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城進行曲 - 第四十二章朱雀皇后治喪記

一

雖然已值深秋，校服亦從短袖改為長袖，可是跟春一樣，天空十分晦暗，還偶有幾陣寒得刺骨的冷風。

今天是星期五，不過張莎莉今天不用上課。

因為她今天要代表本級的同學出席一個剛剛去世的同學的葬禮。而且，她還有一群跟班跟她一起出席，這讓她感覺很良好，彷彿自己就是老大一樣。

至於為甚麼由張莎莉帶領他們去葬禮，得從十月底一個清晨說起。

二

話說，當天早上萬籟俱寂，還涼得很。連麻雀的叫聲都沒有。

突然，一把女聲的尖叫劃破寧靜的晨曦，把所有人叫醒了。

張莎莉睡眼惺忪地看了走廊，發現同學都堆在一個房間的門前湊熱鬧。

但因為睡魔光速回歸，張莎莉沒有深究發生了甚麼事，回到床上繼續睡。

到了起床後發現圍起了封鎖線，線內還有一個精神崩潰的女士無助地坐在地上又哭又叫，綜合附近旁觀的同學跟她分享，她才知道發生甚麼事。

原來今天早上一個女生在洗手間自殺。

拜她所賜，今天早上用不了宿舍廁所了。

回到學校後，她們級別的氣氛很平靜，一切彷彿就如日常。

最多就是聽到同學抱怨因為有人自殺令她們早上得使用其他樓層的洗手間梳洗。

張莎莉自己也沒有經歷過親人離世，而且跟那個自殺的女生沒有甚麼交集，所以也沒有感到不適甚麼的。

她想，原來大家也覺得同學自殺沒甚麼大不了啊。

於是她也沒有多想，如常地上課。

二

「張莎莉親，」宿舍的雜務委員在張莎莉午飯時叫住了她，「下周五有空嗎？」

張莎莉當時在吃飯，沒有理會她。

於是常務再問了她一句，「妳這傢伙下周五有空嗎？可以趁機放假一天喔！」

「好好好，」張莎莉終於抬起頭看她，「有甚麼要做的？」

「哦，」常務豎起食指說，「很簡單的事而已！只是去殯儀館鞠個躬就可以了。」

原來，常務是希望張莎莉可以帶領治喪團出席今早自殺死掉的女生的葬禮。

張莎莉得知她的工作後頓時懵了。

雖然她在自己的班級中仍有頗大的威信，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甚麼大方得體的女生，擔不起大旗當代表團。

而且還是葬禮這種大場面，要是失言惹得主人家不高興就慘了。

她原本打算把這個任務推掉的。

不過，常務又開出了一個誘人的條件。

要是答應我的要求，我可以在老師面前為妳美言幾句，而且，這也可以算作一個課外活動，還可以記優點喔。

張莎莉馬上就動搖了，然後，常務給予了最後一擊。

由妳朱雀皇后帶領治喪團可以讓人覺得我們香中有人情味，很重視學生。

雖然現在的張莎莉已經視「朱雀皇后」這個稱號為一個過去的虛銜。可是，有人把自己看得那麼重仍然是很開心的。

於是，她欣然接受了這一個任務。

三

時間線回到現在。治喪團的人多半是普通班的學生，張莎莉心想，沒有認識自己的人一路跟來真是太好了。

當她到達現場，眼前一片悲戚的境象感染了她，張莎莉也熱浪盈盈的。

要是沒有人跟她一起來，她一定會被感染得崩潰地大哭，讓人誤會她跟死者有很好的交情。

治喪團也不是鞠躬完畢就轉身離開，他們待了一會兒幫忙摺元寶，還有把大把大把的冥鈔掉進火爐裡。

身為團長的張莎莉沒有工作，只好盯著大堂窗外的山巒發呆。

她看著飛翔的麻雀看得出神，心想要是自己也可以自由地，隨心所欲地飛翔就好了。

雖然她的身上沒有任何枷鎖鐵球甚麼的，不過她仍然覺得自己跟一個囚犯沒有分別。

也許那個女生，是想掙扎自己的束縛吧。

她回頭看了眼死者的母親，看起來十分憔悴，經常心不在焉的樣子。

張莎莉心想，那個母親那麼心不在焉是不是因為那一個女兒是現任丈夫的拖油瓶。

要不然不會這樣心不在焉吧一一

當她回想當時的情況，又覺得事情不是這樣。

當天那個女生自殺時，她是哭得死來活去然後昏倒的。

雖然當時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應該是同一個人。

那個女士走到張莎莉的面前，說感謝她當自己的女兒是朋友。

張莎莉受寵若驚，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自己只是學校的治喪團團長，跟她無親無故，只是因為一天假期的利誘而接下這差事。

她又說，那個孩子本來朋友就不多，竟然有那麼多同學為她致哀對自己而言也是個安慰。

張莎莉只是笑笑糊混過去，治喪團的人其實就是她的同類，有假期有優點才答應去的。

她想，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即使沒有解開誤會也無妨。

四

葬禮結束後，治喪團一群人到了附近的茶樓吃飯。

張莎莉雖然不喜歡飲茶，不過有公費資助而且又有一群人，去茶樓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聊天剛好提到死者。

一個女生說，那個女生其實早陣子已經有自殘，曾經去找巨蟹宮醫院的顧問求助不過沒有下文。

張莎莉心想，畢竟我們是一間名校，讀書壓力那麼大相應地也會有很多人求診，忽略個別個案也是無法避免的嘛。

一個曾經在精神健康部服務過的學姐曾經這樣說。

另一個女生說，其實她之前已經自殺過，只是剛好繩索斷掉她才撿回一命。

那真是好運，可是不會總有這些狗屁運，最後還是讓她成功了。

張莎莉吃著糯米糕說。

然後，他們的估計開始越來越誇張了。

又有人說她是因為被甩了而自殺，甚至曾經被老師性侵甚麼的。

張莎莉心想，這群人可以去寫小說了，他們的創作力量和幻想已嚇她一跳，自己也沒有那麼好想像力。

「嘛……無論怎麼說，最後的結果是好的不就可以了吧？」一個男生說，「她自殺的原因只有本人才會知道，即使我們怎麼扯淡也改變不了她自殺的現實了。」他裝作打破社會的虛偽坦率地說出現實的殘酷，「她這樣的人大腳一伸下了地府對我們更好，這樣我們將來就少一個競爭對手了。」

大家沒有說些甚麼，畢竟這觀點太勁爆了，即使內心同意他的說法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團長，妳怎麼看？」坐在男生旁邊的一個同學很迫切地想知道張莎莉如何表態，好讓自己可以正確歸邊。

張莎莉吃著奶皇包，沒有回應他們的提問。

她雖然對有人這樣想覺得很驚訝，不過考慮到自己跟死者在生時沒有任何交集，沒有必要為她仗義執言。

張莎莉只是說，死者為大說話留三分。

還是快點吃完這頓飯回宿舍好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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