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未央 - 鳳凰燈節（2）

暮梓玉和陽映塵又回到街上，已是未時。

「對了，小狐狸，今夜的燈節，聽說銀刀城城主和二位公子都會親臨現場啊？」

忽地，陽映塵問。

「城主和懷公子是一定會在的，但這央公子啊，可就不一定了。」

見她一臉疑惑，暮梓玉耐心解釋道：

「這個央公子啊，行蹤飄忽不定，似乎連城主都奈何不了他，也從未聽說他在眾人面前和懷公子同時出現過，如此，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也說不定呢。所以啊，今晚若是想見著他，怕是不太容易。」

語落，陽映塵卻笑了：

「這央公子還真是神秘啊。」

暮梓玉好奇問道：

「渺渺可曾聽說過他？」

她點頭說道：

「不外乎就是什麼遊手好閒啊，玩日愒歲啊，但我也是奇怪了，只是他不同那懷公子般招搖，人們對他也應是不甚瞭解才對，為何就被說的一文不值了？」

她嘆了一口氣，又道：

「誰說他生在銀刀城，就得繼任城主呢？只因他是私生子，人們就對他如此苛刻，真是辛苦央公子了。」

沒想到，暮梓玉卻大笑了起來，說道：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替那刀二公子抱不平呢，果然渺渺就是渺渺！」

陽映塵只是應道：

「對於不甚瞭解的事，本就不該妄加評論。」

暮梓玉轉頭看向她，笑意盈盈說道：

「走，去長樂街。」

才剛說完，他便往前走，眼看暮梓玉就快被人群淹沒，陽映塵連忙喊了聲：

「小狐狸，等等我啊！」

語落，只見暮梓玉立刻回頭，穿過人群，徑直走向陽映塵，不偏不倚的牽起她的手，帶著她穩穩的往前走。

而此刻，路上行人不斷從兩人身旁經過，但此時陽映塵的眼中，只有暮梓玉令人安心的背影，似乎替她抵擋了這滿城風雨。

手心傳來他的溫度，她已然失神，渾然不知自己雙頰的緋紅。只聽見一道溫柔近似呢喃的嗓音縈繞在她的耳畔，令她久久不能言語。

「渺渺，跟緊我，別走散了。」

眼前少年笑的風光明媚，溫柔如星辰。

熙來攘往人潮裡，喧鬧非常，陽映塵卻恍若未聞，彷彿除了暮梓玉的一切，都只是佈景。

她不知道，她的心，早已不知不覺，被眼前的人給牢牢拴住了。有種不知其名的情愫，已悄然在陽映塵的心底滋長。

陽嚴和陽曄會合後，兩人在東側的一間戲館內，坐在角落，等待申時。

「方才我故意走到暗巷，結果你猜怎麼著？還真被我們給猜中了。」

陽曄抬眸看向自家大師兄，問：「如何？」

陽嚴笑著擺手：「打聲招呼罷了。」

頓了頓，陽嚴又道：

「溫和儒雅，心機深沈啊。」

陽曄淡淡回應：

「有靠近陽月山莊的膽量，自非泛泛之輩。」

陽嚴則笑了：

「我倒是等著看看，這些人都在玩些什麼把戲。」

陽曄未回話，陽嚴又問道：

「對了，你方才可有遇見四師妹他們？」

陽曄說道：「見過五師弟和七師妹。」

聞言，陽嚴無奈的笑著搖頭：

「咱們這四師妹啊，真的是半刻不見便再找不著了。」

但陽曄卻道：「映兒自有分寸。」

陽嚴又笑了幾聲，擺擺手說道：

「是是是，就你不擔心。」

語落，陽曄嘴角似乎漾起淺淺笑意。

陽嚴卻輕嘆了一口氣，拿起一旁茶盞一飲而盡。

他也不知究竟是無奈陽映塵，或是無奈陽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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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剛過，銀刀城長樂街人滿為患，但倒不如兩個月前的光景，街上充滿了各式各樣顏色的衣裳，不再是清一色的雪白，想來這鳳凰燈節當真吸引了許多人前來。

