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島 - 二、失去所有

「你們這群惡魔！還沒死清光嗎？」那男人蠢蠢欲動，將手摸向自己的腰上，下一步應該就是把槍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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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救了我，我就會放過你們！你們這群惡魔、魔鬼！我會替國家殲滅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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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更不懂為何他會如此生氣，明明不久前是我們救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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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們是惡魔嗎？」爺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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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是！！！！一直想盡辦法用我們的資源，弄得現在只能困在這個島上，如今的下場都是你們活該！！」男子最後得意洋洋的笑著，背後卻是不明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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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拔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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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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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雙手護著我，擋在了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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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洗驚，對住班撚樣，千其唔好怕。」爺爺背著我，我看不清爺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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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只聽到一下驚人的聲響，和看見地下的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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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更為了保護在身後的我，前在跪下來，但阻止不住血流如注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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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我再聽到多一下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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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帶埋梓皓同⋯同埋芷瑩走，唔好⋯唔好⋯⋯唔好返轉頭。」爺爺不屈地看著我，那強硬的眼神震懾著我，我有很多感受湧在心頭，累積起來的情緒令我很想哭，我知道我一走，就會失去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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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啦⋯⋯」爺爺慾言又止，其實他還有很多話想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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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群死蟑螂！要死不死的，操！！！！」莫名的暴跳如雷，完全莫視剛剛我們救了他一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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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仔，走啦⋯⋯」我相信爺爺的話，身體開始動起來，眼淚同時也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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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3000。」3000？我不明白，但這是爺爺僅僅留下最後的一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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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隻小蟑螂，算了，反正也跑不遠，這裡很快就會完蛋了！」男人踐踏著爺爺的身體，瞧地下吐了一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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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回頭看見爺爺趴在地上，抬起頭看著我遠去，慈祥的微笑沒有離過他的臉，眼內沒有一絲悔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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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對爺爺的最後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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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悲亦憤，究竟我們做錯什麼，令我們有如斯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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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著海旁跑回去64區，看見好幾艘大船停泊在岸邊，船上有幾個人，打扮跟剛剛那男人一模一樣，頭頂上戴著一頂烏鴉帽，一身軍綠色連身衣，手上拿著剛剛殺死爺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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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另外一個方向跑去，為了躲避船上的人看見我，我選擇了另外一條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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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爺爺在釣魚的海旁是屬於89區，我除了89區之外，其他區也從來沒有去過，可能因為從小就在這裡長大，習慣了這裡，也沒有必要去其他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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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由89區回去64區的路程中，我不斷聽到四周的慘叫聲和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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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縈繞著我周圍的，由慘叫聲突然轉變為龐大的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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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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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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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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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受住這些刺耳的聲音，以及腦海不停重播剛才的畫面，這是我打從出生到現在，最痛苦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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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更痛苦，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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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過以往熟悉的街道，我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的街坊被屠殺，而我只能夠瑟縮一角，這幫軍綠人手持剛剛殘殺爺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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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戴鳥鴉形狀的帽，有些戴著面罩，有些則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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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舉搶指向街坊的時候，全都是手起槍殺，快而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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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嫂、梅婷、何伯、輝哥哥、還有銀禧姐姐，這些都是平常很照顧我們，跟他們買東西會便宜給我們，以前爸媽沒有空的時候，都會交給他們幫忙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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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難受積在心頭，此情此景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發夢，我眼眶早已濕潤到模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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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人卻可以在殺害他們的時候，露出令人心寒的微笑，他們全都是發自內心，可以話是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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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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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底哪裡得罪了他們！！！！？？？？要這樣屠殺這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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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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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擔心家人的安危，我躲在一角，靜待這幫人離去後，我才敢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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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有股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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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正準備向我家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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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火速奔跑回家，抄捷徑，行山路。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行大路一定會被發現，縱使路上危險，但我不怕了，生死的問題被我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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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覺得自己可以跑得如此之快，身體有源源不絕的力量湧上來，我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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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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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樓下已經有烏鴉人徘徊守著樓梯口，我在想其他辦法，不過心無法靜下來，亂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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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就在一樓，現在連回家都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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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有喉管接通整橦大廈，我想都沒想，就衝出去爬了，迅速地竄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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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樓的角度也感受不到寧靜，瘋狂的槍聲不絕於耳——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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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覺得屋企人沒有什麼希望了，但我還是想親眼看一眼，確認他們真的遭殃了，不然我不會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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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吵雜不斷地累積我心中的怒火，那班人早已在我心裡埋下了仇恨，這個仇，我會用一世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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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中燒的我，不顧一切生命危險，衝了出去，有兩個烏鴉人在走廊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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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攝手攝腳地來到屋企門口，只見大門敞開著，從屋裡面流出鮮血，染紅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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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體發燙地走到門口，往裡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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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和老媽相擁躺在血泊之中，老爸壓在老媽身上，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老爸還是拼命地保護著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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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間，我失去了所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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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間，我明白生命的脆弱，而正因為脆弱，才更顯得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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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接受這件事，雙重的打擊使我雙腳完全沒有任何力量去再行多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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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乎覺得不如跟著他們離開這個世界，看來也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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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是誰？」直到前面的烏鴉人看見了我，我還是呆在家裡的大門前，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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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殺便殺吧，隨你便吧。反正陳嬸、何伯他們也不在了，我生命中已經沒有值得我留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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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腳步向我走近，我沒有理會，最好一槍就把我射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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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冰冷的手捉實了我，扯住我往烏鴉人的反方向走，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已經被她帶到樓梯口，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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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看清楚她的身份，是隔離從小玩到大的阿寶，她嬌小的身軀拉我拉得很吃力的樣子，但我還是使不上任何力氣，差點我就在樓梯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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