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仨 - 十二月二十九日（3）

香蕉公司佔地很廣，只有十層高的總部樹立在一個圓環狀的翠綠花園中心。整幢建築方方正正，為了採光和美觀，鋪上玻璃幕牆，遠看像極一個巨型火柴盒。這個座落黃金地段的桃花源和附近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相映成趣，盡顯奢侈。

阿生在馬路上找了個空位泊車後，一行人快步穿過花園，走進開放給公眾使用、由多條粗大圓柱撐起的地面廣場，乘扶手電梯抵達這間跨國公司的一樓。

阿李來到明亮的大堂，「哇」的一聲，指著前面大喊：「是室內噴水池啊！」

阿文留意到其他人投來的目光，說：「不要大呼小叫，很失禮的！」拖著阿李的手，跟著阿生和司馬峻林繞過噴水池，直直走向接待處。

「午安，我可以幫你嗎？」身材豐滿的女職員笑容滿臉。

「我們是來查詢王子像的。」阿生回答。

「王子像？什麼王子像？」

「一座位於地火圍兒童遊樂場的王子外形雕像。」阿生說。

女職員緊張地打量眼前的三個男人：「你們搞錯地方了嗎？我們這裏是科技公司，應該沒有負責建築項目⋯⋯」

阿文搖手：「你們肯定有。王子像，可以請你再仔細想想嗎？」

司馬峻林也說：「這座雕像有近四十年歷史，應該和一個叫『馮董』的人有關。」

「馮董？」女職員咬著下唇想了一想，靈光一閃，移開眼前的電腦螢幕，伸頭往前一看，撕下一張老舊的便利貼，「有了！」她閱讀上面的文字後，恍然大悟，喃喃自語：「原來是找冰姐⋯⋯」說著撥打電話。

過了一會，一位蓄短髮的女袐書朝接待處走來。她年過四十，風韻猶存，身穿白衣黑裙，捧著一個文件夾，一條藍色掛繩掛在頸上，職員證醒目地垂在腹前。女職員見她走近，喊道：「冰姐！這裏！」

冰姐向她笑了一笑，打量眼前的三個男人，問：「查詢王子像的就是你們嗎？」

「沒錯，」司馬峻林說，「請問你是？」

「我姓邱，是馮董的前秘書。」冰姐說，「你們哪一位是司馬峻林？」

女秘書開門見山地講出司馬峻林四字，令三個大男人嚇了一跳，阿李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只好默默地觀察各人臉色。司馬峻林說：「我就是了。」

冰姐盯著司馬峻林看了兩秒，才說：「請跟我往這邊走。」轉身帶路，領著峻林等人乘搭升降機來到九樓。

一路上，冰姐走在兩步之遙，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說話。大人們各懷心事，不發一言。氣氛緊張，惟獨阿李有閒情逸致，在經過玻璃幕牆時，用手掌抵著落地玻璃，居高臨下，欣賞樓下景色。

穿過走廊，他們抵達一間勉強能容納五人的小房間。司馬峻林和女袐書隔著一張茶几面對面坐下，三個李文生則靠著櫃子站在一邊。

冰姐問：「你們是怎樣找到這裏來？」

阿文代答：「是賞月會會長叫我們來的。」

「任先生嗎？」冰姐見阿文點頭，望向眼前的男人，問：「你真的是司馬峻林？」

「我說過我是了，」司馬峻林心急如焚，「可以告訴我設計那尊雕像的人是誰？馮董又是什麼人了嗎？」

「司馬先生，口說無憑，請先讓我確認你是否就是那個司馬峻林。」

「好，」司馬峻林拿出錢包，把證件放在茶几上，推到女袐書面前。冰姐搖頭：「證件可以偽造，不足為信。」

「那你想怎樣？」司馬峻林氣急敗壞，驀地站起，「你想我怎樣向你證明？」

「請放心，馮董早有準備。他已經設計了五道只有司馬峻林本人才回答得來的問題。」

「這麼麻煩？不如你直接安排我和這個馮董見面吧！」

「不行⋯⋯」冰姐緊抿小嘴，搖了搖頭，「他五個月前過身了。」

「他、他叫什麼名字？」司馬峻林不知道這位「馮董」是誰，卻也感到一陣失落，心想：「認識我的人又少一個了。」

「姓馮，名敬泉。」

司馬峻林心下茫然：「又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名字。」說：「這是假名吧？本名，請你告訴我他的本名！」