「這鳳凰燈節，還真是壯觀啊。」

見陽映塵如此讚道，暮梓玉笑了：

「走，帶渺渺買燈去。」

說完，便又帶著她走向長樂街中央的一間店鋪，店家前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擠滿了買燈的人，暮梓玉又再一次牽起她的手，直接帶著她穿過人群進了店內，並在一處人少的角落前，抬頭望著懸掛的燈籠，說道：

「渺渺，妳看，是不是很美？」

燈籠的橙紅色微光映照在暮梓玉精緻俊秀的面容上，陽映塵深深的被此景給吸引了，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彷彿在這五光十色下，其餘都是黑白佈景，只有暮梓玉一人，集結了這世上千萬種顏色，並在陽映塵的眼裡匯聚成最美的風景。

陽映塵的心啊，不知怎麼，怦怦亂跳著，竟失了神。

見她遲遲未回答，暮梓玉忽然驚覺，便溫柔的鬆開她的手，說道：

「抱歉，渺渺。」

失去手心的溫度後，陽映塵才回過神來，她並未回答，而是抬頭看向那些作工細緻的燈籠，揚起一抹清澈的笑容，說道：

「美，真的很美。」

暮梓玉看向她，笑了笑，問道：

「喜歡哪個？」

「怎麼，你要買給我啊小狐狸？」

暮梓玉看著笑意盈盈的陽映塵，不置可否，陽映塵又調侃道：

「帶我吃飯又帶我上街買燈籠，小狐狸，看不出來原來你還是個公子哥啊？」

聞言，暮梓玉又露出他獨有的狡黠笑顏，道：

「渺渺是客人，禮當如此，若是渺渺不願，那待我下次去江陵，換渺渺帶我玩兒，便不欠誰了！」

陽映塵瞇起眼睛，打趣說道：

「到時可別趁機敲詐我啊！」

兩人都笑了，笑的像個孩子那般單純。

然，她卻未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想著，之後是否可以再見到暮梓玉，就像是認為，一定會再見面一樣。

陽映塵挑了一盞紅色的鳳凰水燈，走出店家時，已是華燈初上。

暮梓玉領著陽映塵至長樂街正中央橋下的水道旁，此處人是不少，但至少不比主街和橋上那樣水洩不通，在這裡，還有能走動的空間。

「渺渺，再等等，城主就會來了。」

果然，不一會兒的時間，橋上的人群忽地默契的往兩邊退後，從陽映塵的方向看去，依稀可見長樂街中央空出了一條路來，原本喧鬧不已的街上，也隨著一陣宏亮的話聲而安靜了下來。

「城主到，懷公子到！」

然後，便見兩道身影緩緩走上橋，二人身後跟著幾十名著輕裝的家僕，似是不想太過招搖，但陽映塵一看，便知道他們實為身手不凡之人。

「歡迎各位前來參與我寒瀟銀刀城一年一度的鳳凰燈節，今夜銀刀城萬人空巷，熱鬧非常，本座在這裡先謝過各位的共襄盛舉了！」

語落，響起一片叫好聲，場面十分浩大。

說話之人有著渾厚的嗓音，身穿深青色衣袍，上有細金絲勾勒淺淺如刀的紋理，簡單中帶點貴氣，卻不招搖。腰間繫著一枚碧色玉珮，笑容可掬，眼角淡淡的皺紋給人一絲親切感，不盛重打扮，仍隱隱散發著不同於旁人的氣場。

此人一看，便知道是何方神聖了。

便是銀刀城城主，刀歡。

「小狐狸，你們城主看上去頗為親切啊。」

暮梓玉回道：

「是啊，旁邊那個墨色衣服的，便是懷公子了。」

陽映塵朝他說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了一氣度不凡的男子，他並未發言，臉上則掛著淺淺的笑容。

她想起了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去年在瀧安，她曾見過此人一面，可直到現在再見，才想起他的容貌，當真是個貌美俊秀，稜角分明的謙謙君子，世人口中的「溫如玉」，集當今男人傾羨和女人青睞的刀歡長子，刀大公子刀容懷。

