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 章:唇色撇 語不覺
在愛麗絲的窗
有妳隨風擺動的姿態
在愛麗絲的窗
寄居了我的靈魂與思維
當妳篩落滿地月光
幸福圍繞在妳的輕舞飛揚
當妳抬頭尋找我的蹤跡
黑夜裡 星空下
我在風間呵護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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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夜……
「這裡是哪裡?」
睜開雙眼,芹曄只感全身痠麻,環顧四周,是一處空房間,卻有一種熟悉感。躺在地上簡便的床墊,雙手雙腳均被綑綁,嘴巴也被毛巾堵塞著。小葉子心中固然害怕,在意識逐漸清晰下,她暗付一聲:「這裡不就是那個怪人的家……我在高雄?」
芹曄慢慢將事情回想起來,那一天宜仲回家後,兩人沒有意外的吵了一架,宜仲又負氣外出,接著……接著來了一位自稱小雨的人。
「對,這個小雨就是那位怪人。後來……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在這裡?是他把我帶來的嗎?為什麼他是宜仲的朋友,卻又跟喬紅的事情有相關?」
越想越是混亂,芹曄趕緊靜下心來,這時,身後一陣腳步聲,她轉頭一看,進來的人,正是小雨。
「妳迷迷糊糊躺了一整天,肚子應該餓了,這有妳愛吃的雞排,拿去吃吧。」說著,小雨將她的雙手解開,也將口中的毛巾取走,食物跟水遞交給芹曄,說:「先別問問題,雞排冷了可不太妙,想知道一切疑問,我自然會給妳滿意的答案。另外,別做傻事,相信妳是聰明人。」
芹曄心想,此地本來就人煙稀少,他口中的傻事確實沒啥意義。肚子也真的飢餓感交迫,於是喝了一口水,慢慢的吃起雞排。
等到芹曄用完餐,小雨先說了:「我想妳知道這是哪裡,既然不是台中,就沒有妳偏愛的雞排口味,可別介意,我也有用心挑選過的。」
憋了好久,瞧他又一副輕挑模樣,小葉子正氣回應著:「別說的好像你很熟悉我,我跟你並不是朋友!要說就說,我不會跟你求情,我就在這裡,我沒什麼好害怕的。」
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小雨頓時聽傻了,沉默了一會,突然哈哈大笑:「的確,能配的上宜仲的女孩,總是與眾不同。我欣賞妳的勇氣,問吧,想知道什麼?」
芹曄不像雨澤的敏銳,按部就班的她,一開口就直接了當。
「你想要什麼?」
小雨完全猜不到芹曄會這麼問,乾笑兩聲,說:「我想要什麼?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信任,屬於我該有的尊嚴。傻丫頭,妳完全被蒙在鼓裡,到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我還是羨慕妳,起碼妳得到妳想要的,雖然說是妳自己放棄了。」
芹曄有聽沒有懂,悶哼一聲,說:「要就乾淨俐落,說成這樣我完全聽不懂。我不管你跟喬紅的事情,我只想關心我周遭的人!」
小雨冷冷的說:「我想要的,跟妳曾經放棄的,是同一個人。」
「啥……」芹曄整個糊塗,怔怔地說:「你在說……宜仲?」
「原來妳沒我想像中的遲鈍。」
「我……我還是不懂?」
「這個社會吵的沸沸揚揚的話題,妳不會如此沒概念吧?在人們有色的眼睛裡,我們是炫麗的彩虹。」
芹曄臉色一羞,怒斥說:「你亂說,這是不可能的事!」
「本來……或許如妳所知,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妳逃婚了,還記得吧?不管妳有多麼正當的理由,妳永遠無法體會,那件事情對宜仲的傷害有多大。後來,我們相遇了。我有著缺憾的人格,他帶著缺憾的人生,我們從陌生到無話不談,從而珍惜彼此到認知彼此,我們變成了親密愛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芹曄自然無法相信,但又無法反駁小雨的話,傻傻的看著他,眼淚緩緩落了下來。
「嘖嘖,女人的眼淚,果然誘人,我好羨慕。不過,那都是過去了,我現在只想報復,所有背叛我的人,都該接受懲罰!」說到最後,小雨一臉陰森,芹曄聽的莫名,只知道他有可能想傷害宜仲,立即問著:「誰背叛你?你又想報復什麼?」
小雨走近芹曄的面前,低頭看著她說:「另一個我,背叛了我;妳的宜仲,同樣該死!」
想起雨澤說過的多重人格,芹曄脫口而出:「真的像雨澤說的一樣,你是多重人格?」
「哈哈,不!現在就只有我一個,他永遠都不會出現了!」小雨伸手托住芹曄的下巴,冰冷的說:「妳想知道他在哪裡?很快就可以陪他去了。」
小雨轉身從一旁的袋子裡取出一把手槍,端詳了幾眼,對著芹曄說:「很快的,妳會知道什麼叫做失去。我算是對妳好了,不讓妳寂寞的走,這兩個男人,會陪妳一起去的!」
「什麼兩個?」
「另一個自然是愛妳愛到命都不要的雨澤。」
「澤……我們的事情,不關他的事,你別傷害他!」
小雨吐了口氣,說:「看來有必要讓妳知道更多……」接著,小雨說起自身的來歷,包括與喬紅母親的事件,以及認識阿爺後,輾轉來到台中,又遇見宜仲的過程。說了好長一段時間,芹曄總算弄清楚所有事情。令人不解的是,小雨竟說起雨澤被夜結設計的過程,難道他從夜結的記憶裡知道了所有事情?
