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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國北市環市快速道路上,靜得讓人感覺不出白天的車水馬龍。隔音牆外側的住宅大樓都已熄滅燈火,僅剩路燈照著偶爾呼嘯而過的轎車。
國北市黑道組織龍雲會的少主,同時也是形式上的現任領導人,特爾卡‧浩人正坐在由他的秘書兼保鑣,宗岡所駕的黑頭轎車上。坐在副駕駛座的他一手托著腮,窗外每日看膩的景色益增他的心煩意亂。
而當他閉上眼,思緒隨著奔波一日的疲倦愈發渙散,最後如夢般、和潛意識深處的女性歌聲交織為一體。
Them that's got shall 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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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者將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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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m that's not shall l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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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立者將蒙受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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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 the Bible said and itstill is 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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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聖經如此言說,直至今日仍聽來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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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發生什麼事了嗎?」
駕駛座宗岡的聲音讓浩人回過神,他的眼神霎時銳利,露出與身分相襯的狠勁。而宗岡見他反應,嘆了口氣說道:「抱歉,看您心不在焉的。打擾您了嗎?」
「如果我說是呢?」
「非常抱歉,未能替您分憂解勞。」宗岡過於謙和有禮的回答反倒讓浩人自討沒趣。正當他舒了口氣,想再次將目光撇向窗外時,宗岡卻又彷彿能讀心般,說出了他的心裡話:「還在掛心那件謠言嗎?」
「特爾卡‧浩人是前任首領,特爾卡‧藤介在南部酒店的私生子……」
浩人沒有回話。只要知道浩人不過是藤介獨生女雨荷的另一個身分,就了解近期在龍雲會中甚囂塵上的謠言有多麼荒謬,但他就是無法對這則消息一笑置之。
見浩人表情依舊凝重,宗岡刻意輕鬆地說道:「今晚看到德叔身體還很硬朗,讓人安心不少。」
「是啊。」浩人頭也沒回,有些敷衍地應聲。
