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路：〈行前篇〉 - 【第六章】秋後算帳，與性別的真相。

「男大姐大人～」吃完東西後，洛月笙又故態復萌了。

手肘支在桌上，雙掌捧著下巴，搖頭晃腦的。

這個動作倒有點像小冽空，明明他與小冽空應該一點關係都沒有。

也聽說過養子會和養父母越來越像的傳言，但洛月笙是第二人格，所以我原本沒想過這道理也能往他身上套。

應該是想撒嬌吧？這個動作。

但這精心準備的撒嬌攻勢──被我用一支點上他額頭的筆給破解了。

「給我一邊去！別以為這樣就能逃避回答問題，而且要討好我也該喊姐姐大人才對。」我感覺自己有點在失控邊緣。雖然對於要回望之初學院這件事沒那麼恐慌了，卻有其他困擾。

那個困擾就是──

「為什麼會給尹家二公子套女裝？小冽空他知道嗎？」

對。我揍洛月笙，尹磬石削了我一段頭髮，然後我拿了塊令牌──這代表對尹家的交代結束了。

所以，接著是我蓮家內部要算帳。

「不為什麼，你小冽空不知道，話說姐真的不去置辦一下日常用品嗎？」洛月笙繼續歪著腦袋賣萌。

但效果減半！不是小冽空就減半！洛月笙冒出來時也是採邪媚狂狷霸總家大少爺的人設啊！（※沒打錯字，就是霸總家的大少爺。）

他賣萌會讓人有轉頭的衝動。信我，只要看過小冽空同一個賣萌姿勢，就能明白為什麼！

正事要緊，阻止賣萌之後再說。我從外套內側口袋掏出尹磬石給的那副令牌，扯出「友善」的笑，「好一個不為什麼！那這令牌怎麼說？尹磬石可說是要問你。」

可嘆惡魔過於滑溜，外加我聲音實在稱不上小，他一句「姐你冷靜！」，就理所當然地把我拖出飲料店去逛街了。

至於令牌和為什麼給尹墨女裝？令牌收好了，給尹墨女裝的理由則被拋去雲霄之外了。

「衣服有帶夠嗎？還是說又只記得帶冽空的周邊了？」洛月笙拿著一件我挑來的女式褲裝，在我面前比劃。那隻白皙的手輕捏胸前布料上的蝴蝶結，不滿意地蹙眉，「胸前這個蝴蝶結太蓬鬆，改成細繩的那種，或領帶會更好。」

也許是因為看起來太認真，服飾店裡完全沒人覺得他這樣很變態而出聲制止。

「其實比較復古的，或中式的那種，不論唐裝還是其他的，都會比較適合男大姐大人喔。」他挑剔地著我挑來的那件褲裝。

但，為什麼在女裝店裡還要喊我男大姐大人？是在嘲諷我長得不夠女性化吧？

我憋著怒意，朝店裡那些紛紛投來驚詫視線的人狠狠一瞪。

變、態。其中一個小屁孩把頭轉回去前，還特意朝我的方向做了這個口型。

但這不對吧？不對吧？照理說喊洛月笙變態還比較正常？哪有被瞪就說對方是變態的啊？

正忿忿不平時，洛月笙那邊恰好琢磨完那件褲裝的搭配方案，擅自將東西全放回架上後，又神乎其技地只用一句話耗盡我所有耐心──

「其實我覺得我們去男裝店挑就好了。」

......可老娘是女的啊？長得再爺們還是女的啊？以為我去男裝店真能成功融入一堆草喔？花要是香，氣息哪會輕易就被掩去？

與洛月笙相處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青筋直跳卻奈何不得還被牽跑。

於是，就這麼糊里糊塗踏進男士服裝店。

而事實證明，我很成功地融入了那堆草（男性）之中。

嘛啊，薰衣草香是香，也算花，但還不是被安上了草這名頭？我努力的說服自己冷漠地去接受這個結果，但現場出現了不少不識相的聲音。

有一行人竊竊私語。

「那個男孩子是誰？長相好俊俏！冷著臉，但感覺內心一定很溫柔～」

那個聲音完美展現出女子的羞與怯，令我不由地起雞皮疙瘩。

「等等，他旁邊那位好眼熟？雖然氣質好像不太一樣......」

那是一個屬於男性的，語帶驚詫的聲音。看來還算聰明，竟然認出我身邊的洛月笙是用誰的殼子了。

「該不會是準備出道的新人吧～雖然雌雄莫辨了點，但霸佔半個偶像市場的冽空也沒爺們到哪去，不如說，這位兄台的氣質還略勝一籌吧！」......而這個，觸怒我的聲音，我會想親自去收拾，然後，跟他當面對峙一下小冽空到底哪裡娘。