芹曄一時間無法吸收,只好問著:「就算我信你了,你也不該傷害宜仲,你說……你們在一起的,不是嗎?」
小雨沒有回答,淡淡的說:「總之他欺騙了我……妳放心,會讓妳知道的,會在妳面前上演這群僞君子的戲碼。」
「你只是由愛生恨,對吧!」
「妳說什麼?」
「你從小就沒有媽媽的愛,卻從采鈴阿姨身上找到歸屬,但你畢竟不是她的孩子,所以你才恨喬紅,才以為她是你母愛的障礙,甚至變態的以為,采鈴阿姨不該出現,你就不會如此痛苦!」芹曄的一番話,讓小雨神色為之糾結,腦中突然天旋地轉,他大吼一聲:「夠了!我不需要這些人,我就是我自己!」最後一句話,小雨一字一字加重說著,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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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夜……
沉默的時間,流動的特別緩慢。這一天,小雨始終沒有說話,時而消失一二小時,出現時往往面無表情,似乎心事重重,又或者自己在跟自己對話著。
「我想喝水。」
輕聲問了,小雨背對著芹曄,在十呎的距離,卻絲毫沒有動靜。
「欸,我想喝水,可以給我嗎?」
小雨轉身瞧著她,表情卻異樣的糾結。芹曄心下微懼,身體不由得緊縮起來。二人就這樣對望著,不知多久時間,小雨突然嘆了口氣,說:「可以知道妳為何選擇他嗎?」
小葉子怔了一下,沒有回答。但聽小雨繼續說著:「就算後來是為了逼走妳而演的戲,在你們交往初期,不就吵吵鬧鬧,充分說明你們並不適合。為何?為何妳還是留在他身邊?」
這掙扎在芹曄心中許久的問題,像是個失去鑰匙的鎖頭,隨著時間的侵蝕,解不開,慢慢生鏽。
遞上了瓶水,小雨重複了一次問題,芹曄說了聲謝謝,喝了二口,淡淡說著:「知道這些,對你有意義嗎?」
「好奇?關心?不!我只是想知道,我掙扎的心情是否與妳相同?妳也許覺得好笑,甚至不可思議也好,妳永遠不能體會我如何珍惜這段感情。說吧,我們都需要一個藉口,說給我這個陌生人,不會給妳任何的壓力。」
小葉子猛然一震,瞬間湧現二人的許多回憶,她沒有多想,應該說她逼自己不再去想,惆悵的說著:「等待是我最後的解脫。我找不到答案,只能繼續等著,也許你說的對,我們有著同樣的掙扎,但不同的是,我是真的,你是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最初我們相愛的時候,自然是真的。至於你呢?我雖然不懂,但瞧你掙扎的模樣,看來與我現在相同,都在宜仲的戲裡,渾然不知。」
沒想到被芹曄反將一軍,小雨大吼起來:「妳少自以為是!」
「是嗎?那你為何恨他了?」
「哈哈……」一個起身,小雨錯步離開房間,帶著淒涼的笑聲,在迷離的夜裡,在空蕩的房間裡,在迴廊,在不捨又絕然的心裡。
小葉子心中也自迷離,剩下她一人,思緒卻慢慢清晰起來。她知道過去已成過去,探究原因早已失去意義,她只想著如何保護心裡重要的人,所以才能如此假設,假設著宜仲的確如小雨所說,經歷逃婚事件之後,對他打擊極大。於是心理產生了改變,又碰巧遇見了小雨……
「不,不是遇見小雨,是遇見了……」
芹曄望向陽台外頭的黑夜,一輪月,有著缺口。她緩緩落下淚來,心疼的喃喃自語:「宜仲,真的是這樣嗎?對不起,你一定很辛苦、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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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夜……
手腳被綑綁的感覺著實讓芹曄吃不消,她輕輕移動著僵硬的身體,尋找一個可以輕鬆點的姿勢。這時,一整天不見人影的小雨,終於出現。
「懲罰妳昨天的無禮,吃了一天的白吐司,還可以吧?」
芹曄沒有答話,也沒瞧他一眼。
「可倔了!不過,得麻煩妳一件事情。」不等芹曄回答,小雨手裡拿著手機,靠到她的左臉頰,說:「讓他知道妳活的好好的,想必妳不會拒絕。」
芹曄怔了一下,呆然地說:「宜仲……」
果然從手機傳來宜仲的聲音:「曄,真的是妳,妳沒事吧?」小葉子沒有答話的權利,手機又被小雨拿開,猛瞧他一眼,卻見他冷冷一笑,對著宜仲說:「若我沒猜錯,會有人去找你聊聊天,哈,你們也該認識彼此了,畢竟都愛上同一個女人……不用問我問題,你只要記得一件事,見到他的時候,跟他說我在老地方等他,他會明白的。」
掛上電話,小雨異常的冷淡又讓芹曄心生恐懼起來。
她問著:「你說的是雨澤?」
「哼,明知故問。」
老地方指的自然是芹曄身處之地,於是又問:「你何必讓他們奔波,雨澤剛經歷那些事情,你……」小雨打斷她的焦急,接口說:「難不成妳還期待著改邪歸正的大結局?嘿嘿,一切都將結束,差別只是過程的精彩,不讓他們深入其境的感受,這最後一幕怎麼會……」低頭到芹曄耳邊,慢慢念著:「令人期待!」
語畢,人離。
小葉子越想越急,二行淚水潸然而落。
同樣心急的人,在掛上和小雨的通話後,呆立在房間,思索了一會。移步到窗邊,瞧著瞧著,他輕輕吹了口氣,手指一陣揮灑,嘆了一聲,轉身離開。只見玻璃上隱隱浮現一個字,原來那九筆劃的字,寫的是……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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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小葉子……」
高鐵一路狂飆,雨澤忐忑的心情,全寫在臉上。雖然有喬紅無厘頭的說說笑笑,掛念芹曄的焦急,半分未減。接近高鐵烏日站,雨澤恍神了,想起剛剛在路上與宜仲再次通話的經過……
「你們到了?」
「還在高鐵上,想起還沒跟你約見面的地點。另外,可以找到芹曄的方式,你都試過了嗎?」
話筒沉默了一會,接著一聲嘆息:「該結束了……我在……我在公園斜對面的咖啡廳等你。」
「公園?」
「我住家附近的公園。」
「……好,不過,你似乎有芹曄的消息了?」
「見面再說,先這樣。」
「看來他應該有線索了。公園……難道當天在公園的事情,他知道?」混亂的思緒,逼的雨澤將眼睛閉上。喬紅一直看著他表情的變化,知道雨澤正擔心著芹曄的安危,於是將頭靠向他的肩膀,笑著說:「雨澤哥,我有說過你很像學長的一個特質嗎?」
「沒……沒聽妳說過。」
「我是個腦袋不靈光又性急的人,可是在你們身邊,我永遠沒有煩惱。因為你跟學長都一樣,總是相信事情只要努力了,就一定有機會。我……我應該是個掃把星吧,所以身旁的人都遭遇危難,可是我還是相信,相信學長說的,只要我繼續努力,媽媽一定會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雨澤心震了一下,微微一笑,將喬紅輕輕擁抱著,柔聲說:「謝謝妳,我恢復信心了。因為我跟小葉子約定過,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
喬紅笑著離開他的懷抱,卻突然腦袋一閃,嘟嘴說:「不公平,怎麼沒跟我約定呢?我這麼會迷路的人,沒約定的話,會不會放棄找我啊?」
「哈哈。」
伴著輕笑聲,抵達了高鐵烏日站。二人搭上計程車,趕往約定的地點。路途上,喬紅問起一件事:「聽你說了夜結與小雨還有張奕的複雜關係,雖然我搞不太懂,不過,這到底跟宜仲先生有啥關聯?又為何學長說是他設計讓你我相遇的?這可奇也怪哉,難不成他也跟你們一樣,都是典型的蛔蟲座男人!」
雨澤苦笑一聲,心想這只是一種猜測,但看見喬紅企求的眼神在他面前不斷晃動,於是說了:「夜結雖然說出宜仲與小雨的特別關係,不過,我認為夜結有所隱瞞。」
「隱瞞什麼?」
「這是一段三角關係。」
「三角?一個人,兩種身分,卻又愛上同一個男人?我可糊塗了。」喬紅當真聽傻了。
雨澤慢慢解釋著:「我認為夜結對宜仲同樣有特別的情感存在,至於誰先誰後還是同時,我不敢完全確定。不過,棋華說的鞋子先生的假設若成立,那麼關於宜仲的心態,可說呼之欲出。」
「嘻嘻,我還是聽不懂。」
「我說明白點。宜仲自然在乎小葉子,所以不會傷害她,我想他應該早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想要我保護小葉子。於是安排我和妳相遇,同時他也認為我會因為妳的事情,慢慢深入其中,了解這麼一個錯綜複雜的故事。」
喬紅不解:「這可不對了,假如要保護小葉子,將你們二個人趕到天涯海角,不是更好嗎?」
