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存在 - 1-4 所謂的黎明並不存在。

返回自己居住的公寓路上，江世良還順路去了一趟書店。

認真挑選了一下參考書，走出書店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

打開一看，又是慕瑀盺發來的訊息。

「記得拍你今天的晚餐給我看喔，可不能再吃垃圾食物了。」

愣了一下，江世良不禁失笑。

「簡直就像是老媽子一樣啊......」

從國中時自己的父母遠赴國外工作後，慕瑀盺便時常會監督......，不，是在意他的生活品質。

繞了路，去自助餐店挑了營養均衡（想來是可以過關）的菜色之後，他才返回了公寓。

剛乘上電梯，江世良便感到一陣暈眩。

電梯上升的速度感覺緩慢地像是被無限拉長。

暈眩持續著，然後又出現了是像是被電流貫穿腦袋的強烈疼痛感。

「這是......怎麼回事？」

他雙手抱頭。

疼痛、眩暈、麻痺，除了這些之外──

可以很明確地感受到──腦袋之中，有什麼在干擾他的意識。

視野開始模糊。

身體也像是觸電一般，麻痺著、顫慄著。

然後，眼前一片空白。他看不見了。

但是──

「好吵好吵好吵好吵好吵好吵好吵好吵好吵好吵。」

明明耳邊感知不到有聲音的存在，但就是覺得好吵。

他甚至連從自己喉嚨裡發出的牢騷也聽不見。

人們走路的聲音、車子行駛的聲音、施工的聲音、彈奏樂器的聲音、山間泉水流動的聲音、動物鳴叫的聲音、老師寫黑板的聲音、敲擊鍵盤的聲音、交談的聲音、人們心臟跳動的聲音──世界運行著的聲音。

無數的聲音放大到好幾倍，貫穿著他。

耳朵感知到的是安靜，沒有任何聲音一樣的安詳，但是腦袋感知到的卻是令人難以忍受的吵雜和紛擾。

彷彿搭乘了極為漫長時間的電梯，在十樓開啟了門。

江士良踏出去的那一瞬間，所有的不適感盡數消退，意識明朗，視野也恢復清晰。

剛才的一切彷彿是虛幻的，但身體的感受卻又如此真實。

「到底是怎樣啊......」

不會是身體出了什麼毛病吧......

隨即，他先往後看了看身後的電梯，再轉頭回來看著前方一間間排列著的房門。

一樣的天花板、採光、地板、花紋牆壁、每間房門也貼著5開頭的室號，的確實是他所居住的公寓第十樓的樣子沒錯。

但是總覺得有哪裡奇怪。

一種異樣、詭異的感覺浮上心頭。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初次踏入未曾來過的陌生環境一樣，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不自然感，當然，這很有可能是剛剛電梯中自己身體發生異常狀況的後遺症.......吧？

「啊、世良啊。」

一道有些粗啞低沉的熟悉聲音自旁邊傳來，江世良側頭一看，當下不禁伸手揉了揉眼睛。

痾......他是看錯了嗎？

眼前的老婦人是自己隔壁房的鄰居，總是會和藹地跟他打招呼和關心，但是.......

「阿杜婆婆，您的腳......？」

阿杜婆婆分明下身癱瘓，平時皆以輪椅代步，通常身邊應該還會跟著照顧她的幫傭何小姐，然而現在卻突然能夠行走、也不見何小姐的存在，甚至還穿著一身運動服和步鞋，看起來就是一副要去運動的樣子，誰可以來跟他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的腳怎麼了嗎？」

阿杜婆婆疑惑地低頭看去。

「啊，這雙新的步鞋是我大孫女給我寄來的，她讓我要好好運動呢。」

「可、可是您不是下身殘廢嗎？怎麼突然就康復了？還有何小姐呢？怎麼不見人影？」

雖然看到阿杜婆婆雙腿完好、看起來又這麼有元氣，江世良也為她高興，但是這簡直是太離譜了，這還是他認識的阿杜婆婆嗎？

「世良，雖說你父母遠在國外，但還是要留意一下說話的用詞。阿杜婆婆我不會跟你計較，但下身殘廢這種話還是不要再說了啊。」

阿杜婆婆板起臉孔，嚴肅地道。

江世良一時有些蒙圈，愣愣地道了歉：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知錯就好啊，知錯就好。」

阿杜婆婆恢復和藹的笑容，並伸手拍了拍江世良的肩膀：「那阿杜婆婆我就先去運動了。」

看著走進電梯裡的阿杜婆婆，江世良還在愣神著。

內心的驚愕尚未平息，便看見『何小姐』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江世良不由得驚訝地張大了嘴。

何小姐一副辣妹打扮，穿著一件黑色背心、只能勉強遮住臂部的迷你裙和黑色絲襪，臉上還化著美艷的妝容，與他記憶中，阿杜婆婆的幫傭、總是打扮樸素簡單的何小姐有相當的差距。

「呃......何小姐，妳不照顧阿杜婆婆嗎？這是要去哪個夜店啊？」

江世良想也沒想便不禁脫口而出。

「啊？可以不要跟我說話嗎？會降低我格調的好嗎？」

何小姐一臉厭惡地回道，並走過他身邊。

江世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向來說話都柔聲細語的何小姐這又是怎麼了？大姨媽來是嗎！？

∞

「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銀白色的波浪捲髮因為風的吹拂而自然飄逸著。

有著精緻五官的小臉上此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櫻花色漂亮的眼眸中映出擔憂和哀戚。

花翼抬頭仰望著天空。

──那是紫色的天空。

天空之中還掛著深紅的月亮。

美麗的異常、美麗的如夢似幻。

她朝著那無盡的天空伸出手──

像是想抓住什麼東西一樣，卻只是徒然。

「黎明......果然不會到來的，是嗎？」

垂下眼睫，晶瑩的淚珠終於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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