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仨 - 十二月二十九日（6）

司馬峻林才剛讀完信，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彷彿有人在公司賽跑。門格的一聲打開，某人衝進董事長室，大喊：「不好了！」

聞開門聲，司馬峻林秒速轉頭望向政誠的辦公桌，抺乾眼淚，才回頭看闖進來的阿李。他清一清喉嚨，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被壞人發現了！」阿李大喊，「外面來了很多人！保安叔叔說他們是來捉通緝犯的！」

「這麼快便找到這裏來？阿文和阿生呢？」

「來了！」阿文說，和阿生一起現身門外。

司馬峻林摺起信紙收入羽絨外套的口袋，問女秘書：「有方法幫我們逃出去嗎？」

「當然有。」即使不明白目前狀況，女秘書仍自豪地說，「馮董興建這座大樓時，特意在自己的辦公室造了一條秘密通道。」說完跑到辦公桌後方，拉開典雅的黑色椅子，彷彿掉了貴重物品，蹲下來在地毯上摸索。她很快找到地毯微微掀起的一角，一手翻開它，指向實木地板，說：「可以幫我抬起這塊地板嗎？」

司馬峻林趕緊照做。移開地板後，地上露出一塊好像坦克車車頂出入口的圓型大鐵蓋。

女秘書和司馬峻林打開鐵蓋，只見蓋下是一個能讓四百磅重的胖子通過，像礦井一樣微微透著燈光的無底洞穴。

她說：「這是一條滑道，會帶你們到地下密道。滑下去後沿路直行，走到盡頭後拍卡開門，便會到達一間零食店的倉庫。你們從店鋪正門離開就好。」說完把一張夾在職員證卡套的卡片遞給司馬峻林。

阿李興奮地尖叫：「從這裏滑下去？」擠開擋在前面的阿生和司馬峻林，想搶先試滑這條超長滑道。

阿生捉住阿李的手臂，說：「我先下去。確認它暢通無阻後，再打電話聯絡你們。」

女秘書說：「你大可以放心。它每半年也會維護一次，確保運作暢順。」

「明白。」阿生點頭，小心翼翼地在洞口旁坐下，「等我的電話。」說完手肘一登，身影沒入滑道深處。

「哎呀！」阿李頓足，「被他搶先了！」

「別生氣，下一個就輪到你。」阿文安慰他。待阿李笑騎騎地滑下滑道，他看到女秘書拿著一條剛在保險箱找到的車匙，交到司馬峻林手裏。她說：「店前泊了一輛私家車，車牌是XXXXX，你們可以用它逃走。」

「謝謝你的幫忙。」

「不用客氣，你可是傳說中的司馬峻林。馮董生前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女秘書臉上的笑容消失，「尤其是他身體轉差的那段日子⋯⋯」

「你還好嗎？」阿文留意到司馬峻林臉上的淚痕。

「很好，我很好。」司馬峻林說，正面看著阿文，「謝謝你，李文生。多虧你的幫忙，我終於找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雖然他已經、他已經⋯⋯」

「不用客氣，我很高興能幫上忙。關於你朋友的事，我、我很遺憾。」阿文說，拍了拍情緒激動的司馬峻林以示安慰。當他想再說些什麼時，留意到女秘書投來的視線，「她好像還有事要跟你交代，我就先下去了。其他事我們上車再說。」

「好，到時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有多好啊？」阿文微笑，走到滑道口。深呼吸後，滑了下去。

女秘書說：「成功逃脫後，打電話來找我。馮董還留了其他東西給你。」

「我要怎樣才能找到你？」

女秘書把自己的卡片交給司馬峻林：「打電話來公司，說你要找『冰姐』就可以了。」

「好，我們下次見。」

「再見，祝你一路順風。」

這條超斜的螺旋型滑道應該就藏在地面廣場的一條粗柱之中，保養得很好，下滑速度極快，所以落地時很痛。

這是阿文對逃生滑道的評價。

才不過四十秒，他便由十樓溜到地下一樓，滑出宛若游泳池滑水道的滑道，跌在一張巨大的充氣彈床上。雖然撞到肩膀的傷，令他痛叫了兩聲，總算還是安全著地。

當阿文咬緊牙關站起，緩緩走到氣墊邊緣時，阿李從阿生身邊跑了過去，對他說：「是不是很好玩呢！我真想多滑一次啊！」

「是啊，真好玩。」

隨著司馬峻林順利抵達，四人一起直行到密道的另一端。路上，阿李問起司馬峻林女秘書帶他看了些什麼時，司馬峻林沒有正面回應，只說：「上車再說。」然後向先滑一步的阿生和阿李說明坐車逃出敵人追捕的計劃。

「所以說，我們接下來的計劃是先去買菜刀之類的武器，再到設計公司？」阿文問。

阿生同意：「如無意外就是這樣。」

「不必了，我們不用買武器，也不用去設計公司。」

阿生問：「你有其他方法？」

「為什麼？」阿文也問：「難道這就是你剛才提到的好消息？」

「上車再說。」司馬峻林故作神秘，快步上前，用卡片解鎖鐵門，一行人來到放滿紙皮箱的倉庫。走出倉庫，進入零食店店面，經過兩個一臉茫然的職員，在門外找到秘書所指的車。

按照之前的座位編排就坐後，阿生發動引擎。阿文還未等車子開動，搶先發問：「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你在董事長室發現了什麼嗎？」