「沒錯,這部分就跟宜仲的動機有關。我跟棋華大膽猜測的結果,就是他已經發現小雨並不是夜結,而夜結才是他心的歸屬。簡單講,他已經知道夜結的多重人格,而他認為妳就是關鍵所在。他的目的就是,藉由妳找回夜結。其他關係人一擺出來,阿頤、小葉子通通與我相關,我自然變成他手中的一顆棋子。透過我,將所有的謎團解開。」
喬紅一臉不可置信:「天啊,宜仲先生心機真重。」
「呵,僅止於猜測。不過,他大概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的模樣。我倒想問問他,把我當成棋子,到底哪來的自信?」
舊地重遊,差別的是身旁的人變成了喬紅。走過公園,馬路斜對面就是宜仲約定的咖啡廳。門口挺立二座英國小兵的陶瓷品,推開門,一陣咖啡香氣迎面而來,喬紅深呼吸一口,瞧著雨澤說:「好香的味道!」卻見他的目光直透右前方的窗台邊,一個圓形茶几,三張古銅雕花背椅,一位男子默對著他們,只露出側臉,望著不知深處的窗外。
服務生迎上前來,雨澤輕聲一句:「我們來找朋友。」不等服務生詢問,拉起喬紅的手,緩緩走向窗邊男子的方向。
「你們來了。」男子回身說著,果然就是宜仲。雨澤呆了一下,眼前男人的氣質與自己好相似。
「正事暫且不提,似乎在你心裡,解破了一道關卡。」
雨澤遲疑了一下,說:「你也這麼認為?」
「芹曄……心裡藏著許多壓抑,不可否認,我是原因之一。想必很多事情你都清楚了,我不會找藉口,我的確對不起她。但我有我人生的選擇,或許補救的很糟糕,但我盡力了。希望你拿掉此刻心裡的想法,我回答你的是,你若這麼認為,就永遠無法走入她的心裡。你應該要思考的是,你所知的一切,真的是她嗎?我相信你會有屬於你的答案,等到那一刻來臨,關卡不是解開,而是它本來就不曾存在過!」
宜仲的一番話,讓雨澤整個呆滯。他向來認為自己在許多地方與宜仲相似,也因為這樣的因素,形成他與芹曄之間無形的隔閡。今日一見,瞬間的想法就像找到人魚的寶藏一樣,解開了,卻是顆眼淚。的確,在他面前的男人,二人太接近而重疊了。萬沒想到,宜仲的一番言論,卻完全推翻他心裡的執念。他怔怔地想著:「小葉子經歷了一段瘋狂的人生歷程,怎麼我從沒想過,她最原始的模樣,是不是早就被她隱藏起來?宜仲是想提醒我,重點不在於她心裡的陰影如何解開,而是當她找回屬於自己的模樣時,所有的阻礙,本來就不曾存在。」
雨澤釋然地說著:「本想問你哪來的自信,這麼相信你的佈局。沒想到你一開口就給了我答案,確實有你獨特的見解,我服你了。」
喬紅有聽沒有懂,求救的眼神再次飄向雨澤。雨澤摸摸她的頭,笑說:「我跟芹曄的私事,聽不懂就算了。這裡的咖啡這麼迷人,我們先點餐吧。」
在香醇的咖啡催化下,雨澤先說起整個事件,宜仲仔細聽著,沒有打斷。
「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該你了。」
宜仲沉吟半晌,才說:「那一年的雨夜,我遇見了夜結……如同你猜測的,我愛上了他。」他說的平靜,雨澤不禁神往起來。但聽他繼續說著:「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像失了魂一樣,完全不認識我,變成你們現在所知的小雨。可笑的是,他也愛上了我。我花了好長的時間,終於明白這是一種多重人格。我原本不懂的是,小雨從未提過夜結,說的都是張奕,而我卻不曾見到張奕出現。直到今天你的說明,我才了解,原來夜結只存在那段時間,後來便隱身起來。唉……後來我慢慢從小雨口中得知許多往事,這部分跟你所知相同。於是我將所有相關人物串連起來,張奕、阿頤、喬紅、棋華、院長……」雨澤大吃一驚:「連院長你也早就知道!」
「我可是花了許多時間,當然,關鍵人物每天就在我身旁,很多事情都是透過小雨的說明,我再慢慢去調查,只要有心就可以找到許多線索。但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詭異。曾有一次,我聽見夢中的小雨在哼唱著,他重覆唱著壞媽媽、壞媽媽……似乎對他母親有所抱怨,但從你和我得知的故事,卻又沒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這我也不懂,但你的執著,令我佩服!」雨澤深知這個事件的複雜程度,一個局外人可以如此深入核心,可見宜仲對夜結的用心是多麼的深刻。
見到雨澤欽佩的眼神,宜仲搖搖頭說:「別這樣,今天換成是你,我相信你一樣能做得出色。接著,我只能讓芹曄受傷降到最低,而這時候,你出現了。透過友人,我詢問了你所有的事情,能讓我放心將她交給你。所以,我最後的考量就在芹曄,沒想到你居然跟阿頤有所連結。如同你猜測的,不敢說我將你當成手中的棋子,而是我的私心,想找回夜結的私心,讓我做了這樣的決定。」
雨澤突然「啊」地一聲,怔怔地說:「雖然不是很重要,但一直有個人隱藏在事件裡。旗津的佈局、阿頤的書信,若說是夜結所為,我始終存疑。畢竟高雄與台中有段距離,我親眼見過他的藥性失效,太大的風險,我想他是有顧慮的。」
雨澤直盯著宜仲問說:「你是執行的人,對吧?」
宜仲點了點頭。
「這……」雨澤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再問:「夜結對我說謊?」
「不。」
「那你如何跟他一起策劃這些事情?」
「巧合吧,小雨有說夢話的習慣,甚至達到夢遊的境界。一開始,我就是從這個層面了解他的多重性格。後來利用他夢遊的機會,慢慢串起一些小安排,對他而言,他只是在夢裡回到夜結的模樣,而我透過對話向他洗腦,讓夜結不清楚我了解的一切。所以,他沒說謊,在那些環節裡,他是活在我編造出來的謊言。」
雨澤輕呼一口氣,說:「我沒你這麼大膽。」
「我沒有輸的本錢,只能任性了。」
雨澤頓了一下,搖頭說:「任性……我這麼說可別介意,我不覺得只是任性,其實,這一切對你而言,畢竟太不真實,你也在防備,對吧?除了防備小雨,或許還有另一個深層的意義存在你心裡。」
「哦。」宜仲嘴角上揚,瞧看著雨澤,彷彿在說,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即使你確定了所有的事情,就算你沒有把握將夜結找回,一個活生生在你面前的他,別說夢話夢遊了,只要他能給你一個眼神,你都會奮不顧身,怎麼可能還如此處心積慮的設計一切。說到底,你不確定的並不是能不能找回夜結,更重要的意義,其實是你對於這段感情,還不能確定。對吧?」
宜仲臉色一變,沉默不語。
雨澤想通了這個環節,接著又說:「所以,你其實……」宜仲突然伸手打斷他的話,糾結著臉,慢慢說著:「別、別說出口……」
雨澤急了:「真的如此……為何你還這麼選擇?」
「愛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形式,你不也一樣嗎?」
「我們的情況完全不同!」
「是不同。你很確定,我則是疑惑,哪樣子對她才好,相信你可以理性。」
二人瞬間沉默。
這時,一個嬌怯的聲音響起:「二位高人……小小喬紅可笨的很,你們可以說的更淺白點嗎?」
澤仲對望一眼,不禁笑了起來。
宜仲起身說要去洗手間,雨澤明白他的用意,等到他離開,才對喬紅說:「他還深深愛著芹曄,同時也疑惑在夜結的感情裡。所以,我的出現成了他的出口,他失去面對的勇氣了。我想……」雨澤突顯感傷。
「想什麼?」
「他也是個受傷的人,難免猶豫。」
喬紅越聽越難懂,自嘲的說:「還是我這樣笨笨的好。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學長,學長也不會忘記把我拉在身邊,人生本來就很多難題,像我是個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我也沒放棄自己啊。喜歡就要珍惜,愛了就不能後悔,弄得這麼要愛不愛,敢愛不敢說,會不會根本就不懂,愛一個人其實就是珍惜而已呢?我向來崇拜學長,覺得我根本配不上他,可是學長跟我說過,這個世界上假如沒了我,他一定不懂什麼叫做快樂,所以我很重要。我覺得這樣就是珍惜,雖然很簡單,可是我們很快樂,不是嗎?」
喬紅向來有這樣的本領,單純的她雖無天大的道理,總能在平凡中說出真心。雨澤聽著聽著,不禁癡了。心中頓時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感激地對喬紅說:「誰說妳笨了?小小喬紅是最真實的存在呢!」
「真的?」
「當然。」
「那可好了,我也要認真的跟你約定,我們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喬紅說著伸出手來,要跟雨澤打上勾勾。
雨澤笑著配合,但聽喬紅嬉笑說著:「打上勾勾,烙上掌印,轉圈圈,這是我們一輩子的約定。」
她的真,永遠感動人心!
