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爭情書 - 二十四

不用多久，煜城的身體變得健碩。褲子鬆了不少，二頭肌、三頭肌都結實了。

他在鏡子面前端詳自己，看見一個與他過去截然不同的男人。樣貌回到正常的他那個年紀，似乎更年輕，他比自己想像來得高和挺拔，白頭髮還未長出來。

他快三十一歲。

他把身向前傾，離鏡子更近，他的笑紋增多，也曬黑了，眼睛的神韻增添，臉上的脆弱減少。

他穿著短褲，身上掛著件襯衫，發現自己比想像中好看多了。身體的觸感回復了，他深呼吸，感受身體為他帶來的牽引力，活過來的感覺真好。

他的悲傷依舊停留在他的胸口，想起那封信，他依然有想吐的感覺，他的眼眶仍會濕潤，淚水的膿瘡佔據他的喉頭。不過他比較能面對了。

他閉上眼睛，讓悲傷流過全身，細緻的吸納，讓肺部的空氣緩慢的從鼻腔流出，直至身體自然地渴求下一個呼吸，他這樣做，週而復始，恐懼在他面前縮小，停留在他能控制的範圍。

他打電話給重雪。他不想再次讓一個女人臆測自己的情感，雖然他自己也在迷霧中，他彌留在悔恨、悲痛和羞愧的之中，他依稀見到曙光，但猶疑，不知如何靠近，那光又似湖上反映出來的月，似有還無。他不知道在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人生是否仍容許他抱有希望。

「喂！」

「......」

「是我......」

「煜城？天！真好。是你！慶幸你是親身致電給我，而不是短訊。這樣說可能讓你感到有點冒犯，但我不想以文字與你交流，我想念你的聲音。」

她記得我的聲音。這是好的開始。煜城不知不覺露出了微笑。

「怎樣？我猜錯了嗎？呃！不好意思。」

煜城的笑意更濃，他感到很溫暖。「不，你中獎了！是我。你在家？」

「對。」

兩人緘默不語，沈默了片刻，他們只有一牆之隔，那牆也只是塊薄薄的木板。

煜城把手貼在牆上，想像重雪在他面前。

「你在讀甚麼書？」他柔聲道。

「你給我的書。已經讀第二遍了，這次我讀得很慢，想像書裡的句子是你親口對我說出的話語，每句都為我帶來新的感受。我還留著當日見你時穿著的那套衣服沒有洗，那裡有你的味道。」

接著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

兩人靜靜的享受突如而來幸福的感覺。

「煜城？」

「甚麼事？重雪。」

「一切好轉了？」

「還沒有完全康復，但愈來愈好了。」

「哀悼一個人的死亡有時和失戀一樣，那是一種永別，對方的生命從此離你而去，但請記住不要跟著進入墳墓，不要讓一部分的自己為此死去。那不值得。」

「明白。我要一點時間，但我知道我會愈來愈好了。」

「那我們完成之前未完成的事吧。」重雪語速忽然飛快倉猝。「在你準備好之後。」

「吓？」煜城的心跳了出來，不確定剛才聽進了甚麼。

「我們再聊，或許明天吧！」重雪馬上掛了電話。

那表示明天我們還能再談？煜城在自己幽暗的房間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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