宗岡見狀只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將車拐進交流道,沒再多說。
當車子回到住處時,少主早已打起盹。宗岡輕聲喚醒他,讓少主走在前頭推開豪宅的大門。而才剛脫下鞋子,負責看家、內務組輪值的小弟就三步併兩步到玄關來迎接。
「少主,您回來了!」
相較於西裝筆挺的浩人和宗岡,瘦削的小弟只穿著素色的短袖T恤和棉褲、翹起的髮絲還沾著灰塵。儘管如此,他仍活力十足地招呼著:「還有宗岡大哥!等你們很久了!」
「說過幾次,晚上別這麼吵鬧。」浩人按著太陽穴嘖了聲,隨口問道:「今天家裡有什麼事要報告嗎?」
這位小弟人並不壞,誠懇而沒什麼心機,這也是他被分配到內務組的原因。宗岡在自己有其他要務時,偶爾也會請這位小弟充當司機。少數的缺點或許就是太黏人及有些不懂看氣氛。
「看到少主回來太開心了嘛!」小弟搔著後腦、無所謂地咧嘴一笑:「在例行打掃前任首領的房間時,發現了有趣的東西,想請少主聽──」
「沒看到少主這麼疲累嗎?」宗岡扳起臉、打斷對方的發言:「去準備讓少主盥洗,有什麼明早再說。」
「沒關係。」浩人揮了揮手、輕笑聲回過頭:「宗岡,德叔給的紅豆湯有帶下車吧?」
見宗岡提起手中的塑膠袋示意,浩人一手插在口袋,逕自往離大門不遠的會客室走去:「有東西要讓我聽是吧?拿到會客室,你一起來吃消夜。」
「謝、謝謝少主──」
宗岡看小弟都快感動到流淚,忍不住催促:「還磨蹭什麼,快去準備!」
會客室正如其名,是當其他與龍雲會相近的組織及警政人員造訪時的接待場所。室內除了偌大的黑色皮沙發及原木桌子外,還擺有前任首領藤介留下的字畫與雕塑品。
小弟張羅好餐具,隨即從藤介的房間帶來一張黑膠唱片,小心翼翼地置於角落的留聲機。與此同時,宗岡也俐落地分好消夜。
隨著唱盤開始轉動,悠揚和諧的絲竹樂聲迴盪在會客室中,隨之而來的則是位年輕女性甜美而不失中氣的唱腔。歌曲本身聽來像是半世紀前的民謠小調,邊聽著彷彿能瞧見歌手優雅漫步在當年逐漸城市化的道路間的身影。
「聽著這種曲子就想起以前德叔還住在這裡的時候。」浩人坐在主位,一手拿著調羹攪著瓷碗中的紅豆湯:「週末晚上就要我們坐在這陪他聽音樂。」
「是呀,聽他那些古典樂和『經典』老歌。」宗岡想到當時的情景,也忍不住懷念地揚起嘴角。
「還說著黑道要讓人瞧得起,就不能沒有藝術品味和氣質。」浩人啜了口紅豆湯後調侃道:「我看你是很受不了。」
「就那點我無法認同德叔。」宗岡一手抓著後頸,眼神有些歉意地瞥向一旁:「我只要有能保護您的實力,以及輔佐您的謀略就夠了。」
小弟邊津津有味地享用著消夜,隨口補了句:「難道不是因為宗岡大哥是音痴嗎?」
「你少多嘴。」宗岡嘴上雖這麼說,倒也沒處罰或追究的打算。
「不過我對這張唱片沒什麼印象。」浩人拾起桌上的唱片封面,上頭以手繪海報風格畫出一位身材纖細的妙齡女子:「『歌壇翠鳥──翠吟』呀。」
將消夜快速扒完的宗岡則叫住了小弟:「你說是在前任首領的房間找到的?之前都沒注意到嗎?」
「對呀。今天想說清一下書櫃後面,結果一搬開才發現後面有個暗櫃。」小弟連連點頭,大喇喇地笑道:「結果裡面只放了這張唱片。」
「有這種事情,下次應該先連絡我們吧?不要擅作主張打開。」宗岡嘖了聲後話鋒一轉:「我對這歌手沒什麼印象,好像也沒聽前任首領或德叔提過。少主您呢?」
「父親沒告訴我的事情可多了。」原先盯著唱片封面的浩人將其擱下,嘆了口氣續道:「或是說──他來不及告訴我的事情可多了。」
「少主……」小弟一想到前任首領是因意外橫死,就忍不住一陣酸楚。
宗岡則暗自思索道:前任首領本就有收集黑膠唱片的嗜好,但是這張唱片怎麼會單獨放在那麼隱密的地方?內容聽起來也不是什麼機密。
「我吃飽了。你們等等把餐具收拾收拾──宗岡。」浩人站起身,盯著保鑣的雙眸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抿著嘴、輕閉上眼:「晚點跟我彙報明天的行程。」
「少主。」宗岡回溯今晚的一切,一眼就看穿浩人的思緒和煩惱。他淡淡地笑著、不疾不徐地說道:「您平日操勞組內事務,煩惱也不少。接下來幾日組內沒有要緊事,何不趁機去外縣市散散心?」
