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綻放 - 百合綻放之二十三 - 十天驚動愛情

這是一個遊戲，名稱是「十天驚動愛情」。遊戲的規則很簡單，就是用十天時間，完成一段愛情的生老病死。

過程如下----第一天(私訊);第二天(見面);第三天(牽手);第四天(擁抱);第五天(接吻);第六天(親熱);第七天(同居);第八天(吵架);第九天(分居) 以及第十天(分手)。

蕭汐文在一個同志交友網看到它，初看覺得無聊，再看卻蠢蠢欲動。

----在這個講求速度的年代，愛情也如即食麵般用完即棄，天長地久已是聊齋裡的傳奇故事。

對蕭汐文來說，她既想重溫戀愛的感覺，又不願付出承諾，這種遊戲明買明賣、乾手淨腳，正合她心意。

她上傳個人資料，然後靜候回覆。

----和別人不一樣，蕭汐文故意把自己的條件寫得差些，會計師改作會計文員，住在九龍塘改作九龍城；最重要的，是把單身改作已有穩定伴侶----以免引起不必要麻煩。

也許是因為她把照片也上載了，很快便有不少回覆。

蕭汐文在芸芸眾生中挑了位各方面也是普普通通，一點也不吸引的女郎，然後發私訊過去。

「你好，我是蕭汐文，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我是高樂洋，謝謝你陪我玩這個遊戲。」

「在開始之前，我們先來約定----這只是一個遊戲。」

「我明白，總之就是你情我願，各安天命。」

「好，我們先聊些什麼？」

「你最近看了那齣電影……」

她們談電影、談音樂，談旅遊見聞。你一句我一句，不經不覺已談了兩個多小時。

----高樂洋的文字很精練，也沒有錯別字、英文單詞及火星文，實在非常難得，這讓蕭汐文對她平添了不少好感。

「明天有空嗎？」蕭汐文問。

「我過了第一關？」高樂洋反問。

「當然，那我呢？你可願意和我見面？」

「榮幸之至。」

「明晚七時半，蕭小姐，兩位。」蕭汐文輸進餐廳地址。

「怎麼相認？」

「我們不是已交換了照片嗎？」

「照片和實物總有點差距。」

蕭汐文失笑。

第二天是個忙碌的日子，蕭汐文在文件堆中抬頭，已快到七時。

幸好她早有準備，她帶了一套尋常便服，換掉身上的上班套裝，架上黑色粗框眼鏡，變身成一個普普通通的白領文員。

她遲到十分鐘。

當侍應生把蕭汐文領到餐桌旁，座位上的女郎微笑著站起來。「蕭汐文嗎？我是高樂洋。」

蕭汐文朝她點點頭：「對不起，我遲到了。」

「不要緊，請坐。」

蕭汐文看過高樂洋的照片，是那種走一條街會遇上二十個的普通人。但她真人比照片吸引太多，尤其是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叫人不自覺心裡柔軟。

高樂洋看見蕭汐文呆望著自己，不由輕笑：「怎麼了？覺得『貨不對版』？」

「沒有這回事。」蕭汐文借著看餐牌掩飾自己的失態：「要試試這裡的招牌菜焗龍蝦嗎？」

「這麼高難度？」高樂洋眨著眼：「還是穩陣一點，吃沙律吧！」

蕭汐文給她逗笑了。

最後，她們也點了龍蝦，開了香檳。

高樂洋跟蕭汐文碰杯：「為我倆的膽識乾杯。」

蕭汐文呷了口酒：「老實說，你想從這個遊戲裡得到什麼？」

高樂洋說：「我是網絡寫手，正著手寫一篇愛情小說，想藉著這遊戲找靈感。」

「找靈感？你可以保証不洩露我的個人資料嗎？」

「這個當然。」高樂洋豎起三隻手指：「你絕對可以信任我。」

「還有，這第六天的安排……」

高樂洋居然有點臉紅：「我一定會尊重你的意願。」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吧？」

「對，我的女伴正在澳洲過著工作假期，一年後回來。」

「我的女伴在上海公幹，月底回港。」

「明白了。」高樂洋說：「這十天一過，我們便是陌路人，我絕不糾纏。」

「這也是我要說的。」

「還有八天----」高樂洋說：「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輪流安排接下來的節目。」

