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是如此想的。伊萊,不是我想要啊,可是,要是我們不做點什麼————」文森被哈斯塔一雙充滿壓迫感的紅瞳盯著,忍不住嚥了口口水,想替村民們失控的行為找出藉口。
「哦......所以汝輩所謂的解決方式就是殺死一個無罪的孩子,吾的信徒?」哈斯塔挑眉,步伐慵懶的站到伊萊身旁,而後伸出手將後者往屋內一推,「讓開。」
伊萊聽話的拉了拉頭巾,而後連忙轉身走進屋內。夜梟停在鐵架子的欄杆上,猶如裝載著星辰的藍眼若有所思瞄了伊萊一眼。
門外,待哈斯塔確定伊萊已經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後,罕見的耐著性子再問了文森一次,「汝輩所說的解決方式可是吾方才講的那樣?」
「......你是誰?」面對一個算是憑空冒出來的人,文森警戒的瞪著哈斯塔,「我沒看過你。」
「注意汝的身份,人類。」哈斯塔臉色一沉,微微向前傾身抬起頭仰望著文森,眼中難掩鄙視之色。
「小鬼,現在沒時間跟你玩,讓開叫伊萊出來說話。」文森被哈斯塔那雙邪氣的紅眼瞪的渾身不對勁,心情煩躁的推了哈斯塔一把,欲直接擠進屋內。
驀地,一隻細膩冰涼的手抓上文森手腕,文森回過頭便見到兩個被紅光吞噬、沒了眼白的眼珠正直直的注視著自己。不祥的熒光將少年原本凌厲的一雙眼給染上了濃厚的乖戾殺伐之氣,而後,他蒼白好看的薄唇扯起張狂的弧度。
「汝......不想活了是不是?」
最後閃過文森眼底的畫面,是沒有絲毫溫度、來自深淵的凝視,一個帶有著純粹惡意的視線。
還有,少年咧開大笑的雙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森!!!」被哈斯塔趕回房內後就極度不安的伊萊,甫聽到文森痛苦萬分的慘叫聲後馬上摔下手中捧著的茶水奪門而出。
「文————!」不過,青年未出口的呼喚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便被他硬生生的壓抑在喉頭中。
「安靜點,吵死了。」哈斯塔煩躁的甩了甩手上的血水,隨手往自己的黃袍一抹,「不過是死個人而已,汝激動什麼。」
「不過是......死個人而已?」伊萊喃喃的復頌著哈斯塔的話,目瞪口呆的看著一片焰紅的景象。放眼所及之地皆是還泛著光澤的紅色,刺鼻腥味充斥著整個鼻腔,「死個人......而已?」
「無心之人,該死。」哈斯塔的左手捧著一顆仍然在跳動的心臟,祂湊近裹著鮮血的器官細細觀察,幾縷銀白色的髮絲染上男人死後飛濺的血珠,顯得越發妖艷。
「不是吧......吾主......他......」那顆心臟,是您取出來的吧?
伊萊愣愣的看著哈斯塔捧住那顆逐漸冷去的心臟,而後隨手朝地下一扔,還嫌髒似的皺了皺眉。
伊萊眼罩下的眼瞠的大大的,就這樣看著信仰許久的神明將仍然鮮明的一個生命肆意拋棄,他猛然回過神發現冷汗已浸濕了自己後背。
「吾知道汝在想什麼。」哈斯塔緩緩回過身,朝伊萊攤開雙手做出擁抱狀,尚未乾涸的血水順著祂的指尖指縫緩緩滴落。「只不過,吾等對“人類”的定義有些差別。不過那對吾來說不重要。」
「先知,吾的信徒,汝所需要的,就是對吾的絕對忠誠。」哈斯塔放輕音調,如同惡魔般在伊萊耳邊呢喃著,少許濺在祂臉上的鮮血禁不住重力緩緩向下滑落,彷彿有生命般畫出了華麗的蕨類圖騰。「過來。」
「我一直以為,吾主......您是......慈悲......」伊萊有如不受自己控制般朝著哈斯塔踏出了一步,卻又有些猶豫的掙扎著。
「......伊萊啊,看來汝不了解慈悲的定義是什麼。」哈斯塔彷彿聽到什麼有趣的話語仰頭哈哈大笑。隨著祂的笑聲,湖景村的上空緩緩飄起綿綿細雨。
「吾的慈悲,只留給吾的信徒。」哈斯塔擺了擺自己的一頭長髮,主動朝伊萊走去。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暗去。
「吾主......」伊萊見到哈斯塔朝自己緩步走近,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汝不必害怕,那是對於無心之人的懲罰,汝不會有事的,至少,汝是吾的信徒。」明白伊萊此刻的心情正處於一個極度混亂的狀態,哈斯塔罕見的好聲好氣和前者溝通。
降下的細雨很快沾濕了伊萊的長袍,青年盯著眼前微笑的神明,只覺得他所認知的一切都在改變。
又或許,自己一直所相信的「真實」原本就是假的。
「走吧,這個地方......不必再留下來了,帶好汝的貓頭鷹,先知。」哈斯塔眼神掃過伊萊蒼白的臉頰,伸出綁著繃帶的左手拉起伊萊的右手。血水混雜雨水沾上伊萊沒有帶著手套的掌心,青年忍著不適感努力不一巴掌甩掉神明的手。
「吾主......我們要去哪裡?」伊萊朝夜梟望去,後者刷的一聲滑翔到伊萊左肩上站定,理理自己光滑的皮毛。
「汝不必知道。」哈斯塔輕輕托著伊萊的手,引領後者朝著海邊走去。
他們身後,整個湖景村被黑濛濛的雨霧籠罩,世界靜悄悄的好似整個天地間只有神明與信徒兩人存在,大地彷彿失去了色彩......但是,美麗焰紅的鮮明色彩將伊萊原本住著的屋子妝點上死亡殺戮的氣息,一套殘破的衣物被隨意丟棄在血泊當中——沒有人知道衣物的主人是誰。
「伊萊,這就是汝所愛的“家”,為了可笑的瘟疫就想直接殺死最有貢獻的人。」
「......」
「汝仍深愛著這片土地嗎?」
「......」
「倘若汝對此處沒了眷念,那就走吧。吾帶汝去別的地方。」
哈斯塔側過頭,見伊萊仍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便輕輕扯著伊萊的手。「走吧,真的沒什麼好眷戀的了。」
「......」伊萊緊抿著唇不語,但哈斯塔看見了兩行淚水滑落他形狀優美的臉頰。最終,青年緩緩的點頭。
伊萊其實很早就知道,他的預言對於湖景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簡單來說,他只要能給出準確的預言,湖景村才有留著他的必要,反之,一旦出了什麼事,他也會是第一個被推出來處理......或是乾脆犧牲掉的人。對於整個村子來說,他是被稱為先知的工具。
「所謂慈悲,是要有限度的。吾很早就清楚,誰該擁有吾的垂憐,而誰該死。」哈斯塔拉著伊萊漫步在一望無際的白沙灘上,越下越大的雨逐漸模糊了伊萊的視線。
「汝知道,信徒對於神明而言是什麼嗎?」白霧自海面上裊裊升起,帶來了海水拍打著岸邊的聲響。
「什麼?」伊萊用力的眨了眨眼,卻發現眼前霧氣越來越濃厚,除了身旁的哈斯塔,他漸漸看不到其它景象。
ns18.224.199.20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