「信，我找到了一封留給我的信。信上寫有雕像設計師的名字，所以你們毋須再為任務煩惱了。」

「吓？」阿文驚呼，「這麼輕鬆便得到手？」阿李則在前座歡呼，大叫好耶。

司馬峻林苦笑：「沒你說得那麼輕鬆吧，你忘記了昨天發生的事嗎？」

阿文還以苦笑：「沒有辦法喇，這可是和『召喚兩個我出來』有著同等價值的任務啊！」

「其實，利用複製世界的手法召喚阿李和阿生，沒有你想像中那般價值不凡。」司馬峻林解釋，「可能是因為我設下了限制條件，即是一旦任務失敗，你們便會失去記憶，手錶實現願望時只消耗了四點能量。」

「四點能量？」阿文忽然想起答應接受任務的一刻，「你是指錶面上的『4』字？」

「對，每次實願願望也要消耗一定額量的能量。」

阿生問：「所以四點是很少的意思？你從過去穿越到現在時，又用了多少？」見司馬峻林從倒後鏡盯著自己，阿生說：「雖然還有很多疑團未解，我們都清楚你是來自過去的。既然你說任務已經完成，也是時候從實招來了。」

「你從──你來自過去？你有叮噹的時光機嗎？」阿李回過頭來，大吃一驚。阿文哈哈大笑：「原來阿李還不知道！」

「好吧，我就簡單分享一下我的背景。」司馬峻林說，「我來自六十年前。因為被追殺而不得不跳躍到未來，即是現在。」只見阿李聽到目瞪口呆，嘴巴張得大大。

司馬峻林回答阿生剛才的問題：「四點能量少得令人難以置信，我從過去跳過來時也用了五十四點。」

「原來如此，」阿生說，「那你從出生年代跳到距離現在六十多年前的時空時，又用了多少？」

阿李被搞糊塗了：「他不就出生在六十年前的之前嗎？我是說，呃，他應該出生在一百年前左右吧？」

「這可不一定。既然他能穿越時空，照理也能回到過去。」阿生說，「而且，他剛才不是答出了2100年發生的事嗎？」

「會不會那只是他和老朋友之間的暗號？」阿文質疑，「什麼同盟和千禧。」

「應該不是了。大陽國的確在未來存在，而且我最近也聽說『倫巴同盟』正在結成。另外，峻林介紹自己的故鄉時提及它沒有四季，長年寒冬，加上他說2100年將會發生核戰⋯⋯我想他來自比我更遙遠的未來，一個地球氣候被核戰徹底改變了的未來。」

「真不愧是阿生！你的推理完全正確。」司馬峻林望向只剩下三點能量的手錶，「當時我用了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三十九點能量。」

「九十九萬？」阿文被數字之大嚇了一跳。

「回到過去永遠比前往未來困難得多。」

阿李好奇地問：「為什麼你要返回過去？你想改變什麼嗎？」

「好問題。阿文你代我回答吧，我告訴過你我正在做的事。」

「有這樣的事？」阿文又嚇了一跳。他認真地想了想，重溫了和司馬峻林一起喝酒時的對話內容，「我知道了！拯救世界！」

「對。準確而言，我是要拯救世界的未來。」

「拯救什麼未來？」阿李問，「阿生經常提起的那個黑暗的未來？」

「應該就是了。我要介入九年後的世界會議，改變它的結果。」司馬峻林說，「阿生你一定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吧？」

「當然。我很清楚九年後發生了什麼事。」阿生想起當日看新聞時感受到震撼，「你打算怎樣做？」

「根據情報，這場會議被一個組織幕後操縱，所以各成員國的領袖才一致贊成所有對北陽國有利的提案。」

「我有聽過這種傳聞。你知道是什麼組織做的嗎？」

「不知道，他們的一切仍是一個謎。」司馬峻林嘆了一口氣，「只要成功破壞他們的計劃，世界平衡就不會被打破，各國將會繼續互相制衡。長遠而言，核戰也不會爆發⋯⋯至少我的老師是這樣說。」

「你的老師？」阿李問，「他教什麼科目？」

「他什麼也教，」司馬峻林忍俊不禁，「同時也是給我這隻魔法手錶的人。」

阿李追問：「他還好嗎？」

「很難答你。現在的話，他還未出生。在特定時間的未來，很好。遠一點的未來，死了。再遠一點的未來，很好。」

「有趣。」阿生說，「即是一個來自超遠未來的人，給來自未來的你一隻手錶，好讓你回到過去改變未來。」

「就是這樣。所以我有時也搞不懂這隻錶是按照什麼準則來運作的。」

阿生問：「不過，你不是說過世界是被因果律所約束，一切皆是命定，時間旅行改變不了未來嗎？」

「手錶持有人例外。」司馬峻林說，「現在的我是跳脫出因果律之外的存在，所以我在過去的行動能確實改變未來。例如據我對歷史的認識，香蕉公司從不存在，現在卻因為政誠活用了我留下的筆記而出現。」

「我也有問題，」阿文問道，「你們剛才聊的那個九年後的會議究竟是什麼？麻煩你們解釋一下！」阿李隨即嚷著表示贊同。

「你們還是不要知道太多。」阿生說，「忘了我今早說過的嗎？知道太多是一種詛咒。」

「我完全同意。」司馬峻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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