「好主意。」蕭汐文說：「由明天開始，我會放大假，專心玩遊戲。」

「我奉陪到底。」

她們再次碰碰杯。

飯後，蕭汐文只讓高樂洋把她送到港鐵站。

----高樂洋也是明白人，知道蕭汐文對她有保留，不願意讓自己知道她的地址，只好笑笑作罷。

第二天中午，高樂洋在港鐵站接蕭汐文，然後把她帶到迪士尼樂園。

蕭汐文十二歲以後已沒有到過這類兒童樂園。

這天不是假日，遊人不算多，蕭汐文置身卡通世界裡，倒也有著幾分遊興。

高樂洋把蕭汐文拉到鬼屋去。

----蕭汐文知道高樂洋心裡的小算盤，只好由她。但這鬼屋實在一點也不恐怖，蕭汐文想扮害怕也很有難度。

想不到高樂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故意絆倒了，蕭汐文伸手扶她，她便借勢扣著蕭汐文的手不放。

高樂洋朝蕭汐文眨眨眼，意思很明顯----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高樂洋的手比蕭汐文的大一點點，軟若無骨，握在掌心裡，竟讓蕭汐文的心微微一蕩。

----所謂十指連心，牽手這動作其實很親暱。蕭汐文記不清，自己已有多久沒有和別人手牽手了。

在樂園裡，高樂洋一直握著蕭汐文的手，一副小老鼠偷吃了燈油的模樣。蕭汐文受她感染，也一直嘴角帶笑。

回到市區，高樂洋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手。

「明天第四關，看你的。」道別時，高樂洋笑說。

「好。」蕭汐文跟她揮揮手。

第二天，蕭汐文沒有安排白天的節目，她約高樂洋晚上去大帽山觀星。

那裡很空曠，再加上是初冬，氣溫最多得十度，高樂洋穿著厚厚的大褸，也不禁打著哆嗦。

蕭汐文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風褸。在寒風中，真是我見猶憐。

高樂洋脫下大褸，把兩人密密包裹著。

蕭汐文伸手摟抱著高樂洋的腰枝，把頭輕輕枕在她的肩膊上，兩副身軀便貼合在一起。

高樂洋不算胖，但也有點肉，軟綿綿暖呼呼的，像個大型毛毛公仔，教蕭汐文不願放手。

高樂洋給那幾縷髮梢弄得心窩癢癢。

蕭汐文還在她耳邊呼氣：「冷嗎？對不起，我忘記先看天氣報告。」

「我不要緊，但你可覺得冷？」高樂洋柔聲說：「千萬不要強撐著！」

蕭汐文搖搖頭，不說話，手卻再摟緊一點。

高樂洋微微低頭，唇瓣在她的額角輕輕廝磨。

蕭汐文低聲說：「你要偷步嗎？」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高樂洋卻聽明白了，她紅著臉，緩緩挪開嘴唇。

