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逐漸飽和(あの夏が飽和する) - 深田秋雪的獨白(十三)

眼角好熱，心臟難受得要命。

比起急速奔馳所帶來的呼吸困難，方才的光景更讓我倍感煎熬，揮之不去。

「為什麼要做出這些事……」

當初，他拚盡了全力，在一之瀨的面前死也要保護的東西。

是我本來以為，不可能再次取回的失去之物。

「嗚……」

為什麼要為我做出這些？

你知不知道，我對你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

腳步在發燙，隨時都感覺會跌倒一樣，我大步跨著樓梯，加速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來到四樓，靜謐的空氣將這裡裝飾得恐怖，窗外的昏暗天色更是增添了一股詭譎的氣氛。

周圍沒半點聲音，我的呼吸和心跳卻過於吵雜。

我沿著各班門前的反光標示找到教室的位置，並且拉開那扇比平常還沉重的門──

七宮他在裡面。

就待在他的位置上。

空無一人的教室裡，只剩下他。

藉著一絲絲的亮光，我能辨認出那是他的身影。

「……」

然而，情況有點不對。

他趴在桌面上，朝這裡傳來痛苦的呻吟。

不，與其說是呻吟，不如說是悲鳴才對。

我慢慢走近教室內，他的衣服又髒又臭，飄出難聞的氣味。

「……」

無法看見他埋進雙臂裡的臉，但我知道他現在大概帶著什麼樣的表情。

他的身體發狂似地顫抖著，似乎正死命壓抑著痛楚。

「七……宮……」

這是我害的。

都是由我一手造成。

這具瘦弱的身體，因為我的煽動而變得殘壞，而又為了保護我而變得殘敗。

瀕臨極限，下一秒便會崩潰。

他沒有發覺我的呼喚，我猶豫了一下，試圖對他伸出手，然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觸碰到身體的瞬間，他用力向後彈逃開我的手，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聲，並且從椅子上跌落在地。

「嗚──對不起，不、不要再打我了……拜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瘋狂地踢向地板往後逃跑，撞到牆壁。

宛如看到恐怖的東西，抱著頭不停地向這邊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頸部以上鼻青臉腫的，淚水從睜不太開的眼睛中間流出。

蜷縮在角落裡急促地喘息著，整個人被巨大的害怕所征服。

然後──

我看見了那兩隻血淋淋的手臂。

以及被他緊握在手中的那把小刀。

「不要……對不起……對不起……」

反射著銀光的刀面上已經沾染了鮮血。

那不是為了自殘，而是為了自殺。

「史…..也……」

我跪坐在地，跪在他的面前。

帶著哭腔，頭一次呼喚他下面的名字。

「我是深田，深田秋雪……」

「對不起……別再打了……好痛、對不起……」

「冷靜點，我不是來傷害你的，不要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猛然揮開我搭在他肩上的手，刀子因此在我手上劃出傷口，痛覺襲來。

「唔……史也！」

好痛，但跟眼前的人相比起來，只是億分之一而已。

我用力將失控的他擁進懷中，希望能平復他的情緒。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他不斷地掙扎，似乎是用盡了全力，但力道卻非常小。

懷裡的他，瘦弱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這具身體，已經被蹂躪到連推開我的餘力也沒有了。

「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事的，我就在你身邊…..沒事的……嗚……」

像在發抖，像在哽咽，在我懷裡的他放棄抵抗，大哭了起來。

積累許久的傷痛和悲苦，透過顫抖與哭聲傳達過來。

此刻，我的胸口痛得彷彿出現了裂痕一般，我無法再壓抑自己的情感，眼淚跟著潰堤。

「我好想死……好想死……嗚……」

這時候。

直到這個時候。

當懷裡的人被自己的行徑逼到不得不說出這種話時。

我才真正地意識到。

自己引起的惡意是多麼恐怖的東西，造就了多麼嚴重的後果。

這裡不是小學，而是處刑場，建立的人就是我。

「嗚......嗚嗚......對、對不起......史也......都是我害你......對不起......」

那個時候，我差點就殺了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男孩。

我緊緊抓住這副快要潰爛的小小身體，一點也好，希望世界對他的殘忍到此為止。

「史也……史也……」

「我好痛…...眼睛看不見……睜不開。」

「對不起……對不起……」

「一睜開就好痛……看到的都是紅色……」

「嗯……嗯……我知道……」

「他們一直打我……用腳……踢我的臉……」

「我知道……我知道的……嗚……」

「真的…..好痛……為什麼、要一直打我……」

「對不起……對不起啊……」

我討厭道歉，厭惡道歉。

但現在，我卻無法說出對不起以外的字詞。

每一次的道歉，都彷彿在撕扯著內心。

不受控制，跟著淚水不停的湧出。

「對不起……史也……」

我們緊緊相擁著，在這間無人的教室裡頭，兩人的哭聲不曉得響了多久。3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vOXKaP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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