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早見琥珀主與荻野千尋 - 4. 往事

「叮噹……叮噹……」

校鐘響起，同學們從校園各處慢慢走回課室安坐，靜候老師。

我坐在座位上，右手按著額頭，腦袋痛得快要裂開似的。只要父親在家的話，總是要弄得吵吵鬧鬧，令人難以安睡，我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真真正正的睡。

真正的睡……

好不容易才捱到小息，如此痛苦的生活，我實在不知道還可以撐多久。

「荻野，今天小賣部推出了新的粟米味糖果，要不要一起去買來吃呀？」女同學興奮的問道。

我呼了一口氣，搖頭道：「不了，謝謝。」

「哦……」

她們見我不打算一起去，便結伴離開。她們在離開課室途中不時回頭張望，還竊竊私語。

我現在的狀態根本不能夠集中精神，完全跟不上課堂進度，而且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經常會出現肚痛和腹瀉，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不能夠再這樣下去。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白龍！

今天放學，我帶了兩件三文治，依照著記憶中的路線，穿過凹凸不平的泥路，去到那廢棄公園入口。

我站在黑漆漆的入口前，倒吸一口氣，堅定的說：「白龍就在裡面！」

我很想跟白龍訴說現在的情況，很想見他一面，很想他幫幫我，很想他……

呼呼風聲在洞內響起，使我頓感心寒，我按著卟通不停的胸口，抑壓亂衝亂撞的心跳，考慮著到底要不要走進去。

雖然我很想走進去找白龍，但是就這樣進去的話好像不太恰當，而且也不知道會否影響到白龍。

我坐在地上，看著黑壓壓一片的洞口，雙手放在嘴邊放聲大喊：「白龍！！」

「白龍，白龍……龍……龍……」洞內傳來回音。

我大字型的往後倒臥，看著灰藍天空和密密麻麻的墨綠樹冠在上方搖曳，「白龍……」

……

『白龍！！』

「小千？」我瞪大眼睛，「不可能的……只不過是錯覺，小千是不可能回來。」

還有兩天就到行刑日子，由於人界的「時間流速」與神界有著巨大差別，如無意外，千尋已經過了好幾個月正常生活了。

我看著肩上的溶爛傷口，沒有絲毫痛楚，雙臂早已沒有知覺，毫無疑問，它們已經報廢。

「白龍。」湯婆婆走到豬欄前。

我抬起頭，冷冷的看著她。

「你仍然不打算改變主意？」

「是。」

「好，真期待看到你五馬分屍後的屍體。」她皮笑肉不笑的說。

「⋯⋯」

湯婆婆轉身走去。

我閉目養神，靜待時間過去。

每當我閉起雙目，那個倩影總會不受控的浮現，那時相遇的畫面再次在我腦海中縈繞。

「小千⋯⋯她那時候在河邊掉下來，沒錯，是掉下來，我救起了她……」我猛然張開眼，「不，那不是意外，小千並不是意外掉進河裏！！！」

我用盡力站起，無視肩上的鎖扣正拉扯著我的骨肉不放。

為何我會忘記如此重要的事情，小千她並不是因不小心而掉入海中，那時……那時的小千可是自殺啊！！！

……

人界。

冷風拂面，看著天上雲朵飄盪，內心彷彿變得平靜了些許。

我坐直身子，望向主題公園的通道，「白龍，我會再來找你。」

我站起身，拍拍裙後的灰泥，動身回家。

「幹嘛又那麼晚！？」父親大喝。

我嚇得縮起來，隨意撒了個謊，「我要當值日生，所以晚了回來⋯⋯」

我不敢直視他，尤其是我撒了謊，心虛得很。

「廢物！你真是一個廢物！我也是廢物……哈哈，廢物！！！」他明顯醉得在胡亂吼叫。

我拼命忍著淚水，靠在牆邊收縮身軀。

「你又幹嘛亂發脾氣！？」母親跑過來，把我護在身後。

我馬上跑到樓上躲回房間內，把下面傳來的吵鬧聲隔絕於耳。我拉起棉被，把自己完全收藏於被窩內，不斷告訴自己要快點入睡，要快點入睡，只要再張開眼時，世界一定會變得更加美好，一定會！！

一定會，

會……嗎？

當我再張開眼時已是新的一天，然而情況並沒有好轉，我依舊聽到父親在樓下吵吵鬧鬧的，幸好他比我更早出門，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

看著雙眼通紅的母親，我不禁在心底問問神明，為何我的家會如此不幸，為何我會如此不幸。

很可惜，神明不單止沒有回應我的問題，倒反把問題變得更大。

「到底……」我站在課室的座位前，看著被人畫花了的桌面。

『賤人、來自東京的「上等人」、笨蛋、很臭、醜八怪……』

一個個懷著惡意的字詞，把我的桌面填得滿滿。我回首掃視課室，大家都以古怪的眼神望向我，還在竊竊私語，更有人彷彿在譏笑著我。

淚水在雙眼打轉，視線不禁變得模糊，我用手拭去淚水，默默坐下，再拿出手巾抹擦著桌面。

為何你們要這樣對我？到底為甚麼，為甚麼同學們會再一次欺負我……

……

神界。

我感到反胃，全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千尋……」我咬牙道。

「白龍！」

「小少爺？」

小少爺滿臉笑容的走來，「我找到鑰匙了！」

「真的？……不過沒有用的。」

「為甚麼！？」

「束縛著我的可不是這對鎖扣，而是來自合約的束縛。」

「那又如何？先開了鎖再說。」

小少爺輕步一踏，從豬欄外飄進來，他快速的把鑰匙插進我身後的鎖扣上，把插入雙肩的鎖扣打開。

隨著鎖扣打開，大量鮮血從傷口噴出。

「喝！」小少爺暗喝一聲，右手印在我背上，我頓感一股溫暖的元素之力從他掌心進入我體內，快速修復了傷口。

「小少爺，你⋯⋯」我瞪大眼望著他。

小少爺的右手開始變瘦，不，他整個人都開始變瘦，而且樣貌同時出現改變，變得更為成熟。

見他皺起雙眉，好像很痛苦，我立刻走過去扶著他。誰知我的指尖才剛觸碰到他的手臂，便有電流似的東西把我彈開，倒飛到十多米外。

「嘭！」我重重的撞在牆上，好不容易才止血的傷口再次爆開。

「小少爺……」我艱難的站起來。

小少爺的異動平息，我實在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他由一個巨大寶寶搖身一變成為高大青年。

「白龍，你快點離開。」小少爺望向外面說。

「不過，」

「快點！否則來不及了！」他怒吼。

『寶寶！！！！』

震耳欲聾的巨響把我轟擊於地，冷不防如此震撼的呼喊，耳朵暫時失聰，耳鳴不停。

小少爺對著我大吼，不過我根本聽不到他在說甚麼。

突然，豬欄外的天空捲起紅紅火焰，我感覺到湯婆婆的氣息籠罩了附近所有地方。

她來了！

小少爺大步踏來，一掌擊在我身上。無形的拉力把我拔上半空，與此同時，全身燃燒的湯婆婆從天上急墜而下，降落在小少爺身旁。

湯婆婆身上烈焰消失，臉如死灰的望著小少爺，口中念念有詞。小少爺用力搖頭，湯婆婆眼角抽動，雙手合十，只見一道強光閃過，小少爺隨之昏厥，倒在地上。

湯婆婆慢慢抬頭，望向正在半空飄浮的我。

那是想要殺掉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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