蕭汐文垂下頭，把耳朵貼在她的胸膛上，聽著她「噗噗噗」的心跳。

兩人的心跳聲漸漸同步起來。

蕭汐文想起少年時代，也曾經和小女友在寒風中相偎----在四野茫茫的天地裡，在那一剎那，蕭汐文真心相信，她們會相愛到老。

「剛過十二時----」高樂洋忽然興奮地說：「這是第五天了。」

蕭汐文一驚，連忙鬆開雙手。

高樂洋不給她逃走的機會，一手摟緊她，一手抬起她的臉蛋----

蕭汐文以為高樂洋會吻她，但她沒有，她只是輕輕抵著蕭汐文的前额，鼻尖蹭著鼻尖，唇片猶如點水蜻蜓般滑過蕭汐文的嘴角。

蕭汐文給她勾起點點星火，只覺渾身發燙起來，喉嚨竟不自覺地溜出低低的嗚咽。

蕭汐文微微張嘴，高樂洋的舌頭便竄進去……

高樂洋的吻不輕也不重，不算熟練也不算生澀，卻有非常好的耐心，細細品嘗著兩人唇舌間的甜蜜。

蕭汐文只覺身體越來越軟，連帶著心窩也給融成一池春水。

終於，高樂洋移開她的唇舌，瞇著眼睛看著蕭汐文，像隻吃飽喝足的貓兒。

蕭汐文躲避她的目光，把臉埋在她的頸窩深處。

高樂洋仍然緊扣著她的腰不放手。

蕭汐文輕輕推開她。「回去吧！太冷了！」

她們乘坐的士回到市區。

高樂洋跟蕭汐文說：「晚了，讓我送你回家吧！」

「好。」蕭汐文終於把真實地址告訴司機。

臨別時，高樂洋說：「明天，我來這裡接你好嗎？」

「第五關不是過了麼？明天就休息一天吧！」

「這樣是犯規的。」高樂洋攥著衣角：「我會多花一些心思，不會叫你受委屈。」

蕭汐文點點頭：「我等你電話。」

第二天，高樂洋也不敢太早打電話給蕭汐文，只怕打擾她休息。終於熬到中午，才撥電話給她，卻給轉駁到留言信箱。

高樂洋有點納悶。

但她又馬上覺得這正是該遊戲精粹----愛情就是這樣，忽憂忽喜，患得患失，完全無法掌控……

高樂洋細意品嘗著胸口裡那份酸酸甜甜澀澀。

直到晚上九時許，高樂洋才收到蕭汐文發過來的短訊：「一小時內，帶同護照來到機場。」

高樂洋立刻起程。

在機場裡，蕭汐文迎上來。

高樂洋看著她的俏臉，一整天的鬱悶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告訴蕭汐文：「我想念你了。」

蕭汐文淺淺一笑。「你不問問我們等會要去哪裡？」

「有你在身邊，哪裡也不打緊。」

蕭汐文忍不住，把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三個多小時後，她們來到台灣山區的溫泉酒店。

