匙放在桌上:“啟平,待會到家讓人來把我的車騎回去。我媽讓我和雅南去參加一個餐會,這就走。”說完他轉向唐宛和樓甯寧:“抱歉二位,失陪了,下周學校見。”
看著梁牧遠和李雅南上了汽車絕塵而去,一直沒做聲的樓甯寧突然說:“路啟平,李雅南和牧遠什麼關係呀?”
樓甯寧就這麼直愣愣的問出了自己關心的問題,唐宛心中竊喜,卻又惴惴不安,可路啟平卻像賣關子一樣,嘴裡咬著筷子,抬眼朝天花板望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一直以來,梁李兩家關係不錯,來來往往的總是少不了。不知道為啥,梁媽媽和李夫人總是喜歡讓他倆往一起湊,所以……”路啟平彎彎著眼睛,帶著他固有的可愛笑容說:“以前是青梅竹馬,現在算是女朋友?……嗯,半個女朋友吧!”
半個女朋友。
唐宛感覺自己的心猛然沉了一下,似乎也是沉到“一半”的位置了。
3
唐宛覺得自己得了強迫症。
每次在教室裡,只要發現梁牧遠不在座位上,她都會想:李雅南來找他了?抑或每逢週五——梁路二人的“騎車上學日”——卻只看見路啟平一個人騎著他那輛醒目的大紅自行車疾馳穿過校園,她也會琢磨:為什麼梁牧遠沒和他在一起?又是陪李雅南去哪裡了嗎?
這種奇怪的感覺總是在心裡揮之不去,令唐宛煩躁異常,她又不好意思向樓甯甯談起,於是決定躲進自己的秘密花園,好將這份糾結暫時忘卻。
這是唐宛曾經和父親擁有過的秘密花園。
對於父親,唐宛的殘存的記憶很少,卻一直頑強的佔據著心裡的某個角落,無法抹去。記憶中有父親的畫面,仿佛是古舊的黑白電影,那個晃動的灰白色高大身影,沙啞的聲音,還有他緊緊抱住媽媽的樣子……
從記事時起,唐宛就知道,父親每隔五六天便會出現在院子門口。當然這也並非定數,有時可能會過一個月,有時也會隔日複返。但無論間隔了多長或者多短時間,父親總會給唐宛帶來一本新的童話書,然後把她摟在臂彎裡,慢慢的把書上的故事講完。
只有在童話裡,關於父親的記憶才是彩色的。父親帶著她在五顏六色的城堡、森林和湖泊間遊玩,各種古怪卻又可愛的精靈和動物,圍繞在他們身旁。
後來,父親隔了很久都沒有出現,終究再也沒有來。媽媽說,他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小宛,今天放學又是自己回家?”
“是的!媽媽今天有事不能來啦。”
“那爸爸怎麼不來呀?”
“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小小的唐宛,抬起頭驕傲的大聲說。她不明白,為什麼年輕的老師眼裡突然噙滿了淚水。
直到她從樓甯寧那裡知道,什麼是很遠很遠的地方。
房間裡滿滿一書架的童話書,是父親給她留下的全部東西,唐宛把每一本都仔仔細細讀了許多遍。在準備去雍津上學時,她特意為最喜歡的幾本在行李箱裡留出了空間。但媽媽說,“都是高中生了,再帶童話書要被同學笑話的。”唐宛才戀戀不捨的把它們都留在了書架上。
可是現在,她突然前所未有的想念它們。
周日,唐宛推掉了樓甯寧的逛街之約,刻意坐公車到離學校幾個街區之外的書店。
走進兒童書籍區的她,下意識的壓低了棒球帽的帽檐,帶著點小緊張,一邊小心翼翼繞過坐在地板上看書的孩子們,一邊不時往教輔材料區那邊瞄上一眼。雖然這裡離學校有好幾站地,但誰能保證不會有認識的老師或者同學突然出現呢?那樣可就糗大發了。
然則,當她翻開印刷精美的書頁,重新進入熟悉的秘密花園大門時,很快就完全忘卻了周圍的一切,也忘記了時間。
向日葵伯爵對鼴鼠君說:我想,你從未看過天空的顏色。
鼴鼠君答道:我知道十五種蚯蚓的顏色,但我不知道哪一條名字叫做天空。
靠在書架上的唐宛看到這裡,臉上露出不自覺的笑意。
“這本《向日葵伯爵》,真的很不錯哦~”
一個熟悉的聲音把她猛地驚醒,一抬頭就看見路啟平掛著招牌式微笑的面孔,用胳膊撐著書架,正斜倚在自己身旁。唐宛慌亂中手一抖,書直直往地上落去,路啟平敏捷的彎腰,用一個漂亮的姿勢把它接住:“你喜歡嗎?”
