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 - 05h.牆壁

**瓖晴的故事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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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涵的老家沒有想像中的遠，經過了那群……神祕的人之後，也才五分鐘，一棟優雅的日式木屋便突然浮上來，自黑暗中的地平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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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還沒停穩，張文玉便一個箭步地衝下車，沿路頤指氣使地跳進屋子裡。

「這裡……，應該不是她家吧？」我想起那堆塞在後車箱的行李，大大小小，宛如逃難。

「我說過了，這裡是阡涵家。」老佛爺打開後車箱，「張文玉本來要和阡涵一起開直播的，還記得嗎？她們都是直播主？」

「嗯。」我把箱子一件件拖出來，「但阡涵不能來了，不是嗎？」

「計畫好的怎麼能更改……。」老佛爺無奈地說。

我轉頭望向沒關好的大門，那裡頭傳來張文玉一聲聲的命令。

「阡涵家的家管，」老佛爺解釋，「平常就住這裡，管理整間屋子。如果我們一起過來，她就會照顧大家，妳知道的，鋪床疊被煮菜燒飯。我不知道張文玉哪來的自信，反正她就能像個大小姐一樣，一起跟著阡涵使喚管家……。嘿咻！」老佛爺一口氣拎起行李，快步地走向木屋，「欸，小晴，沒事別在外頭摸魚，東西拿一拿就進來啦！」她催促道。

我拎著行李，站在夜色裡，抬著頭，迎風嗅聞著。

老佛爺在大門口嚷道：「小晴？在幹麻？」

「這裡有海的味道？」我問。

老佛爺愣了一下，「也許吧，」她說：「我們在半山腰，下面就是海。好啦，別再好奇了，快進來！」

海……，海嗎？「喔……。」我聽話摔上車門，滿手東西地往小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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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在門邊喘氣。

「妳好瘦喔。」老佛爺看著我的手腕說。

「吃不胖。」我隨口回答，然後看到了她的神色，「妳還在想剛才的事？燒紙錢的那群人？」

「嗯……，」老佛爺一臉不甘情願地承認，「那讓人很不舒服……。」

「為什麼？不過就是一群人在燒紙錢？」我問。

老佛爺搖搖頭，「我們來過好幾次，山上也算很熟，我知道這裡沒有其他住戶了，那為什麼會有人會特地上山來燒庫錢？」

「所以妳覺得是……？」

老佛爺不自覺地壓低音量：【鬼……嗎？】

【唔……。】我不置可否，但是……，【這裡沒有其他住戶了？】我問。

【沒有。】

【沒別的路上來？】

【沒有。】

【沒別的路岔出去？】

【都沒有。】

【喔……。】我從大門望出去，希望看出什麼端倪。

【怎麼了嗎？】老佛爺緊張地問。

我喃喃地說：【沒什麼，只是在想他們怎麼上山的。】

【什麼……？】

所以……，「也許我們應該先鎖門？」

老佛爺一把將我拉進來！「怎麼不早說！」同時邊罵邊甩門邊鎖上大鎖。

「車子。」我提醒。

她七手八腳地掏出鑰匙，按下中控鎖。「怎麼了啦？」唔，真的快生氣了。

「我們從大路開上來，到剛才那群人燒庫錢的地方，開了多久？超過二十分鐘？妳有看見一台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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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佛爺搖頭：「沒有……。」

「我也是，」我附和，「一路上沒別的路岔出去，也沒有遇到車停在路邊，更沒有看到車下山。路就這麼小條，有的話，我們會有印像的。

「所以是走上去的嗎？在沒有路燈的山路上？開車都要二十分鐘了，走路應該不太可能。

「那就是用車把人送上去之後，便先把空車開下來？也很奇怪，整條山路就那塊空地，雖然不大，卻也足夠迴車了，實在沒什麼理由把車先開下山；就算是忘了東西要回去拿，也只要一台車就夠了，為什麼要把車都開走？」

「都？」老佛爺問

「嗯，那裡至少有十來個人，但山路小巴上不來，因此至少要有兩台箱形車才夠載。」

「聽妳這樣講，真的很不合理……。」

「還有更不合理的，」我邊說邊再次檢查門鎖：「燒庫錢沒有理由跑到老遠去燒，通常都是在靈堂附近……。」

「附近……？」老佛爺看著我手上的動作，然後，「附近？」

嗯，她懂了。「我猜，今天還有人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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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幹！我怎麼忘了！」老佛爺罵道：「上面還有一小片營地！」

哈！真相大白！「這就能解釋很多事了。」只是……，「阡涵……，她還好嗎？」

「還不錯啊，昨天才和ㄨ……文玉通過電話，她和媽媽在日本玩得很開心。」

「是嗎……，」我說：「妳說整座山頭上就只有阡涵家，但如果她家沒事……，那誰會在旁邊辦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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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老佛爺現在看起來真的是一整個手足無措了。

「把門窗鎖好，然後洗洗睡了？」我建議。

「好主意……。」老佛爺說完就把行李往房裡拖。

「妳先去洗吧，我去問問家管，也許她知道什麼。」

老佛爺停在走廊上，歪著頭想了一下，「我去好了，看妳比較累，先去休息吧。」

看著老佛爺揮手要我先進房，「好。」我若有所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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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放好了行李，讓張文玉分配好床位，然後趁洗澡的機會，偷偷地在房子裡逛了一圈。