房間裡有獨立露天溫泉，深紅色的落葉鋪滿一地。

高樂洋兩手捧起蕭汐文的臉，溫柔地吻她。

她們的吻在慢慢升溫。

原來高樂洋也不是什麼乖寶寶，吻著吻著，手便悄悄從蕭汐文的衣服下擺探進去----她的動作很輕也很柔，當蕭汐文察覺的時候，重要據點已告失守……

蕭汐文輕喘著氣，嬌柔無力地推開她的手：「……你說過會尊重我……」

「對不起！對不起！」高樂洋的臉成了紫醬色：「都是我不好。」

蕭汐文看見她這副又可憐又可笑的模樣，心裡只感到甜絲絲。

她們不想浪費這麼美麗的月色，各自圍了大浴巾，踏入溫泉中。

霧氣氤氳，她們近在咫尺，居然也迷迷矇矇地瞧不清對方的臉容。

蕭汐文索性閉上眼睛，用其他感官去享受這一片寧謐。

這麼一來，聽覺嗅覺觸覺便更加敏銳了----她聽到高樂洋的心跳聲，嗅到她的體香，感覺到她的靠近……

蕭汐文主動尋上高樂洋的唇。

高樂洋這次學乖了，兩手只管緊緊相握著，再也不敢去觸碰蕭汐文的嬌軀。

對於高樂洋的靦腆，蕭汐文只覺有趣極了----她故意倚進高樂洋懷裡，緩緩蹭著。

高樂洋只覺得腦裡快給燒成米糊狀----她不是不要麼？為什麼還要來挑逗自己？

說實話，蕭汐文自己也挺難受----她不是不想，只是不願意輕易把自己交出去，至少，她想聽一句「我愛你」，即使這是騙她的。

高樂洋不是蕭汐文肚裡的蟲，不知道她抱著什麼心思，她只覺得再這樣下去，終會控制不住自己。趁著還有三分理智，她倉惶逃離溫泉，衝進浴室去淋冷水……

蕭汐文施施然走出水面，直接躲進被窩裡。

高樂洋從浴室裡走出來，看見床上的蕭汐文，床下的浴巾，馬上聯想到被子下的香艷，幾乎忍不住要再往浴室跑。

「你過來----」

高樂洋身子一抖，艱難地上前。「……什麼事？」

「你要睡床麼？還是睡沙發？」

高樂洋條件反射般回答：「我睡沙發。」

蕭汐文抿著嘴，指尖點了點高樂洋的額角：「傻瓜！」

再不明白，高樂洋便不是人類了。她手忙腳亂地脫掉身上的睡袍，掀開被子，鑽進去。

觸手一片軟玉溫香。

高樂洋努力按捺著心底的躁動，在蕭汐文耳邊呢喃：「……給我，好嗎？」

蕭汐文猛然轉過臉，看著她的眼睛：「你愛我嗎？」

高樂洋一愣。

「一句謊話也不願說嗎？」蕭汐文咄咄迫人：「這遊戲怎麼玩得下去？」

高樂洋迴避她的眼睛：「遊戲裡沒這項規定。」

「我知道。」蕭汐文咬著唇：「我的要求是過份了。」

兩人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高樂洋開口：「不如我們假裝已經做了吧！」

蕭汐文輕笑，低頭在她的鎖骨上重重吸啜了一下。

高樂洋吃痛，也不敢躲，淨由她。

蕭汐文蜷縮在她懷裡，慢慢睡去。

難得一夜好眠。

她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便乘飛機回港。

她們商量好，蕭汐文回家稍作收拾，便搬到高樂洋家裡。

高樂洋住在離島的村屋，家裡養了八頭貓。

蕭汐文從沒有和貓兒相處過，不禁有點擔心。卻想不到寶貝們全不怕生，輪流在她手邊腳邊蹭來蹭去。

「牠們很喜歡你。」高樂洋高興地說：「歡迎成為我們一份子。」

高樂洋帶蕭汐文去釣魚，給她彈結他，為她煮海鮮大餐。

蕭汐文樂不思蜀。

轉眼到了第八天。

----遊戲規定，今天她們要吵架。

她們一直不提這件事，一直拖，多偷了二十小時的甜蜜。

最後，已快到午夜十二時了，不能再拖下去。

「我們吵架吧！」高樂洋搔搔頭。

「沒什麼好吵的，乾脆直接分手好了。」蕭汐文心裡滿是煩躁。

高樂洋一愣：「不是分手，是分居。」

「好，那我現在就走。」

「可以明晚才搬，為什麼這麼急？」

「我一刻鐘也不想再待下去。」

「為什麼？我真叫你這樣討厭？」

蕭汐文抿著嘴，不說話，她只想儘快離開，回到安全距離，這種失控的感覺太叫人害怕了。

高樂洋眼睜睜看著蕭汐文離去，一直想說些什麼，一直開不了口。

到了第十天，她們採取了現代最流行的分手模式----短訊。「分手」，簡簡單單兩個字，遊戲正式結束。

蕭汐文怔怔看著手機螢光幕----這明明是預定了的結局，為什麼會有心痛的感覺？

她忽然很痛恨自己，為什麼要玩這遊戲？寂寞便寂寞，習慣了就好，為什麼偏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人家說，一刻的快樂，要用十倍的時間去忘記。幸好，她們也不過是幾天的糾纏，再難過，咬咬牙，便過去了。

事情卻遠遠超出蕭汐文想像。

----高樂洋那雙大眼睛總在心頭掩映。

日裡想她，夜裡夢她，蕭汐文給折磨得快要瘋掉。

終於，蕭汐文決定不再和自己打仗。

----人生就像單程路，沒有回頭路可走。至少也要賭一賭，不要讓自己白白後悔。

蕭汐文打算第二天便到高樂洋家裡。

蕭汐文下班回家，赫然發現高樂洋正倚坐在門前。

她明顯消瘦了，還一臉憔悴。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想念你了！」

蕭汐文心裡猛跳了一下：「你答應了不會糾纏。」

「我知道。」高樂洋紅著眼睛：「但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不能任性，你是有家室的人。」

「這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有女伴，這樣說純粹是以防萬一。」

蕭汐文腦裡轟然作響，想不到她的想法和自己一模一樣。

「你還有什麼是騙我的？」

高樂洋吶吶地說：「我不是網絡寫手，是電腦工程師，有自己的公司。」

「還有呢？」

「我不住在離島，那是朋友的家。」

「還有呢？」

「真的沒有了。」

蕭汐文咬著唇：「你這個騙子！」

「求你原諒我，我答應你，以後什麼也不瞞你！」

蕭汐文有心留難她：「我有女伴……」

「……我不介意當小三……」高樂洋的聲音顫抖：「我的要求不多，只想你在空閒時，分給我一點點時間……」

蕭汐文別轉臉，不讓她看見自己彎起的嘴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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