“不,不是我看啦,我有個表妹,剛上小學,我來給她買生日禮物……”唐宛一撒謊就覺得臉上有點發燙,也不知路啟平有沒有看出來。
“那我就推薦這本,她保證喜歡。”路啟平把書放回到唐宛手裡:“信我,沒錯的。我都看過。”
“你……都看過?”唐宛有點意外。
“是啊!”路啟平用手劃過書架上的一排書:“向日葵伯爵系列,我超喜歡,全都看過。”一副坦然樣子的他,反而讓唐宛羞愧於剛才自己的掩飾有點多餘了。
“嗯。”唐宛答應著,看了看路啟平手裡的幾本雜誌:“你也來買書?牧遠呢?”第二個問題脫口而出之後,她有點懊悔,趕緊轉移話題:“……我們去結帳吧。”
路啟平似乎沒在意唐宛表情的變化,繼續用很隨意的口氣說:“牧遠一大早就和李雅南去首都了,是法國大使館的一個什麼文化活動……”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哈哈,梁家大世子和李家小千金,他們那個圈子裡的金童玉女,不少場合都會應邀出席,幫人家裝點一下麼。”路啟平用調侃的語氣說。
“他們的那個圈子?”唐宛從收銀員手裡接過包好的書,一臉疑惑。
“就是所謂名門世家、上流社會。”路啟平隨手把雜誌和錢扔到收銀臺上,一臉不屑的說:“我跟他們不一樣,也不喜歡去那種地方。”
“因為你媽媽沒有給你安排半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嗎?”看到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唐宛突然想惡作劇的開個玩笑。
“是沒有。”路啟平的面孔一下失去了笑意,轉過臉對唐宛認真的說:“因為我媽早就走掉了,至少我已經不記得她的樣子。”
唐宛一下子感到手足無措,覺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低著頭等路啟平結完賬,她才小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在學校也不是秘密,只是你不知道罷了。”路啟平打斷她,兩人走出書店的大門時,他已恢復了原來的神色,在陽光下展開雙臂:“哇~今天天氣好好,唐宛,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怎麼樣?”
“哦?”突如其來的邀約讓唐宛有點驚訝。按道理她似乎不該輕率接受一個男生單獨的邀請,但剛剛的對話,讓她對眼前的路啟平有幾分的歉疚之心,更生出莫名的親近之感,於是,她幾乎是很自然的就應了一句:
“好啊。”
4
大周承興十年,羅馬曆2704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五年,百廢待興,適逢大周建國千禧,對首都的現代化重建工程全面展開。以新的政務中心首都特區為圓心,建成了六座衛星城組成的巨大圓環形都市群。雍津就是其中之一,國家科學院、帝國大學、信國大學等一批機構相繼遷入,使其教育科研中心的地位,從此奠定。
“這就是今天我們看到的雍津,一座擁有全球百強大學中的四所,彙聚了全國百分之五十科研力的知識之城。”路啟平站在山丘的草地上,伸直手臂,對腳下五色秋葉掩映中的城市,做出指點江山的模樣。
“沒看出來,你一本正經的時候,挺像那麼回事的。”一旁的唐宛笑道。
“什麼叫像啊,我正經起來,可不比牧遠那個傢伙差。”路啟平說著,坐到草地上的唐宛身邊:“這個地方在地圖上叫鹿丘,是我和牧遠騎車亂逛發現的,汽車上不來,風景超級美。”
“那就是你們的秘密基地嘍。”唐宛閉上眼睛,仰面享受山風的清涼。
“算是吧。”路啟平一頭躺在草地上,將雙手交叉到腦後:“我們一起蹺課、一起離家出走、一起無所事事的時候……都會來這裡。”
“我看過萊萊做的主頁,你和牧遠從小就在一起吧?”