這時宜仲緩步而回,一坐定,話題突變:「大致如此,該辦正事了。」
雨澤直問:「你果然有芹曄的消息?」
「必須見到你,才跟你說明。現在確定了,你果然值得我信任。小雨昨晚就跟我說,曄就在他的身邊,遇見你的時候,跟你說,老地方見。」
「老地方……」
「我去當過信差的老地方。」
「高雄。」
繞了一圈,終於走上最後的道路。三人趕上高鐵,一同回歸高雄。雨澤向棋華說明了目的地,為了避免芹曄受到傷害,大夥決定自行處理並沒有報警的打算。當然,這也是雨澤顧慮了宜仲的心情。
「到了。」
三人瞧著眼前的房子,喬紅第一次來,也邁開第一步。
「走吧,我要讓這個夜裡下雨糾結又愛張的小奕知道,誰才是姐姐!」
一番狂語,三人推開了命運最後的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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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大團圓,不過來的有點慢,看來還少了一個人,妳的學長沒有愛相隨囉?」
三人進到一樓客廳,便聞小雨的冷言冷語,沒瞧見芹曄,雨澤趕緊跟宜仲交換眼神,打算先當個傾聽者,不動聲色。卻沒料到,身旁俏影微動,雨澤驚呼一聲:「不要!」只見喬紅一個快步,挺立在小雨面前,直盯著他。
「怎麼?」小雨既沒想到喬紅會迎面而來,又被她的眼神震懾,不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喬紅伸手抓住小雨的衣襟,三個男人同時一怔,小雨怒目說著:「想幹嘛!」舉手便要將喬紅推開。
雨澤正要上前制止,卻見喬紅身形前挺,仰頭對著小雨說:「我媽媽最後的記憶,就是你現在的表情嗎?」
小雨神色一變,舉起的手停在半空中。這時他才仔細瞧著喬紅,如此鼻息的距離,同樣的輪廓,精彩的眼神,不禁讓他瞧的迷離起來。
喬紅手一鬆,不留情的給了小雨一個巴掌。瞬間的變化太快,雨澤不及細想,趕緊拉開喬紅,橫擋在二人中間。但見小雨頭一撇,臉上慢慢浮現紅手印,卻是沉默不語。
是了,多少年塵封的記憶,在喬紅的一巴掌下,通通被喚醒。小雨仰天一笑,帶著悲悽的語氣說:「妳以為妳有什麼資格?若不是妳,采鈴媽媽會把身體搞壞?若不是妳,采鈴媽媽會有如此悲慘的遭遇?妳現在的怒氣,遠遠及不上我待在她身邊的每分每秒!」
喬紅神色一凜,將雨澤輕推開,瞧著小雨說:「我從不放棄,我一直知道媽媽在某個地方等我。的確,我沒有你的每分每秒,但我從來就不是一個人,因為我知道爸爸媽媽的愛,一定很深刻!人生本來就有許多無奈的地方,誰說的準,誰又能一帆風順?你能了解媽媽的愛,藏著多少包容與執著嗎?還是…還是你打算帶著同樣的表情,日後見到媽媽時,再懊悔一次?」
「妳……妳說什麼!」小雨腦袋一片混亂,當年那場血紅的畫面不斷閃爍在眼前,「妳以為我願意嗎?胡說什麼!妳根本什麼都不懂,她……她只有妳,我不需要這種同情,我不需要!」
眼見小雨歇斯底里,喬紅又堅定著神情,雨澤只好保持戒備,怎樣都不能讓小雨傷害到她。但喬紅此刻的心思,完全超乎雨澤的想像。
沒有被小雨的語氣驚嚇,喬紅怒眉上前,左手一揮,又是一個巴掌!同時大聲說著:「媽媽用生命來保護你,你卻以為她在同情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惡!」說著,喬紅緩緩落下淚來。三個男人同樣又是一怔,只不過小雨的心房卻瞬間起了一股暖流。因為他沒想到,真的沒想到,眼前這位個頭嬌小,曾經是他忌妒又怨恨一生的女孩,如今居然撲向自己的懷裡,用力的說著:「我就是你的姐姐……我找了一輩子,牽掛了一輩子。跟我一起回家,好嗎?」
「家……」整個天地暈眩起來,小雨口中跟著喃喃:「家……」懷裡的淚水慢慢滲透衣服,貼近心房。小雨伸手輕拍著喬紅的背,二人再一個對眼相望,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姐姐」,卻在瞬間,小雨用力將她推開,口中同時大喊著:「采鈴媽媽……妳終於來了!妳終於來了!哈哈……」
喬紅絲毫沒有防備,被小雨用力一推,直跌到雨澤腳邊。還來不及喊痛,只見雨澤往自己身上撲落,同時聽見宜仲大喊一聲:「危險!」緊接「碰」地一聲,喬紅心頭一揪,「這是……這是槍聲?」
突如其來的變化,雨澤雖然有所戒備,還是來不及接住被推倒的喬紅。正當他要將喬紅扶起時,卻見已近瘋狂的小雨,從身後抽出一把黑色的手槍。沒有想法,雨澤趕緊撲落在喬紅身上,身後同時傳來宜仲的驚呼聲。槍響、緊抱,幾個呼吸聲後,雨澤抱著同樣驚慌的喬紅,急問著:「妳有沒有怎樣?」
「我……我沒事。」
撐起身子,雨澤回頭一看,宜仲右大腿中槍,跪倒在地上。同時,小雨邊說邊退往樓梯間:「哈,親情時間結束。這一槍沒要了你的命,是要告訴你們,遊戲開始了,獎品在樓上,看你們有沒有能力把獎品拿走。」
眼見小雨消失在迴廊,雨澤看了喬紅一眼,喬紅點點頭說:「去吧,宜仲哥我來照顧就好。對了,學長來了簡訊,說他快到了。」
雨澤微微一笑,擔心芹曄的安危,一個縱身,已往二樓前去。
第二回來到這個地方,同樣的三個人,卻是不同的心情。雨澤推開半掩的門扉,張眼一瞧,小雨神色自若站在芹曄身旁,看來他已經恢復平靜。面對心緒平復的小雨,雨澤心中著實涼了半截。
一撇眼,芹曄坐在一張辦公椅上,雙手雙腳均被膠帶綑綁,口中塞著棉布,看她眼神淒迷,雨澤心中一陣激盪,開口便說:「這是我們男孩子的事,我不會離開,你先讓她走吧。」
小雨冷笑一聲,從口袋取出一團紙,丟給雨澤說:「總聽你聰明絕頂,這樣吧,我們賭上一賭,你能解開這個謎題,我就放她走。假如解不開,我就在她臉上留下二道傷疤。哈,你划算的,非賭不可!」
瞧著小雨緩緩取出一把美工刀,雨澤暗吐一口氣,腦中沒有半點想法。躬身將地上的紙團撿起,雨澤攤開一看。沒想到向來思緒縝密又快速的他,瞧著手上的謎題許久許久,臉上不僅毫無喜色,更是慢慢滲出豆大的汗滴。
紙上一堆數字,謎題這麼寫著:
1 2 3 1
4 5 6 1
7 8 9 6
問
1 2 3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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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8 9 ?