這是棟日式的兩層木房，木牆門窗都上了年紀，但到處都一塵不染，就連角落也是，浴缸更是光可見人，看來家管確實有在認真打理。

可是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聞到一絲味道，說不上來是什麼，有點像鹹澀的大海給人有如礦物質般堅硬的質感，自鼻腔直鑽腦門，卻又極端地虛無縹緲、若有似無，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總之，就是讓人非常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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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了，那是海啦！」老佛爺沒耐性地說。她從剛剛一回房間就這樣了，急急躁躁的，滿臉大便。因為她問過了，但家管卻再三地保證，山上沒有別人，方圓百裡內加加總總，活著的就只有我們四個人。所以那些圍在紙前旁邊的人是誰？鬼嗎？「欸，小晴，妳有沒有看清楚啊？」她問，「那些人有披麻戴孝嗎？我聽說如果燒庫錢的時候，家屬沒有圍成一圈或指名要化給誰，孤魂野鬼會過來搶欸！」

嘖，我光顧著看四周，竟然忘了要順便觀察那群人……。「孤魂野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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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妳們在討論什麼？」是張文玉，她剛結束直播與洗澡，天知道哪一項先完成……。

「頻道啦，」老佛爺回說：「我們在討論有什麼素材可以放進我的影片。」

「又是那些孤魂野鬼的東西啊？」張文玉的話音裡似乎藏著些許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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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魂野鬼嗎？」我說，一部份是問老佛爺她在做什麼影片，二則是在問自己，那真的是鬼嗎……？這裡真的沒人嗎？還有，那是海的味道？

算了，我接受了她們的說法，然後鑽進溫暖乾爽的被窩裡，沒辦法，我累了，從來沒有做過這麼遠的旅行。

我閉上眼，斷斷續續地聽著房中的對話，有意無意地拼湊著張文玉和老佛爺的關係。原來她們三人都是youtuber，張文玉和阡涵是高中同學，年紀小小地就上過那和某個清朝皇帝同名的節目，現在則是小有人氣的直播主。至於老佛爺的頻道則是專門在整理一些光怪陸奇的事，配上她富有磁性的嗓音，連帶著偶爾上傳一些天然呆的不專業電玩實況影片，竟也累積了近十萬的訂閱。只可惜多數影片太過獵奇，沒辦法置入廣告，所以收入並沒……碰！重擊？來自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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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張文玉床邊的牆壁，那聲音不響，卻足夠敲醒房中每個人的警覺。

張文玉瞪大雙眼，兩手一攤，「不是我……。」

我和老佛爺互看了一眼。

「睡覺了？」老佛爺提議，同時起身去……碰碰！又是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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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佛爺伸出去要關燈的手僵在半空中。

張文玉臉上已無半分血色，她全身緊崩，像個僵屍一樣滑下床，搖呀擺地用腳掌慢慢晃到屋子的正中間，操著小女孩的哭音：「不是我……。」

「也許是老鼠。」我說。

張文玉整個人更是縮小了一號，「我覺得……我現在不想睡那裡了……。」她任性地指著自己的床位。

於是我只好換了個說法：「也有可能是熱脹冷縮，木造房屋都會這樣。」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但張文玉的幼稚年齡依舊又小了兩歲。

老佛爺翻了翻白眼，「妳來睡我的床。」也不給回嘴的時間，便直接翻上張文玉的床，同時直接拍掉電燈開關。

張文玉尖叫！

嘖，失算……。

「夠了！」老佛爺跳下床，重新點亮電燈，「這只是一面牆而已！看到了嗎？」她失控地朝著張文玉大叫，一部份是因為那傢伙的公主病，一部份是因為自己的恐懼，另一部份則是無望地說服自己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這只是一面牆，裡面沒有東西，妳聽！」扣扣扣扣扣，她伸手在牆面上亂敲，「是吧？都是實心的聲音？」扣扣扣咚！

那是什麼聲音？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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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床，從老佛爺身邊擠過去，輕輕地拂過她剛才敲過的地方，泥灰的牆面佈了幾道裂痕，一直都有嗎？還是老佛爺剛才弄的？為什麼會這樣？還有，牆……，是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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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往前一壓，讓手掌稍稍陷進牆裡，接著，裂縫生長，延伸、連接，小塊的泥塊化作粉塵，混著大片大片的牆面殘片斑駁、落下，在地上砸成碎礫，揚起朵朵雲灰，夾帶著那股熟悉卻不應該存在的味道……。

那到底是什麼？但不及細究，卻見一樣東西自我手旁落下，從腳邊彈開，在房間中滾呀滾呀的，最後停在我們三個人中間。那是個彈珠大小的黃褐色圓球，上頭佈滿了核桃般的摺皺與黑色的細絲，正上方則有個筆管大小的黑洞，外側圈著一輪暗灰色的細框。

不知為何，我們三人一起圍了過去。

「這是什麼……？」老佛爺問。

「我想……，」我看了眼，又抬頭望向牆上的大洞：「我覺得……，那可能是顆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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