“嗯,從我還沒出生的時候開始,我老爸就一直是梁先生的助手,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首都。所以我兩歲那年,媽媽走了之後,梁夫人說,總不能老讓保姆帶著啟平住在空蕩蕩的房子裡,來和牧遠做個伴兒吧。於是,就把我接到梁家了。所以,牧遠是名門世家,我家不是。其實,這些我也都是聽梁夫人說的,因為從記事開始,我就和牧遠呆在一起了。”
看見唐宛歪著頭認真聆聽的神情,路啟平淡淡的笑了笑:“所以呢,牧遠和我,不僅是朋友,更像是兄弟,而梁夫人對於我,就真的像媽媽一樣,所以我管她叫梁媽媽……嗯,其實我還算是有媽媽的吧。”
是啊……原來他還是有一個媽媽的,而我,才是真的沒有爸爸。想到這裡,唐宛看了眼手邊裝著童話書的紙袋,突然覺得心裡酸酸的,她趕緊把頭埋進臂彎裡,肩膀卻不爭氣的抽動起來。
“你怎麼了?”路啟平嚇得趕緊坐起身,用雙手扶住唐宛的胳膊,想讓她抬起頭來,唐宛只是不肯,輕輕搖晃著腦袋。
難道是因為我而難過嗎……不明就裡的路啟平覺得心裡某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碰到:“唐宛,你,你別這樣,我其實早就不在乎這些了,我現在開心又自由,至少比牧遠好多啦。”
“牧遠?”
看見唐宛揚起帶著淚的臉龐,路啟平趕快打開背包,想翻找出什麼,但顯然是失敗了:“那個……你有紙巾嗎?”他囁嚅著說。
唐宛破涕為笑,自己從兜裡掏出紙巾,擦拭著臉上的淚痕:“你是說,梁牧遠他過得不好嗎?”
“怎麼說呢?當然不是一般人想的那種不好,就是要在意的事情太多。”路啟平正色道:“百年世家的繼承人,責任山大,不能像我,百無禁忌,想怎樣就怎樣~”
“說起來,牧遠其實一直想當個雕刻家,但身為梁家世子,從政才是傳統。他經常偷偷跑到西區的一間雕刻工坊上課,梁媽媽完全不知道,每次我都得幫他圓謊……”路啟平說著站起身來:“好啦,不能再說了,我們的秘密你知道得太多了!哎,記住,不許向王萊萊的八卦主頁曝光。”
看見唐宛又是破顏一笑,路啟平一手把她拉起來:“走,這裡最好玩的專案還沒開始呢!”
“唉?”尚未搞清楚狀況的唐宛,就被強按在大紅自行車的後座上。路啟平跨上車座:“要出發嘍!”
這是一條鋪滿黃葉的下山小道,蜿蜒曲折,一直向山丘下延伸過去。路啟平放開刹車,自行車就像一道紅色的閃電,飛馳而下。陡峭險急的下坡彎道,讓後座的唐宛不由得抓緊了路啟平的後背:“啊啊啊啊!”
“哈哈哈,怎麼樣,要是向我求饒,我就刹車咯!”
“不求饒!”
“好啊!那就準備迎接真正的究極彎道吧!”
“啊啊啊啊啊!”
滿地金黃的落葉在二人身後被卷起,飄揚,又緩緩落下,重新蓋住了痕跡,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5
黑色的轎車輕快滑過兩旁整齊排列著銀杏樹的街道。
梁牧遠懶懶的靠在汽車後座上,解開白色禮服上的領結,覺得自己疲憊不堪。今天晚上雕刻工坊的課又得泡湯了……他在心裡暗暗打定主意,以後兩個媽媽再安排這樣無聊的活動,就一定要逃走。
李雅南卻一直特別興奮的樣子,不停的在說話:“……你知道麼,大使夫人說我今天真的很美,說了兩次呢。還有,回去別忘了代我謝謝你媽媽,她借我的這條項鍊真的力壓全場哦!”