「這是邏輯的問題,可是……別說我現在心緒混亂,就當我是一片明鏡,也是毫無想法!」雨澤越想越是心驚,僅僅確定答案是九個數字的其中一個,九分之一的機率,如何猜的下去?甚至,他早已在瞬間套入九個數字,卻沒有一個能得到邏輯解釋。無助的望著小葉子,卻見她連眨了三下眼睛,雨澤心中一陣溫暖:「假如妳能早些時候給我這三個字,那會有多甜蜜……」
搖著頭,雨澤輕嘆一聲:「用猜的也沒意義,我輸了。」
「這麼輕易放棄,似乎不是你的作風啊。哈、哈。」
瞧他得意的模樣,雨澤心念一轉,反問說:「該不是你解不開的謎題,所以來問我吧?」能拖一刻是一刻,雨澤只能如此盤算。
「我只是想證明,不論是他或是你,再怎麼聰明絕頂,也會栽在我手裡。」
「他?」
小雨悶哼一聲:「還能有誰。」
雨澤怔了一下,小雨說的自然就是他沒有察覺的另一個人格,夜結。一直以來,雨澤的思維都停留在,一個善良,一個自我,沒想到居然有忌妒的心態作祟。如此看來,二人對於宜仲的情感,自然也存在忌妒心,所以小雨現在才會對宜仲不留情面。不過,雨澤不懂的是,假如夜結當天說的正確,利用毒品能隔絕小雨的探知,那麼這一切本該隱藏的事情,如今在小雨看來,卻似全盤皆知,為何會是如此?
「你有許多疑問,對吧?」小雨淺笑說著。
「當然,這一切確實把我搞糊塗了。」
「哈哈,關心則亂,當真一點也不假。」
「什麼意思?」瞧他言下之意,似乎雨澤早該發現問題所在。
「兩個人可不是雙胞胎啊!」
被他一語點破,雨澤大吃一驚,怔怔說著:「夜結在高雄的時候,代表你也已經帶小葉子下來。難道,你早有防備?」
小雨搖了搖頭。
「這……」不是防備,代表他在配合,「難道你……」雨澤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若真如此,可真輸的一蹋糊塗。但聽小雨緩緩說著:「在英國領事館與你對話的人,是夜結也同時是我。」
「怎麼會這樣?」
「以為他是好人?以為他很委屈?利用張奕封鎖我的過去,自己在暗地裡操控,說穿了,他也只是自私而已。我就大發好心,讓你們輸的明明白白。夜結說的神秘組織確實存在,你經歷的一切,都是夜結安排的。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知道夜結獲得這一切幫助的代價是什麼嗎?交換條件就是,把我交給組織。早在三個月前,他就這麼做了,換句話說,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儀器、藥物研究了三個月。可惜的是,我們可不是雙胞胎,實驗也總有出錯的時候。」小雨停下話來,笑看著雨澤。
「所以……」雨澤接口說著,「你在某一次實驗裡,清醒了。這麼說來,你也跟他們談條件了?」
「果然聰明!」
「若我沒猜錯,你是用你夢中感應的經歷來當作籌碼。不過,你該不是只交換能得知這一切。你……你到底換了什麼?」
「給你個提示吧,夜結能在英國領事館對你說出一切,都是我配合演出。」
雨澤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說:「你要我相信連除掉你的方式,都沒有虛假?」
「當然!因為,完完全全只有一個我,還能喚醒什麼?」
「不可能!他們怎麼可能幫你……」雨澤完全不敢相信。
「因為我值得。我值得他們為我徹底的……除掉夜結!」小雨一字一字的說完最後四個字,搭配他張狂的表情,雨澤突感一陣毛聳。可是在他的心裡,卻有不同的聲音說著:「不可能配合的如此完整……而且夜結的交換在先,這組織的手段似乎沒這麼不入流……」
小雨瞧他慌亂的模樣,嘲笑說著:「哈哈,誰的籌碼較迷人,誰就是贏家!」
雨澤在心裡想著:「籌碼……夜結如此聰明,怎麼可能犯這樣的錯?所以,應該有第二次的交換。這個組織我雖不清楚,但他們聚焦在人格分裂,難道……我就是夜結的另一個籌碼?夜結……我只能相信你了,就賭上一切吧。」假設了這個關鍵點,雨澤雖然心驚,卻也因此將思緒清晰起來。於是他說:「看來三天前甚至更早,你就知道夜結的所有安排,於是你清楚了張奕只是擋箭牌,也明白了夜結與宜仲之間的情感並非是表面的張奕與宜仲。你由愛生恨,想傷害芹曄,想透過這個方式,將我們所有人聚集在此。我這麼猜想,對嗎?」
「你懂什麼?我對他已經沒有愛,假如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後面衍生的欺騙、利用與背叛,就是我仇恨的開始。這世界沒有愛,只有恨才是唯一的存在!就像她一樣……」小雨伸手摸著芹曄的頭髮,「活在一堆遺憾裡,活在一堆謊言裡,她和我一樣,只有恨才能讓我們覺得還活著。」
拖延戰術成功,雨澤沒有隨之起舞,繼續扯開話題:「這麼說來,這個難解的題目,不難猜想,肯定是夜結留給你的囉?」
「是又如何?」
雨澤一聽,心中暗喜。既然是夜結的思維,想起之前夜結留下的猜謎方式,立即明白這道題目既是邏輯也是一種排列。當下不動聲色,搖頭說:「所有的過程你都清楚了,張奕的存在是夜結的心機,所以你讓夜結消失,又讓宜仲策劃的局破滅,現在又難倒了我。是的,你是贏家,芹曄對你而言已經不重要,我相信你還在等的人就是棋華,你想證明我們最後的希望,終究會落空。我就在這裡,相關的人也都在此,你放開她吧,我們誰也不會離開。」
「不得不佩服你的心思,我的確在等他來。不過,誰說她沒關係了?要不是當年她臨陣脫逃,也許這一切的事情都不會發生。軟弱的女人,將自己坐困的女人,還有資格談愛嗎?離婚時,逃脫了第一次,遇見了宜仲,又逃脫了第二次,現在又準備逃脫第三次……這麼悲慘的循環,我其實是在幫她解脫!」
「你……」雨澤望向芹曄,只見她眉頭緊鎖,糾結的眼神,緩緩落下淚來。
小雨不肯罷休,繼續嘲弄著:「怎麼,你心疼了?」
深呼吸一口,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雨澤淺笑說:「我是心疼你。」
「……你胡說什麼!」
雨澤往後一看,原來是喬紅扶著宜仲上樓,沒見到棋華,雨澤略顯失望。
「只是擦傷,不礙事。」宜仲先說了。
心下稍安,雨澤給了個手勢,請喬紅先別衝動。回身對著小雨說:「你難道不明白嗎?我一直在做戲給你看。」
小雨臉色一僵,隨即冷冷說著:「你想拖延時間,我早知道。我順勢讓你明白我的確在等他,現在你這話的意思,未免太小看我。我既然敢傷宜仲,就不怕多傷一個人!」
不等小雨作勢,雨澤搶先說著:「四。」
小雨不耐的回嗆:「是什麼!」
雨澤伸出右手,比了個四,直盯著他說:「那個數字,就是四。」
「你……你說說看,怎麼推論的?」
「我猜的沒錯,夜結只讓你知道答案,或者說,你從他身上知道了答案,但是你卻不知道為何會是四?」
「少耍嘴皮,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瞎猜的。」
「這樣吧,你讓芹曄離開,我就告訴你解題的方式。」
「哈哈……」一陣狂笑後,小雨將美工刀貼在芹曄臉上,張狂的說:「我給你十秒鐘,否則就等著破相吧!」
雨澤環顧四周,接著說:「我還記得這個房間,嗯,你沒忘了夜結留下的謎語吧?」
小雨震驚的說:「原來你在?」
「是囉。我還記得你失魂的樣子……你輸了一輩子,現在還認為我不是在做戲嗎?也不怕告訴你,我只是逼你說出我想知道的事,難得我們有共同的期待,期待棋華的出現。你不怕嗎?還是一廂情願的以為,夜結消失了?宜仲被你擊垮了?我只是瞎猜?棋華最後帶來的關鍵,也絲毫撼動不了你?」
雨澤邊說邊觀察小雨的變化,果然見他神色慌張起來,不如先前的自若與狂傲,於是又說:「也許只是小事,但我跟你一樣,也是不服輸的人。所以我明瞭知道這個答案,一定對你很重要。這個交易你沒有任何損失,我們還是在這個房間裡,你得到答案,我只想讓她少受點苦,然後一起等待最後的時刻。」