「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請隨便問。」

冰姐打開文件夾，讀出問題：「請問，王子像頭上的帽子和你所知道的原本設計相比，缺少了什麼？」

司馬峻林一臉錯愕，緩緩地答：「王子像的帽子缺少了面罩和包裹後腦的厚布。」

「請問你所說的原本設計有何用意？」

「設計用意，是為了保護自己。」司馬峻林閉起雙眼，想起了故鄉的生活，「我們居住的地方長年嚴寒，經常下雪。某天有人說，雪中有毒，便建議我們在帽子添上面罩和布料，避免皮膚直接接觸到雪⋯⋯」說到這裏張開眼睛，望向秘書，眼神溫柔無限。

「那麼，雕像上的那對兔耳是什麼來的？」

「那對兔耳其實是頸巾。是我的老師，樂山先生，為了慶祝我妹妹的生日而改良了她的帽子。妹妹她可是高興了整個星期，每天拖著『耳朵』在村子裏跑來跑去⋯⋯」司馬峻林說完低下了頭，「真令人懷念啊。」

冰姐拿著文件夾，站了起身，走向一個放滿書的書架，尋找一本藏書，「為什麼王子像頭上的是鴨舌帽，而不是別的帽款？」

「因為我，」司馬峻林說，「因為司馬峻林喜歡鴨舌帽。」

她點點頭，抽出並翻開一本舊書，拿起一張藏在書頁中的紙條：「馮董把最後一題藏在書裏，連我也不知道問題是什麼。」說完閱讀紙條，露出懵懂的表情，彷彿上面寫了火星文，問：「呃，請問，2100年1月1日發生了什麼事？」

司馬峻林一怔，張大嘴巴，下巴彷彿脫臼合不上，過了半晌才答道：「窮途末路的大陽國偷襲了倫巴聯盟位於不平洋的軍事基地，第三次世界大戰就此打響，史稱『最後千禧』⋯⋯我明白了⋯⋯」

「你⋯⋯」冰姐震聲道，「你是怎樣知道答案的⋯⋯」

「這是我教他的嘛，」司馬峻林苦笑，「我想我知道這個馮董是誰了。」一下子落寞起來，「原來你已經⋯⋯」

冰姐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司馬峻林先生，請跟我來，我帶你去馮董生前的辦公室。他留下了一些⋯⋯東西給你。」

司馬峻林望向三個李文生。阿生說：「我們會找個地方坐下來等你，電話聯絡吧。」司馬峻林感激地朝他點頭。

「你們吃了午飯嗎？」冰姐問。

「還未。」阿文說，「說起上來，我有點肚餓了。」

「我也是！我也是！」

冰姐說：「好，我找人帶你們去三樓的員工飯堂。」

「好耶！」阿李高呼。

冰姐打開房門，只見門外站著六個蓄勢待發的保安。她說：「沒事了，麻煩你們其中一個帶他們到飯堂。」

阿文心裏充滿了對峻林身世的疑問，跟著保安走時，回頭看了一眼，女秘書和司馬峻林已經走遠。

阿生猜到阿文的心思，說：「那裏一定會有他想要的答案。」

「希望不是壞消息吧⋯⋯」阿文說。

「左手受傷的他一定就是李文生。」中年男說，「那個孩子也和通緝照長得一模一樣。」

「啊！司馬峻林！是司馬峻林！」自稱司馬天的老人看著屬下傳來的照片驚呼，像雀鳥拍翼一樣揮舞雙臂，「快！快派人去捉住他！」

「是！」在一旁待命的特工男說，「我一定會洗脫昨晚的──」

「這種事隨便啦！」老人咆吼，「快給我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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