怎麼想，怎麼做。我是個先衝動地直接觀察，再決定如何去實施的行動派，要不然也不會在公車站和前魔王對上眼了。於是，我冷酷地轉過身，一隻手拉開外套，一隻手伸入外套的內側口袋裡，蓄勢待發。

「等等？那邊那位兄台！你的眼神很不妙啊？」那個說我比冽空爺們的人，眼裡似有驚恐，但我當作沒看到。

自顧自把伸入外套內側口袋的手抽出。

「慢！王都裡掏槍是違法的啊！」他爆出尖銳的驚叫。

我手一揮，劃出一道氣旋，霎時間，方形紙片漫天飛舞。

那是寂靜的美。

沒響起預料中的槍聲，空氣的熱度也並無不同，他膽怯地，緩慢睜開眼皮。

然後，迎來了，與他那兩位竊竊私語的同伴一樣的結局──驚呆在原地，像個石雕。

「......你這算什麼。」他的眼裡映滿了無數的小冽空，有些失神。

「你以為我會如何？」我挑眉輕笑，雙手大張，像是要擁抱這漫天飄揚的純善之美──擁抱小冽空珍藏版拍立得寫真。

「你倒說說！冽空是哪裡娘！」

整個男裝店都是我這句話，餘音繞樑，久久不去。

然後，猝不及防地，「噗」的一下，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拍上我的兩頰。

「實在抱歉，哥哥我就先帶走了，呵呵。」洛月笙站在我後面，瞇著眼縫笑。

冷靜下來後，我發現自己確實有點太衝動。

但是！哥哥這稱呼算什麼啦！之前喊的無數聲男大姐我姑且是忍了！可這聲哥哥我忍無可忍！

「實在抱歉，你沒哥哥只有姐姐，呵呵。」我拍開洛月笙的手，瞇著眼縫笑，用雷同的句式，也算是回敬。

還想再開口繼續嘴，但我餘光又瞥到那熟悉的眼神和嘴形了。

「變態。」，又是那個小屁孩，這次連聲音都出來了。

所以到底是哪家孩子這麼不通世故？什麼話都敢講？

不過最讓我生氣的是，這小孩有眼無珠！我可是女的！只是胸平了點，喉結突出，怎麼就讓人誤會了去？！

氣還是氣著，那小孩被身旁的監護人拉走了，我也被洛月笙拉走了。

架沒吵成，感覺氣血有點不順。

不過正確地說，氣血不順是因為我一時激動血氣上湧吧？

嘛，其實我也知道只要提及性別這樁，我就會特別不受控，就像面對與小冽空有關的任何事。

所以我覺得洛月笙是惡魔。明明他應該知道我因為性別認知被駁，這幾年來都很糾結，還一直拿這事說笑。

──就好像要我早點承認自己是男的。

但我是嗎？

我覺得不。

我只是一個，除了身高和臉以外的地方，都沒有發育完全的個體而已。

於我而言，僅此而已。

那被誤會性別就算了，可他們用對我錯誤的性別認知，去當作我「不是蓮幽」的佐證。

用這個，就用這個，去破壞了我過去一切的人際關係。

小冽空也是，喊我姐姐大人，只是因為不信任，他也覺得現在的我是男生，但我又跟他強調我是姐姐......

但他也不像從前那樣直接叫我姐姐了，就像要區別什麼似的。

所以，很可恥的──

我感謝洛月笙用小冽空的殼子滿足我的願望。

洛月笙會喊姐姐，偶爾，很自然的口吻，不像小冽空那麼刻意。

有時覺得，要是洛月笙是小冽空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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