小雨握住刀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眼神游移,顯得相當不安。從剛剛開始,雨澤心下便盤算著,先摧毀他的自信,才有可能喚起夜結。最後就是相信棋華能帶來關鍵事物,因為他只能賭,賭上對於夜結的信任,也賭上棋華的智慧。唯一令他牽掛的就是小葉子,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想辦法讓她離開小雨的身旁,直是當務之急。
沒想到雨澤的企盼落空,小雨狂吼一聲:「夠了!」丟下刀子,從身後取出手槍。雨澤仔細一看,槍管前端還裝有消音器,當下將喬紅拉往自己身後,對著小雨說:「假如這是你最後的手段,今天的一切,你可以不用這麼麻煩。」只能賭,雨澤繼續激怒著小雨的心智。
「我沒輸,我才是贏家!不要亂動、不要亂動……他怎麼還沒來?哈哈,我看是什麼都找不到,想跟我同歸於盡嗎?那很好,大家路上有伴,也是不錯!」
這時喬紅握了一下雨澤的手,雨澤明白她的意思,棋華應該已經到了。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喬紅一個閃身,挺立在雨澤與小雨中間,傲然說著:「就算你是贏家,我也不怕你!」喬紅已清楚目前的狀況,知道雨澤擔心芹曄的安危,學長又已經在巷口,於是上前想讓芹曄解危。
「我跟她交換,你讓她走吧。難不成,我不怕你,你反倒是怕了我?」
雨澤趕緊上前拉住喬紅:「不要。」
喬紅輕輕拉開雨澤的手,微笑說:「放心吧,他不會傷害我的。」
小雨被情勢的轉變弄的越來越心慌,舉槍的手不停顫抖,一旁的芹曄雖然受困,但瞧著槍管直指著雨澤與喬紅,令她更是忐忑不安。尤其剛剛小雨的一番言語,加上後來又見宜仲受到槍傷,她只能想著自己已經成為眾人的累贅。小葉子緩緩將眼神望向雨澤,正好二人眼神對應著……
「澤,被你喜歡著,我真的很開心。」小葉子終於面對了自己的內心。
閉上眼睛,小葉子用力一蹬,整個人連同椅子撞向一旁的小雨。突來的變化,小雨來不及反應,與芹曄雙雙摔倒在地上。雨澤瞧見小雨槍未離手,趕緊抓住喬紅,用力將她拋往身後。回頭卻見小雨坐躺在地上,舉起槍手,雨澤大叫一聲:「不!」隨即往芹曄的方向撲落。同時間,一道身影從他身旁掠過,槍聲暗響,伴隨數道驚呼。
雨澤撲落在芹曄身上,趕緊取出她口中的棉布,急問:「妳有沒有事?」小葉子顫抖著身軀,同樣問著:「你沒事吧?」
二人均安,雨澤趕緊起身,只見剛剛掠過身旁的人,正倒在小雨的腳邊,竟是宜仲!
「你……你為什麼要救她?她傷你這麼深……為什麼?為什麼?」小雨撕心的哭喊,沒有任何回應,血泊中的宜仲,閉著眼睛,沒有痛苦。
「喬紅,妳沒事吧?」熟悉的安慰,喬紅大哭一聲,撲到他的懷裡:「你終於來了……」雨澤往門口望去,除了棋華,竟然還有她!
「盧院長……」不及細想,一旁的小雨已經起身,同時用槍對著雨澤說:「都結束了,我們一起走吧!」
一聲嘆息,院長走進屋內一步,同時將手上的東西丟往小雨的方向,隨風鈴響,雨澤記得這是羽軒的遺物,刻有「采」字的風鈴。
院長對著小雨說:「你忘記我了嗎?」
此話一出,不只小雨訝然,雨澤同時一驚。只見棋華扶著喬紅來到院長身邊,對著雨澤說:「我們都想錯了,也許,小雨也忘了吧。」
小雨瞧著瞧著,整個人突然往牆壁後撞,緊抓著頭,喃喃念著:「媽媽沒有離開……有壞媽媽……有好媽媽……」滿臉是淚,又是糾結,慌亂的眼,令人震懾。
雨澤趕緊解開芹曄的束縛,起身和小雨保持一段距離。繼續聽著院長說:「媽媽沒有離開,是壞媽媽害她不能陪著你,壞媽媽只愛喬紅,不愛你的,沒有壞媽媽,媽媽就會出現了。」
詭異的一段話,盧院長說的癡迷,彷彿在回憶一段往事。雨澤這才一驚:「贖罪……難道院長……」還沒來得及問,只見小雨慢慢走向盧院長,稚氣的問著:「媽媽回來了嗎?」
盧院長張開雙手,將小雨緊抱在懷裡,低聲說:「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害你這孩子受苦了。放下一切吧,媽媽在另一個地方,等著你呢。」話一說完,小雨雙眼一閉,昏睡在院長的懷裡。
「先救人。」棋華趕緊上前觀看宜仲的情況,後背腰間中槍,還有呼吸心跳。於是叫了救護車,同時院長將小雨移往牆角,依舊昏迷著。芹曄找來衣物按壓著宜仲的傷口,避免失血過多。
眼見事情了結,雨澤怒色對著院長:「妳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
院長自顧瞧著小雨,棋華先說著:「你提起的莫非定律,讓我有了想法。諸多由來,其實存在許多不合理。」
雨澤平復心緒,說著:「你說吧。」
「采字風鈴,能聯想到喬紅,本就不合理。再來,羽軒何以在遺物中留下關於采鈴媽媽的事物,卻又不做解釋,未免奇怪!於是我大膽假設,院長與采鈴是認識的,那麼大概就是院長在尋找羽軒的過程中,二人相識。贖罪……但是何罪之有?我開始思索關於院長的一切。單身至今,奉獻給育幼院,那麼她要贖什麼罪?再觀看夜結、小雨的性向偏好,卻跟夜結衍生的張奕不相同。這讓我產生一個想法,學習。孩子在小的時候,透過學習得到啟發,跟夜結依天性產生的張奕,自然不同。誰是學習的樣本?自然不是采鈴媽媽,當然也有可能是任何人,但若說是院長與羽軒,或許一切就明瞭了!」
「這……未免太匪夷所思。」雨澤聽的頭都痛了。
這時,盧院長起身說著:「我們是沒有勇氣的人,在那個年代,哪能允許這樣的事情……我們是一對戀人,卻不能在一起。也許是這樣的壓力,導致羽軒變了樣。是的,我不斷的找著她,等我發現她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生了小孩,同時身旁還有……喬紅的媽媽。羽軒已經不能正常思考了,也常常說消失就消失,我問過夜結,他說媽媽曾經說過,她會雕刻是跟一個男人學的。但這孩子,對我有防備心,怎麼也不跟我說的仔細。後來你也知道了,我以為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原來只是一段緣分罷了。
當時,我發現雨軒很照顧采鈴,采鈴也對夜結很好,雖然她已是體弱多病。我卻,我卻一點憐憫也沒有。我忌妒她搶走了羽軒的關注,忌妒她能獲得夜結的信任。於是,我用盡心機,刻了這個風鈴送給夜結,也從采鈴口中得知喬紅的事情。慢慢的,我親近采鈴的動作得到夜結的信任,我開始撥弄采鈴、夜結、喬紅三人之間的情感,同時騙夜結說,羽軒會離開就是因為采鈴、因為喬紅。也就是……我剛剛對小雨說的話。唉,沒想到那天回來後,夜結不見了,采鈴也失血過多,救不回來。我……我竟然可惡的將她放回海裡,連身後之事,都……都沒能……我害怕的逃開,甚至連雨軒最後的行蹤,我都不管了。就這樣大病一場,甚至失憶,完全遺忘這段過去。」
院長轉向已淚流滿面的喬紅,說:「我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畢竟是我當年的錯。若不是棋華突破我的心防,也許這些記憶,永遠深埋了。」
喬紅躲進棋華的懷裡,顫抖著身軀,心碎不已。
雨澤喃喃說著:「原來羽軒在照片後面隱喻的字句,是院長跟她的關係。所以夜結是明白許多事情的,至於有關院長的一切記憶,我猜想在那個血腥的夜晚後,也隨之封鎖了。我一直不明白,何以夜結要讓我找到李伯伯,原來是在他心深處的一個執念,想藉由李伯伯的出現,讓院長找回塵封的過去。」停頓了一下,雨澤轉頭問著棋華:「不合理的聯想,大膽的假設,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吧?」
「風鈴。」
「……啊,采是正楷字體並非篆書,所以你早懷疑另有其人?」
