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樹,是我的化身。
您在我的枝枒底下從小成長至成人,我盡收眼底,直到有一天您開始向我傾訴您的煩惱時,我仍然默默的聆聽著。
您的喜怒愛樂我全看在眼底,可我始終無法開口安慰您,只能以落花、枯葉向您表達我的情緒。
我是一株生長在河畔橋邊的一株桃樹,每天注視著來來回回的人們,看著人們各種喜怒哀樂的臉孔,不解他們為何有那麼多豐富的表情彰顯在面容之上。
對我們桃樹一族來說,人、事、時、地、物的轉換並沒有太大的差異,直到有一天您出現在我們的注視之中。
您是一位身穿黑底金絲縫製的衣服,上頭繡有罕見的緒色牡丹花,年約二十出頭左右的男子,是我們這群桃樹認識的人類。
聽街上人們說您住在鵲橋另外一端的城鎮中,自幼便在鵲橋附近跟鄰鎮的孩子們玩耍嬉戲,您的總總事蹟我們全部看在眼裡。
唯獨今日,他來到了我的樹枝底下,桃樹們一開始全部視線的焦點全部放在他身上,很快的桃樹們便被街上市集上,人們的笑聲給吸引目光,便沒有多加留意。
只有我默默地注視著他,仔細的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今日的他跟往日不同,沒有那種歡樂的氣氛,反倒有些抑鬱,甚至有些惆悵。
望著河畔上的船隻駛過,那眼神似乎透過船隻看向遠方的某個事物,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這是人們感到既期待又感到害怕的激動情緒。
我仔細望著他的側臉,他的臉從小時候至成人有莫大的差異,那黝黑如墨的眼神看著景色的樣子是多麼的好看。
對我們桃樹來說,年輕的成年男子差不多都是這副模樣,那頭黑色的長髮此刻紮成一個髻,剩餘紛紛隨著風飄舞著。
許久,他才轉向我對我低聲的開口,那聲音是那樣的令人感到溫和,卻也感到百感交集:「我說桃木啊!我在您的樹蔭下從小玩到大,直至現在,我即將前往王都就任將軍一職……」
他說到一半停下來,抬頭仰望我那開得茂盛的花朵許久,才接著說下去:「不過我這幾日一想到要和這個家鄉告辭,令我著實感到不捨,因為這一去便是數十載,到時候這裡的人事物會不會全部皆非呢?」
男子的這兩句獨白讓我無言以對,只能以凋零的桃花作為回應,我們不是很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我們自生長以來,除了這裡之外,不曾到過任何地方,我們是樹,沒有太多的奢求和慾望。
但……
男子這一席話讓我頓時動搖內心裡那顆堅不可摧的大石,很有可能是長久以來我比任何桃樹還要認真聆聽他的心聲,因此才會產生這樣的悸動。
那名男子長相俊秀,頗有書生氣息,眉宇間散發著一種正氣凜然的氣質在,可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原本應該是文官的他卻登上武官一職。
「我希望三年後的今天,能和你們能一同欣賞河岸上的景色。」他露出自他成年以來發自內心的微笑,我默默的看著他,希望能把他那略為修長宛如小生般俊秀的臉孔給牢牢的記住。
就在我看得入神時,他輕笑了幾聲,還伸出手傷腦筋的抓了抓臉頰:「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來到你這株桃樹面前,就特別多話,或許你這株桃樹有撫慰人心的功用吧?」
男子的這句話頓時讓我的心情為之凝重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脫離我連在泥地裡的樹根上。
「不過,在我離開前我先告訴你我的名字吧!」男子煞有其事的很認真的說道。
名字……
我們桃樹們還真的從來沒有仔細的聽過他叫做什麼名字,只知道這附近的人都叫他小諏。
「我叫韶諏景,至於你……就叫你桃牧吧!」諏景看著我笑得很燦爛,為自己想的名字感到非常滿意。
聽到這我不得不愣了許久,桃樹一族甚少被人如此命名,尤其是人類取的名字,我的名字只有桃樹一族才知道,我叫千歲,取自他們人類視為長命百歲的涵義。
因為這個名字讓我思付很久,白天的春風吹過,引起我周圍的桃樹們一陣陣的抱怨,說這春風真愛惡作劇,老是吹亂他們的花朵,甚至讓他們掉了好幾片花瓣。
「木我給你改成遊牧的牧,你要好好牢記,待我上任後的第三年,我會再次來探望你的,你和那群桃樹們可要好好的活到那時啊!」諏景交代著。
臨走前還不忘回頭看看我們這排駐足在河畔上的桃樹,貌似想把我們連同後面的商家給牢記在腦海般戀戀不捨。
諏景這一走,我從此望著木製的鵲橋,日復一日,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季節交替,期盼三年後的到來……
三年後春天的季節再度來臨,桃牧焦躁的望著橋上的人們一整天,日復一日,從白天到傍晚,卻始終等不到那個人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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