「呵呵,你這種看似雲淡風輕,實際卻切中核心的說話風格,倒挺得德叔真傳呀?」浩人隨興在沙發的扶手上坐下、雙手抱胸說道:「我確實有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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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妖探 Case 10
~Mama Bless the Child1
「壯麗海景、世界各國美食與精彩表演活動,都在郵輪龍宮號。國北港出發五天四夜行程每週出航,詳情請洽──」
「啊、好想放假──」
賀輔偵探事務所內,一如既往在辦公桌前滑手機的所長賀輔聽著筆電裡的廣告,忍不住後仰身子哀嘆著。
「賀輔先生現在沒有工作,不就跟放假一樣嗎?」
剛泡好一壺麥茶的彩欣從茶水間走來,她邊吐槽、邊注滿了賀輔的馬克杯:「有空的話,不如整理案件資料或管理粉絲專頁吧?」
「在不同地點放假,感受差很多啦。」賀輔伸出食指,煞有介事地說道:「而且郵輪對偵探來說,再浪漫也不過了。例如說──」
(賀輔的小劇場)
在搖晃的甲板上,西裝筆挺、目光炯炯的我追著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的犯人來到船頭:「停手吧!你在船上設置的炸彈已經被我的助手全部拆掉了!」
「什、什麼?你這傢伙!」犯人手中握著炸彈的開關,任憑他怎麼按就是沒有反應,隨即冷笑一聲:「無所謂。你以為我只有一個人嗎?現在我的共犯應該已經控制宴會廳,把所有賓客變成人質了!」
「你說共犯嗎?」我一手叉腰、自信十足地笑了聲:「抱歉呀,我的助手已經把他們通通丟進海裡了。只剩你一個了!」
「怎麼可能──」犯人仰天長嘯,隨即無力地癱倒在地:「我的計劃明明很完美的!」
就在此時,船上的幾名賓客陸續趕來我的身後。其中一名滿臉鬍鬚的老先生感激地牽著我的手:「不愧是帥氣可靠的名偵探,讓我保住一命。我就把全財產的一半分給你吧!」
「賀輔先生,大白天的不要說夢話。」彩欣終於忍不住戳破賀輔的想像,雙手抱胸吐槽著:「還有功勞都是助手的吧?你什麼都沒做啊!」
賀輔還沉浸在餘韻中,咧嘴一笑道:「這點小事不要計較太多。」
「受不了你。」彩欣嘆了口氣,旋即話鋒一轉、靠向辦公桌:「不過郵輪呀,感覺確實很棒──賀輔先生,我們下次員工旅遊去坐郵輪好不好?」
「如果有閒錢的話──啊、不過郵輪很貴,叫你哥自費好了。」「叩叩!」
正當彩欣暗自為不在場的錦懋汗顏之際,敲門聲引起了她和賀輔的注意。
「門沒鎖,請進!」賀輔先是隨口喊了聲,才想起門剛才根本就是半掩著。
「在樓梯間就聽到你們的聲音。」「浩人──先生,宗岡先生。」
穿著合身黑西裝的浩人與宗岡一前一後走入。彩欣才剛招呼,浩人就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瞇起眼調侃道:「聽起來應該有空能接我委託吧?」
「你們倆怎麼突然來了?」賀輔仍坐在辦公桌後,搔著腦抱怨著:「上次接了你委託,去攔截妖怪人口販賣,結果搞得一團亂。我可不想再接那種案子喔!」
彩欣邊替浩人斟茶、邊嘟起嘴說道:「先聽人家怎麼說啦,不然你哪裡找案子發薪水給我啊?」
「呵呵。」
看到兩人還是老樣子,讓浩人不禁放心地笑了聲。在他手碰到茶杯之際,站在沙發旁的宗岡本已掏出試毒用的茶匙,浩人馬上伸手示意不必:「是嗎?真可惜。我是沒辦法帶你們去玩郵輪,但高級飯店應該還是可以的。」
「咻!」「請你談談詳情。」
浩人才剛說完,賀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到他對面,幹勁十足地拾起紙筆。彩欣和宗岡不約而同地都在心裡讚嘆著浩人已經完美掌握賀輔的心理。
「最近我們組裡有個謠言,讓我蠻在意的。」浩人翹起腳、雙手交疊在膝上、淡淡一笑說道:「說我特爾卡‧浩人,是前任首領在南部酒店的私生子。」
「啊?可是浩人不就只是──」賀輔說到一半便自覺壓低了聲量:「妳表面上的身分而已嗎?」