「曾想過是喬紅媽媽,但我找不到理由支持這個想法。遺物裡的安排,其實很明顯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羽軒應該在死前清醒了,所遺留的事物,全是要給院長的。至於風鈴歸還給院長,讓我想起了一首詩句。」
雨澤思考了一下,緩緩念著:「還君明珠淚雙垂……」
棋華接口:「恨不相逢未嫁時。唉,羽軒始終活在時代的悲劇裡,或許是采鈴媽媽解放了她的心靈,所以會有李伯伯說的雨中漫舞,但這過程實在太久太久,來不及讓她重新回到院長面前。喬紅……」棋華輕輕撫著喬紅的臉龐,柔聲說著:「媽媽一定是很快樂的渡過那段日子,羽軒因她而解放,夜結也承襲她的教誨,她把對妳的愛,給了需要的人。我想……她並不孤單,一點也不孤單。」
喬紅放聲大哭,在學長的擁抱裡,終於將一生的牽掛,隨著淚水,釋懷了。
此時遠遠傳來救護車的聲音,同時間昏迷的小雨也張開雙眼,盯著眾人。他慢慢起身,走往宜仲的方向,瞧著他慘白的臉色,說著:「有人要我轉達給你,謝謝你,他很珍惜。」
雨澤上前一步,問著:「什麼意思?」
「我……我還不是很清楚,但慢慢理解了。我是張奕!」
「張奕……那……他們呢?」
張奕苦笑著:「我像是沉睡了好久好久,一直在作夢,醒來卻發現,這些夢都是真的!坦白講,我比你們還要震驚。至於你的問題,我想夜結或說是小雨,曾經跟你說過答案了。」
想起英國領事館的對談,雨澤點了點頭。「你打算如何?」
張奕給了一個簡短的答案:「救人,自首。」
「自首?」
「他們的一切怎能跟我無關?我必須面對,走過了,才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人生。」
多麼自信的語氣,雨澤怔了一下,確實與陰沉的小雨或是悲觀的夜結,完全不同。
事情就這麼戲劇性的結尾,隨後,芹曄、棋華、喬紅陪同宜仲前往醫院,院長一個人離開,雨澤和張奕一起前往警局。
「我自己進去就好。」張奕說著。
「好。有什麼需要我轉達的嗎?」
張奕微微一笑:「幫我跟阿頤說,不要等我了。」
「阿頤不是我能管的,何況她的任性,你應該比我清楚。」
張奕沒有回話,看著雨澤一會,突然說著:「你……夜結很擔心你的情況。」
「……」
「他希望你能找出最好的解答。」
雨澤堅定說著:「我會努力。」
一個轉身,張奕邁向全新的人生。雨澤輕嘆一聲,正準備趕往醫院時,右前方巷口柱子上的廣告單引起他的注意。他輕聲念著:「紅心Q……箭頭指向對面的咖啡廳。」
雨澤快步來到咖啡廳門口,卻是尚未營業,鐵門深鎖。
他自嘲著:「我是疑神疑鬼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男子聲音:「這是我的生日。」
雨澤嚇了一跳,往前跳開,隨即回身看著來人。是個瘦高男子,白衫黑褲,戴著墨鏡,手裡拿著一張撲克牌,黑桃七。
陌生男子將撲克牌交給雨澤,同時說著:「初次見面,我叫逸顏,TOF。」不等雨澤發問,逸顏取出遙控器,咖啡廳的鐵門緩緩升起,沒有猶豫,隨著TOF的腳步,雨澤走入這個神秘組織。
「不得不說,你們真的神通廣大。」接著雨澤將自己的推論說出,逸顏邊聽邊笑,等到雨澤說完,他才回應:「在商言商,交易首重承諾。不過,的確如你猜測,夜結是幫你簽了合約。」
「合約?」雨澤苦笑,想不到這種交易還得立和同。
「不過,有個小細節必須澄清。你想的沒錯,我們可沒那麼不入流。因為他一次簽了三份合約,夜結、小雨、以及你。」
雨澤怔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你們是故意讓小雨清醒的?為什麼?」
逸顏嘆了一聲:「唉,毒品的使用已經讓夜結快要消失,我們只能賭一把,利用小雨的存在,支撐夜結的存在,要能達到這個共生的目的,就必須讓小雨知道這一切。當然這有風險,芹曄就是意外的風險,幸好最後她安然無恙。我完整的說明吧,當時年幼的夜結逃離後,他選擇毀滅,所以產生了第三人格,張奕。如你所知,在車禍後,夜結與小雨又再度出現,不同的是,小雨並不知道夜結的存在,這段記憶是完全被封鎖了。小雨一直以為宜仲初次遇見的是張奕,其實二人初次見面是芹曄逃婚當天,宜仲在高鐵烏日站被夜結所救。」
「救?」
「他想自殺。後來的演變,相信你清楚了。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怎麼……會知道我的事情?」
逸顏笑著說:「顯然你不完全相信夜結說的,老實說,我們觀察你一段時間了。」
雨澤微微一驚。
「那場車禍是意外,但,也有關聯。」
雨澤臉色一沉,怒聲說:「車禍?說清楚!」
「有個重要的人在車上,雖然我們分析的結果,的確是意外,但不得不將你列入觀察。」
「我不懂……」
「你並非不懂,你是還沒對我放心。」
在逸顏面前完全討不到便宜,雨澤平整一下心情,放鬆的說:「重要的人……看來他跟我們一樣,同樣的症狀!」
給了一個讚許的表情,逸顏神秘的說:「這是秘密,不過,你說對了。其餘的恕我不能多談,畢竟與你無關。」
「好。你今天總不是來售後服務而已吧?」
「哈哈,這是當然。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
「你想知道經歷夜結的事情後,我有沒有想法來面對我自己。嗯……看來他們共滅的結果,不是你想要的。這麼說吧,我目前只有一個結論,記憶。建立我存在的記憶,是我想要嘗試的方法。」
「願聞其詳。」
「我會回到我的創作裡,那是我的靈魂與思維。」
「繼續創作?」
「不。」雨澤站起身子,「重新認識我的創作,接受他的存在,然後,讓他知道誰才是老大!」
「有意思,我會等待你的好消息。」逸顏也起身,陪雨澤來到門口,「暫別了……別離開太久,有些事情,不該放棄!」
緩緩離開咖啡廳,逸顏最後的一席話,雨澤聽在心裡,沒有應答。抬頭看著聚散無常的流雲,雨澤輕聲說著:「總要有人選擇,就讓我們最後一次美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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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在醫院急救下,宜仲性命無慮,但子彈傷到神經,恐怕將一輩子坐在輪椅上。雪霏到加拿大就診的時間將近,這日雨澤前來跟她告別,雪霏劈頭便問:「你的小葉子呢?」
「待會跟她有約,怎麼了嗎?」
「欠老娘咬嗎?明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雨澤輕輕撥著她的頭髮,微笑說:「宜仲現在這樣……芹曄跟我說過了,只要宜仲還在輪椅上,她就一輩子照顧他。」
雪霏摸索到他的右手臂,使勁一抓,用力一咬,雨澤喊痛一聲,卻聽雪霏怒氣說:「自己的幸福不去爭取,你在笨什麼?」
「我……我沒資格……」雨澤黯然。
「你在擔心那天的事?」雪霏在說雨澤差點掐死她的那夜。
「嗯。」
「所以……你打算躲到哪裡?」
沒想到還是被雪霏猜中他想離開的心思,雨澤柔聲說著:「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妳的眼睛也好了,豈不美哉。」
「她知道嗎?」
「我不會讓她知道。」
「就讓她傷心掛念?」
「時間會沖淡許多的。」
「你……你很自私。」
「哈,大概學妳的吧。」
將顫抖的雪霏擁入懷中,雨澤認真說著:「我不會放棄,我的幸福只會是小葉子。如同她現在面對的生命歷程,她很勇敢,不再退卻;我也一樣,一樣在面對我的生命考驗。相信我,我會好好的出現在妳面前,至於我和她無法預知的感情……回想我跟她的開始,其實比現在更糟,不是嗎?」
雪霏噗哧一笑:「是啊,你誘拐人妻,破壞家庭。」
