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科幻 - 意識永生

2060年6月7日，今天是我少數會寫日記的日子，突然會寫只是因為腦中突然閃過一些念頭。

我叫張寒，是一名高中生。

今天老師們準備了一個特別演講。

「就在昨天，一名小偷被繩之於法，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老師停了停，任由台下的同學竊竊私語，過了一會又說：「大家都知道，一但觸犯法律，就會受到懲罰，而老師做了四十多年人，從未見過定罪後的罪犯再次出現於世上，就有如人間蒸發一般。」

的確如此，他們沒有被關起來，卻又沒有死亡的消息，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因為爸爸在一年前亦是這樣離開我的，但他沒有犯罪，只是突然消失了。

「所以老師勸喻大家，在法治的社會中，千萬別以身試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演講在此結束，大家回到教室上課，有人消失了，大家的生活依然要過，沒有人會因為陌生人的死而感到沉痛，當然我也不會，我單純好奇，從世上消失的人到底去了哪裏。

老師說自己沒有心情上課，說甚麼「為犯法者感到悲傷」，所以讓我們自習。

為甚麼要替罪犯感到悲傷？如果犯罪是他的選擇，就要有受罰的準備，同情一個壞人不符合邏輯，不過這也是題外話了。

我真正關心的問題只有「人到哪去了」，只要曾經存在於世，就一定會有痕跡，就算死了都一定會有屍體，但現在的情況卻是「灰飛煙滅」，大概只有到了另一個世界才會完全消失吧？

如果爸爸還在，他一定會鼓勵我，說：「無數個問題，堆積成這一個世界，放膽探索，不要停止思考。」

怎樣才能知道罪犯到哪裏了呢？如果……我也是罪犯……

我在想甚麼啊？不過，如果能經歷這個「人間蒸發」的「懲罰」，答案就出現了，爸爸……也會出現了吧？

好像值得一試。

在這個和平的世界裏，人們只需要想今天晚飯吃甚麼、明天考試考甚麼、月尾工資幾時拿就好，我，張寒卻在想這個幸福的世界為何物。

我會思考和平從何而來，人類為何會消失不見等一般人不會思考的問題。

我觀察，我思考，發現世界很奇怪，不合邏輯。

就像家裏的寵物和植物都會死，但我卻未見過人類死去，甚至未見過人類的樣子有所改變。

街尾的伯伯明明身體很脆弱了，但這個狀態維持了很久都沒有改變，連我自己也好像沒有甚麼改變，我甚至連上高中前的事也不太記得，感覺一切都很不真實。

對我來說，「死去」的人類，就只有那些人間蒸發的罪犯，以及我的爸爸。

我在忙，忙著思考一些不切實際的問題，忙著做一些不切實際的事，忙著成為一個不切實際的人。

忙著在超市裏，隨便偷走一樣東西。

我不是那種追求剌激、無事犯犯罪的笨蛋，只是昨天突發奇想，可以用「犯罪」作為一個切入點，解開我一直以來的疑問，對於「死亡」的疑問。

「找一樣不太貴的好了。」在我面前是一個零食架，我竟然連偷東西也要選擇困難。

之後的事情我也不太記得了，只知道我只是拿著偷來的巧克力，站在超市門囗三秒鐘就被捉到了，城市治安比我想像中好。

首先因為犯法的人都消失了，沒有人會敢犯法，加上警報系統弄得很好，你看我三秒就被捉了。

在法庭上，本來法官說：「因為你是初犯，加上偷的不貴，我們決定給你改過的機會。」

你要放了我那我為甚麼要偷？如果不是我求他們懲罰我（好……好像怪怪的？），我的目的就達不到了。

反正最後他們把我帶到一個地方，一個令我震驚的地方。

這裏是一間科學實驗室，四周有很多不同的儀器，但我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在正中間的一個「玻璃圓筒」，上面標示著「意識傳送艙」。

「這……這是甚麼？」他們把我推進去，傳送艙的地板變為綠色，發出巨大的噪音。

他們沒有回答我問題的打算，只是按下一個綠色的按鈕。

「啊！」劇烈的疼痛感隨之襲來，就像身體被撕開一樣，很痛……很痛……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了眼睛，帶著那劇烈的痛楚，想動卻動不了。