“……好的。”梁牧遠漫不經心的應付著。
“牧遠牧遠,你快看!”李雅南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個勁兒的推他,一邊吩咐司機:“李安,你開慢點兒,慢點兒!”
“是啟平和一個女生呢,哎呀你快看,要過去了……李安,讓你開慢點兒沒聽見啊。”
車速更慢了,梁牧遠挺起身來,回頭透過後車窗望去,只見路啟平推著他的大紅自行車,和唐宛兩人並排走在林蔭道上說說笑笑,一個神采飛揚,一個笑靨如花。
“那個女生是叫唐宛吧。開學那天弄丟了行李箱的?她是不是喜歡啟平啊?”
“你怎麼這麼八卦?”梁牧遠突然沒好氣的打斷她。他立馬看見李雅南塗著淡淡口紅的嘴唇扁了扁,就趕緊閉上眼睛,假裝靠下休息。
然而,他發現自己的心今天無法安靜。
6
與路啟平別過後,回到學生公寓的唐宛,又在樓下拿到媽媽寄來的快遞,心情大好。她輕輕推開9309的門:“咦?今天不是周日嗎,怎麼都在呢?你們好宅啊。”
“唐宛,你可回來了,我彈盡糧絕,眼看著就要餓死了,連下樓採購的力氣都沒有,”王萊萊胖乎乎的身體癱倒在沙發裡:“你那天給我們分的蘭花餅還有沒有,再賞給奴婢一塊兒吧。”
“上次的早被你吃完了,”唐宛笑著把手裡的大紙盒放在桌上打開:“不過你運氣好,我剛在樓下拿了我媽的快遞,曉萱、曼兒,你們也要嗎?”
“要。”戴著圓圓眼鏡的曹曉萱從唐宛手中接過蘭花餅的油紙小包,撕開輕輕咬了一口:“嗯……果然淡甜清香,宛如幽蘭——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清風脫然至,見別蕭艾中……”
“吃個餅也能嘰歪這麼多,我服了你,”王萊萊嘴裡塞滿了餅嘟囔道:“曼兒你怎麼不吃?”
“沒有卡路里標識的零食,我可不敢捧場。”陳曼兒甩了甩漂亮的卷髮,對著穿衣鏡擺了一個T台姿勢:“這條背帶裙好看是好看,唉,你們看是不是該收收腰,略肥。”
把家居服撐得鼓鼓的王萊萊白了她一眼,唐宛和曹曉萱捂著嘴偷笑了。
“對了,大家,”曹曉萱說:“聞老師週五說的,下週一就要投票選班長了,我可是計票人,先民調一下,你們都準備選誰啊?”
王萊萊把手裡殘存的蘭花餅整個塞進嘴裡,從沙發上坐起身來:“當然是唐宛咯!那還用問?好多人都打算選你呢。”
唐宛一下急得臉都紅了:“別別,你們不許害我。”
“怎麼是害你?”在鏡子前把手掐在腰間的陳曼兒扭過頭來:“明德的學生幹部,可是申請大學名校的金字招牌,向來都是老師們指定的名門之後,一般學生想還想不上,更不用說……”話到這裡,她瞟見曹曉萱掃來的眼神,輕輕一笑,便不再說了。
唐宛並沒有在意二人無聲的交流,只是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
曹曉萱以為她在意陳曼兒沒講完的半句話,趕忙說:“我也同意唐宛,班長就是要熱心公益,唐宛在這方面可是有目共睹,別的不多說,就那次體育課萊萊摔傷了,男生又都不在,多虧你和老師一起把她背出來呢。”
“所以嘛,”王萊萊一把將唐宛拉進自己肉乎乎的懷裡:“別人我管不著,咱們9309這些票你是得定了!”
“別算上我啊,選班長,又不是選大力士……”陳曼兒說著向臥室走去:“我是要投男神梁牧遠和路啟平的。”
“重色輕友,叛徒!”王萊萊沖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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