繼續說說笑笑,不多時,離開了醫院。雨澤帶著美麗的心情,準備赴小葉子最後的約會。
重溫了二人在台中的足跡,刻意避開的話題,放鬆在這只有笑聲與溫暖的一刻。逢甲夜市、秋紅谷、宮原眼科、霧峰祕境……等,最後來到那一夜生命的轉折點。
高鐵烏日站……
看著夜空,雨澤說著:「小葉子,還記得妳在這裡跟我說了很重要的事嗎?」
小葉子俏皮的說:「記得啊。我跟你說,我已經不是人妻了。」
兩人互相對望著,許久許久,雨澤才說:「我一直覺得妳值得更好,這個想法不曾改變過。我……我配不上……」話未說完,全進了芹曄的雙唇之間。兩人輕輕擁吻,雨澤將她緊抱著,聽她在耳邊柔聲說著最後的話語:「上次的話,還有一半沒講。假如,宜仲能好起來,天涯海角,我也要來到你身邊。你說過的,我們……」
「說好了,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
雨澤輕聲唱著:「記得妳拍著我的胸口,記得妳輕輕拉著我的衣袖……」歌聲遠颺在台中的夜空,今夜,不說傷離別。
隔日一早,喬紅和棋華一同前來,這日是雪霏搭機的日子。
「奇怪了,另一個蛔蟲座怎麼不見人影?」喬紅問著。
雪霏反問:「他昨天有來看我,怎麼沒跟你們說嗎?」
「沒有……」喬紅瞧見床邊放著一封信,「有封信,給……我的?」
打開一看,是雨澤的字,信裡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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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紅,對不起,我怕妳的眼睛會讓我捨不得離開。假如我的生命在此刻必須做個註解,我想說,妳是我生命中最純粹的唯一。認識妳跟棋華真好,但原諒我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謝謝你們照顧雪霏,我會期待妳跟棋華的大喜之日,會在愛麗絲的窗,等待你們的幸福月光。答應妳,未來的某一天,我一定會帶著許多故事回來說給妳聽。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完整的出現在你們面前。
相遇如花,總有花期;沒有枯萎,等待綻放。
再見了,小小喬紅,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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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紅濕紅了眼,拉著棋華,急說:「他真的離開了……我們快去登記結婚,他一定會出現,對不對……」
棋華微微一笑,將她擁入懷裡,安慰著說:「我相信他,給他時間吧。」
「可是他……他一個人一定很孤單。這樣吧,我把小葉子綁走,送去陪他,這樣我才放心!」
棋華將她擁的更緊,突然看見信封上有刻痕。
「信封上面好像有東西……」
喬紅拿起細看,果然刻下無色的字跡,是三個英文字:「OTW」
喬紅自然不懂,趕緊望向棋華,卻見他推敲了一會,反而問雪霏說:「妳有想法嗎?」
雪霏怔了一下,心想這聰明絕頂的棋華怎會問她的意見,她心裡是有個想法,卻不懂棋華如何觀察出來?
「看來雪霏也不清楚,我們只好等待愛麗絲把他帶回來囉。」
喬紅不知棋華的暗喻,只見事情沒有發展,一個人先到洗手間洗去淚眼。棋華等她離開,才說:「妳真的沒有想法嗎?」
「你早知道他有留下線索了,OTW其實是數字0。至於愛麗絲的窗、幸福月光,是我們去過的地方。」
「所以在……OTW。」
「他知道你的能耐,所以仔細想想,這大概是他想留給喬紅姊來猜謎的。並不難,每天都見的到,相信喬紅姊會有猜出來的一天。謝謝你留給雨澤時間與空間,我也相信他,等待吧。」
「不過,我在想另一件事。」
「小葉子?」
「嗯,我想雨澤是沒告訴她。」
雪霏咕咕一笑:「這個簡單,包在我身上吧。」
「你也覺得他會孤單?」
「我才不管呢,老娘只是討厭他自以為是。哼,不爭取自己的幸福就算了,可別以為小葉子沒有選擇的權利!」
「咦,你們解開了嗎?」喬紅回來了。
「沒有。你扶著雪霏吧,我們準備去搭機囉。」
「學長,我剛剛有想到,是不是那個什麼鬼組織的……」
「不是,人家是TOF啦!」
喬紅吐吐舌頭,笑說:「才差一個英文字而已,我快解出來了……」
三人隨即轉往機場,入關前,雪霏對著手機傳了一個語音訊息,收信人是「小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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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星灣,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白色沙灘上,六個月下來,只見他被陽光曬的黝黑許多。他是陳雨澤,身旁有著一位女性友人,杜雲楓。
「很精彩的故事,這就是你今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雨澤哈哈大笑:「附贈綠島二日遊,不錯吧。」
雲楓瞧了瞧他,問說:「不打算去找她嗎?」
「妳覺得……我可以了嗎?」
「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假如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可以取代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找不出任何理由,叫你不去找她。」
雨澤苦笑說:「哪有取代這回事?」
「怎沒?這小島半天就走膩了,你居然拉我二天一夜,還當成生日禮物,可見她比我重要多了。嘻!」
「謝謝妳,我會好好思考的。」
雲楓在他臉頰輕輕一吻,柔聲說:「能找到你的幸福,如同你將我喜歡在心裡一輩子,同樣重要!」起身拍落白沙,看了一下廣闊的藍天白雲,她笑著說:「時間到了,我一個人過去搭船就好,送你一首歌吧。」
盈盈步履,婀娜身影,雲楓的歌聲隨著風,忽遠忽近。是張懸的創作,藍天白雲。
「我曾經眼裡只有你、我曾經眼裡只有你……」
該回去了。
雨澤漫步回到民宿,民宿的名稱叫做「幸福月光」,是一間充滿幻想與幸福的綠島民宿。二個月下來,他居住的房間,正是他當年與雪霏首次來的房間─「愛麗絲」房。
走到門前,卻見一位女房客躡手躡腳的瞧著屋內,雨澤心想:「小陳不在嗎?怎麼有人在門口張望,正常來說房客都是他接送的才對。」走近幾步,雨澤正要打個招呼,卻見女孩放在地上的行李包,半露出一個熟悉的東西。
他怔怔地念著:「蓬蓬裙擦手巾……」
女孩聽見他的細語,緩緩轉過身來,雨澤呆呆的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好了,天涯海角……都要來到你身邊。我是雨澤的……小葉子。」
「說……說好了,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我是芹曄的……陳雨澤。」
愛麗絲的窗外,幸福月光下,緩緩響起了,雨與葉的圓舞曲。
在一起,好嗎?
好,牽著手,我們就是一輩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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