身體沒有力氣，感覺空氣很乾燥，現在能動的只有眼睛。

四周環境很暗，只能勉強看到對面有很多玻璃艙，一部大電腦，以及一個在電腦前坐著輪椅的男人。

「進行加濕程序。」電腦系統的冰冷聲線在我的耳邊迴響，同時水氣在我所在的玻璃艙中積聚。

水氣被我的身體「吸收」着，我就像幾星期沒有水的植物，突然下了一場雨一樣，生命力也再次重生。

「生物活動能力20%。」我的臉部能做出簡單的表情，嘴巴終於可以動了！

「40%。」脖子可以轉了，我向左看、向右看，發現更多玻璃艙，裏面躺著很多乾了的人，像木乃伊一樣。

「60%。」我把手放到眼前，握了握拳，雖然力量不大，但終於能動了。

「80%。」感覺自己的上半身鬆了不少，不再是繃緊的狀態。

「90%。」連腿都能動了。

「生命活動能力回復工序已完成。」

玻璃艙打開了，我拖著身體，艱難地走了出去。

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轉了身，正慢慢靠近我，嚇得我動也不敢動。

「成功了！終於能動了！終於都有人成功『復活』了！」那個男人在黑暗中出來，我終於有看到他的樣子了。

「爸爸？」雖然男人的臉孔比我記憶中蒼老，但絕對不會錯，那人正是五年前憑空消失的爸爸！

「太好了！幸好成功了，否則意識就要消失了！」他激動得落下眼淚。

「究竟這是怎麼回事？」

爸爸還沉醉在自己的喜悅當中。

「喂！爸爸！你在搞甚麼……」本來想上前搖一下他讓他清醒一點，但腳一軟就摔倒了在地上。

「小心點，意識才剛剛回到身體，身體己經很多年處於乾燥狀態，肌肉需要時間回復和適應。」爸爸坐在輪椅上，把我扶到一張椅子坐下。

「甚麼『意識回到身體』？甚麼『乾燥狀態』？」

他摸著下巴，彷彿在思考如何告訴我，良久，他才開口。

「妳有幻想過長生不老和永身嗎？」他問。

「有是有，但這又怎樣？」我都有在科幻小說和電影中看過，像打了甚麼化學品就能長生不老的東西。

「很好，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你在開玩笑嗎？我以為你會說你己經做到了。

「哈哈，別這個表情，我的意思是說，萬物皆會衰老，但人可以達到『相對意義上的永生』。」

爸爸為甚麼會知道這些？爸爸到底是甚麼人？雖然我有很多東西想問，但爸爸一但開始了一段話就不能被打斷了。

「相對意義上的永生，就是延長壽命，很多很多年。」他總能看穿我的困惑，就算不問他也會解釋。

「看到這些玻璃艙裏的人類軀體了嗎？」他指著那些排滿整間實驗室的玻璃容器，裏面放了一個又一個的乾屍，要不是剛剛已經看到了很多，我一定會被嚇得面無血色吧？

「看到。」

「知道『水熊蟲』這種生物嗎？這一種生物，生命力驚人，在喜瑪拉雅山脈、深海、沙漠都能發現牠們的足跡，在151°c高溫，-273°c低溫，高輻射，高壓力環境下都能生存！」

「那跟人類有甚麼關係？」

爸爸輕輕咳嗽了幾下：「別急，我自然會說。」

「不過在說之前，一定要刺激一下妳的記憶才行。」

記憶？是指高中前那些有點模糊的記憶嗎？

爸爸帶著我，緩慢地走到一座升降機前，升降機帶我們直上頂樓，而這座實驗室的頂樓，是一個在地面的玻璃半球體。

「這……這是……」

眼前的大地是一片荒漠，唯一看到的就只有爆炸的痕跡和武器的殘骸。

「記得嗎？二十年前……對於妳來說是三年前才對，世界因仇恨而陷入暴動與戰爭，那時候的你正好要上中學了。」爸爸看著眼前的荒漠，眼中盡是悲傷。

「這裏是甚麼地方？」我很怕，很怕聽到我不想知道的答案。

「這裏是我們家的小區……」

好像是有這樣的印象，那時候本來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我小學畢業了，上了一間夢寐以求的中學，爸爸的科學研究有了成果，成為了一個科學家，媽媽當時……也還在。

「幸福來得快，去得也快，人總是不懂捉緊幸福，被仇恨蒙蔽雙眼，然後抹殺其他人獲得幸福的機會。」爸爸轉頭，不想繼續看下去。

「之後，發生甚麼事了？」

「先是地區暴動，後是世界戰爭，人像發了瘋一樣，把地球都弄壞了，妳媽媽……離開這個世界後，我只想保護妳，以及……其他渴望和平的人。」

「爸爸……」

「我利用和我的合伙人的研究基金，建立了眼前的實驗室，在兩年後，成功用『脫水』的技術來加強人體對惡劣環境的適應能力，來達到『水熊蟲』的能力，令人類的身體維持在脫水時的那一刻，保存他們的性命。」

「那麼為甚麼我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樣啊？明明我的世界很美好，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世界上人人都會互相扶持，為甚麼真正的世界跟我所認識的不一樣啊？」

「我們把人的意識連接至數據庫中的虛擬世界，在這個人人都會幻想的，美好的虛擬世界中，人的意識不會老化，如果不會面臨生存的威脅，人類天生的仇恨就不會被激發，這樣就等同於『在美好的世界中永生』了。」

爸爸又說：「虛擬世界中的人，對於時間流逝的感知與現實中有些差距，妳可能以為從我的離開只過了一年，實際上己經五年了，而虛擬世界的人的記憶也發生錯漏，以為自己一出生就生活在虛擬世界裏，失去了現實世界的記憶」

「那麼，為甚麼會有人憑空消失？他們到哪裏了？」

「二十年過去了，破壞世界和平的人也差不多死光了，人類是時候回到現實世界之中，重新建立世界的文明，但『脫水程序』後回復『生物活動能力』的技術還未成熟，要找一些人做實驗才可以保證大部份人的安全。」

「而找一些自作自受的罪犯就最適合了，是這樣嗎？」

「是啊，妳是第一個成功的實驗品，往後的技術就能更成熟了。」

「那你呢？你不是也在虛擬世界中生存過嗎？」

「但我的腿失去了活動能力，這還未足夠，令人類過上美好的生活，是我在失去一切後，唯一的願望了，可能你覺得我欺騙了所有人，也覺得我犧牲罪犯很不人道吧？」

「爸爸……雖然是一個瘋狂的科學家，但我看得出來，你心中懷著很大的理想和溫柔，我怎麼會覺得你不人道啊？」

爸爸，對於我來說，你永遠是一個英雄。

2020年6月8日，我回到虛擬世界，太陽溫暖的光為世間萬物帶來生命，鳥兒在唱歌，人在互相扶持。

彷彿一切只是一場夢，爸爸將我送了回來這個和平的世界，他自己一人，面對現實的殘忍。

和平的世界，是虛假的嗎？

或許，這種虛假，就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願望吧？

如果大家心中還有這個願望，總有一天，在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重疊之時，願望就會成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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