「沒錯。」
見浩人頷首,賀輔直覺地反問:「既然如此,妳以前在創造這個身分時,應該有想過怎麼解釋吧?像是浩人是雨荷的雙胞胎哥哥之類的?」
「問題在為什麼會有這種謠言。」浩人一手捲著髮絲、邊說邊掂量著兩人的反應:「想汙衊或想抵損浩人在組內的正當性,說是私生子也就罷了,但連場所都描述地清清楚楚。」
賀輔將雙手枕在腦後、不以為然地說道:「謠言就是因為開始散播的人隨口說說,才會變成謠言吧?」
「這樣的話,浩人先生能不能請母親──」
彩欣坐在賀輔身邊,話才說到一半,就感受到宗岡狠狠地瞪了過來。在彩欣禁聲之際,浩人才娓娓道來。
「我沒有見過母親。從我有記憶以後就是父親和其他組員把我帶大的,他們也從沒告訴我母親是誰。」
聽到這,賀輔便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如此,妳是認為無風不起浪,是吧?」
浩人沒有回覆,只默默舉起手,宗岡便將一份介紹摺頁遞給他。在將資料擱在桌上後,浩人繼續說道:「我和宗岡這幾天比對了組內各種說法,認為謠言中的酒店就是這裡。」
「La Mère Bleue,海藍尊榮會館……」
賀輔喃喃唸出摺頁上的酒店名稱。這間酒店位於南部的海港城市鳳偉市,依山傍海、景色優美。幅員遼闊的酒店內除了精緻的餐點和豪華的客房外,從酒吧、賭場到藝廊應有盡有,儼然是小型的渡假村。
「這個渡假酒店從以前就跟南部的鳳華會關係密切。」浩人一手托著腮,悠哉地補充道:「鳳華會最近好像也在改朝換代,新舊兩派鬧得不可開交。」
彩欣雖能猜出個大概,仍好奇地問道:「鳳華會是南部的……黑道嗎?」
「是『企業』。」宗岡壓低聲線,刻意強調著:「我們和他們的地盤有點距離,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
「先不說鳳華會的問題。」浩人滿意地頷首後,表情倏地嚴肅起來:「我認為這裡應該有我母親身分的線索。」
「所以妳想讓我們去打探消息嘍?」
「我和宗岡也會去。不過這和我個人身分有關,不能再多帶組裡其他人去。」浩人雙手交疊、刻意笑了聲續道:「至於組外同時能搜查、也能護衛的人選,非你們兩個莫屬吧?」
賀輔搔著後腦、得意地笑道:「嘿嘿、不敢當。」
「就算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想知道母親究竟是什麼人。」浩人一改先前刻意有些跋扈的坐姿,直視著賀輔的雙眼:「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情。」
從未見過父親的賀輔倒是從來沒想找出那位擱下母親、杳無音訊的狼人,但說到想見母親的心情,在高中就失去母親的他倒是能感同身受。
見賀輔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浩人正襟危坐、鄭重說道:「那麼容我正式委託你們。穆坦特‧賀輔、亞馬諾‧彩欣,請你們兩位陪同我和宗岡到La Mère Bleue探詢我母親的消息。」
賀輔一手撫著下顎,有些困擾地噘起嘴:「只不過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這難度恐怕……」
原先還很誠懇的浩人一秒變臉,嘖了聲後頭也不回地下令:「宗岡,拿那個出來。」
「是。」「欸、等等,怎、怎麼回事?」
見宗岡精神地答覆後,便將手探入西裝內袋,賀輔嚇得雙手擋在胸前、後背還貼在沙發靠背上:「反對槍枝暴力喔!我們是普遍級的啦!」
雖然連彩欣都擺出備戰姿勢,宗岡倒也沒想吐槽兩人的打算,默默拿出一個微鼓的信封擱在桌上:「這是頭期款,事成後視情況追加。」
「嚇、嚇死我了。」賀輔一臉無辜地垂下肩。不料在他隨意瞥了眼內容後,雙眼馬上亮了起來:「我們哪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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