「花中君子倒是真，可論起容貌呢⋯⋯差了小狐狸一點。」

陽映塵在心裡這般想著，看向暮梓玉，忍不住笑了笑，惹的暮梓玉也沖著她笑問：

「渺渺，笑的這麼開心，笑什麼呢？」

陽映塵沒有回答，把眼都笑彎成了一彎新月。

然而，這次換成了暮梓玉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久久不能移開。

「今夜如此盛會，銀刀城府邸設有宴席，供所有人前來同歡，不必有所顧忌，今夜便玩個盡興吧！」

刀歡此話一出，又是一片如雷叫好聲，而後站在刀容懷身後的家僕又響起宏亮的聲音，喊道：

「城主、懷公子回府！」

語落，刀歡一行人便在萬人簇擁之下走下橋，跟著他浩浩蕩蕩的回府，而另一群人，則是開始在河道邊點起了水燈，場面不減熱鬧。

「看樣子，他們應該都在刀歡附近吧？那我就留在這裡賞燈啦！」

陽映塵正在心裡喜滋滋的說道，暮梓玉見她樂呵呵的樣子，朝她笑道：

「渺渺，過來點燈！」

「好！」

於是，二人蹲在河道邊，陽映塵在暮梓玉的指示下點著了手中鳳凰水燈的燈芯，陽映塵放手後，見此燈在火光照映下呈現橙紅相間的顏色，隨波慢慢往前漂著，此時陽映塵站起身來，才發現河道上已然充滿了各式各樣不同顏色形狀的水燈，照亮了河道邊人們臉上喜悅之情，令人差點忘卻此時早已夜幕低垂。

天空飄著微微細雪，河道邊的景致美如畫，讓陽映塵驚嘆不已，看的出神。

良久，她才轉頭說道：

「小狐狸，你說得對，真的好美啊！」

而暮梓玉早已望著她許久，臉上掛著溫柔似水的笑意，朝她道：

「賞燈之人，更美。」

陽映塵與暮梓玉對視不過半頃，她便立刻移開了眼神，忽地臉上ㄧ熱，雙頰早已紅透，她卻渾然不知。

「渺渺，妳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暮梓玉這ㄧ問，倒令陽映塵說話急了起來：

「那是、燈籠，燈籠映的光。」

暮梓玉見她如此慌張，又笑了幾聲，說道：

「跟妳鬧著玩兒的。」

聞言，陽映塵朝她冷哼，兩人便在打鬧下，邊賞著燈。

而這一幕幕，卻都被獨自站在橋邊角落的人給盡收眼底，陽映塵從頭到尾，都未發現這人的存在。

夜漸深，雪漸大，燈已燃盡，人卻未減，興致亦未散。銀刀城愈夜愈熱鬧，萬家燈火，獨自在夜裡閃耀。

也不知今夜的人們啊，各自懷著怎樣的心思呢？

刀歡在回府前，帶著刀容懷走過了主街，卻遣退了家僕，只留下兩名便裝護衛跟在身後。

「懷兒，今夜燈節，見著你弟弟了嗎？」

刀歡問道，刀容懷只是淡淡搖頭：

「未曾。」

刀歡也未發怒，只是笑了。

而此時陽嚴、陽曄、陽清風和陽香都在不遠處觀望著刀歡和刀容懷，他們自然知道刀歡此時遣退家僕，無非是想讓那些未可知的不軌之徒放鬆警惕，換言之，引狼入室。

「就算真有人要對刀歡不利，有人會蠢到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送上門嗎？這應該是明擺著的圈套吧？」

陽嚴則笑了笑，對陽清風說道：

「說不定還真有呢。」

只見刀歡正在一攤賣銀器的小販前佇足，和店家寒暄幾句，刀容懷站在一旁，另外兩名家僕則站在刀歡身後。

突然，有一蒙面黑衣人忽地從後方屋頂上一躍而下，手中白晃晃的劍直逼刀容懷，他雖背對刺客，但就在劍將要沒入他左胸膛之際，他微微側身，精準的躲過。

「有刺客！」

下一秒，刺客已被一旁的家僕一劍刺中腰部跌落在地，劍鋒橫在刺客頸前，這一切不過短短幾秒。

街上驚呼連連，人們嚇的都往後退了數十步，卻依然在旁「圍觀」，當然，此刻，陽嚴等人也在人群裡，靜觀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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