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王子 - 少尉

　　我的名字是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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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氏並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只是在瀰漫的塵埃和煙硝味裡，一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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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遇見那傢伙時，是在漆黑濕冷的巷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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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攤坐在牆邊的瘦小身軀傷痕累累，和我同樣款式的中學制服沾上泥濘。滿是瘀青和血痕的臉上，他那不屈的湛藍眼眸比晴朗的天空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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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位拳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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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他剛剛也的確被同年齡的孩子們痛揍好幾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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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漂亮的眼睛。」我向他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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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一位剛才被霸凌的孩子來說，這不是最好的開場白。但那年，我只有十三歲，能要求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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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手，嘴唇無聲地開闔，血液從破裂的嘴唇滲出，勉強能夠看出他正在說：『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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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出一隻手，拉住他，同時用另一隻手撐起他的身體，血液濕滑，他的身軀顫抖，但那體溫如此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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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他們打的屁滾尿流。」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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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咳了兩聲，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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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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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沙啞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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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緩步離開巷子，走向閃著橘紅燈火的夜晚街道，地上的積水也閃爍夜晚城市的橘紅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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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我第一次遇見詹姆斯的全部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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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後，我們變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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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霸沒有停止來找碴，但我和詹姆斯都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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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詹姆斯身形瘦小，但他足夠靈活，抓準空隙便猛擊對手鼻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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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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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個惡霸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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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斯絕對是打架的天才，『齒輪街的拳王。』那些被他狠狠修理過的人是這麼稱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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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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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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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地上的混混吐了口帶著血的唾液，氣若遊絲地對我說道：「嘿，你，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是，你只是詹姆斯的跟屁蟲，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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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他媽才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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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他無力反擊，我往他肚子重重踢了兩腳，他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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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詹姆斯也解決了剩下的混混，正翻找他們口袋裡的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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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學乖了啊，這次一毛錢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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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吃烤肉吧，我請客。」我拍了拍腰間的皮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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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堂堂正正地踏出小巷，大力吸氣，讓夜晚市集的食物香氣充斥我們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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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大笑著，談論剛才那些混混多麼弱小，順便和街邊的女孩閒聊幾句，吹噓自己多麼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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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架、泡妞、吃飯，明明只是不斷重複同樣的事情，但那如寶石一般璀璨而珍貴的日子，是我一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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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飛逝，一轉眼，我們也十六歲了，迎來從中學畢業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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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市中心，我們趁著夜深人靜，踩著鷹架爬上修建中的大鐘塔頂端，雙腳懸空坐在塔頂邊緣，眺望整個鐘塔市，蜿蜒交錯的街道上，只剩路燈的溫暖還明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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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麼神奇的時刻。天氣微涼，風兒輕撫我們臉頰，夾克也翻動著，發出布料拍打的聲音，一切是如此溫柔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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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離開了。」我率先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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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斯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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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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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去哪裡，做什麼呢？」詹姆斯終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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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依舊這麼平滑溫柔，如果沒見過他打架時兇悍的樣子，可能會以為他是個溫文儒雅的讀書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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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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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看著你打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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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你影響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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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強大肯定不是因為你身體比較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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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你總是有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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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為你的雙拳不只指引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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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激勵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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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指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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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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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弱小的我，也想成為能夠守護別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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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聲和嘴裡吐出的話語逐漸合而為一，勾勒出夢想的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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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隔壁城讀軍校，當軍官。這麼做的話，我那軟弱的雙拳也能夠守護些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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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講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懂，」詹姆斯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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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的決定很棒。」他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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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我記得你想當鐵匠。」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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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詹姆斯伸手，摘下他頭上即將被吹飛的圓頂禮帽，將它扣在胸前，珍惜地抱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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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票也買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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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位一百二十場幹架完全無敗的齒輪街拳王，此時眼角竟些微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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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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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斯已經站起身子，伸展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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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快回家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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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便是我最後一次看到詹姆斯。在之後，我便前往隔壁城的軍校，開始了我長達三十年的軍旅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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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便是我遺書的全部內容，儘管我的人生還有許多故事可以寫下。但，在這最後提筆的機會，我想寫下一個不平凡的人物的故事。儘管只相處三年，但那不敗的齒輪街拳王的英姿，至今仍在我回憶裡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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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我的故事嗎，讓其他人來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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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的寒冷雪地上，王子和機器人正翻閱著手上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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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能夠在廢品堆撿到這種東西呢。」機器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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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這種能夠保存很久的紙張和墨水在當時應該是奢侈品才是。」王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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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還有一張紙呢，寫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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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抽出最後一張紙，發現那並不是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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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用格式的報告書上面，寫著傑夫少尉抗議軍方高層將本應用來救助饑民的資金添購新式戰鬥機的會議記錄，和拒絕指派部下轟炸城市的處分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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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塞拉升起了呢。」王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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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徵刺骨冬夜暫時退去的金色光芒普照大地，被塞拉照得發亮的白雪些微融化，隱約露出雪下的廢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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