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遊詩貂故事集 - 【反烏托邦】神女傳：由掌控現在的人決定

未來之夏參賽作

乘著夜色掩護，一行五人匆匆攜上輕便的行裝，準備翻過小山，奔向自由。

聽從了不塵的建議，眾人沒走原定南邊的路，而是從西邊繞過去。

當四周亮起十數束手電筒強光，五六架小型無人機在頭頂盤旋時，一時之間，眾人一臉懵然地愣在原地。

一個穿著桃紅色及膝旗袍，戴著全罩防彈頭盔的女子走進光照範圍中，向不塵道：「做得好。」

其餘四人難以置信地望著不塵緩緩走向對方。

「解掉他們的武裝。」女子下令道。幾個身穿深綠迷彩、手持步槍的士兵迫近了莫寂和耀星。

對方人數太多，二人沒作無謂的抵抗，輕放下背著的施琦和寧光，任由士兵拿去身上的槍械，押到一旁。

見狀，女子才脫下頭盔。多少猜到女子身份的施琦等人沒有驚訝，只有雙眼流露出冰冷的恨意。寧光站在施琦旁邊，無法自控地瑟瑟發抖。

「又再一敗塗地的感覺如何？」女子高高在上俯視著施琦。

「輸贏從不由你我斷定。」施琦淡道。

「是啊，由歷史決定。」女子嘲道：「可惜歷史由我決定。我該怎麼慶祝這次勝利？」

「這兩個又是誰？」女子轉向莫寂和耀星：「當年漏網的餘孽嗎？隨便了，反正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吧？」

她露出扭曲的笑容：「本想叫你跪下看看的，不過你這樣和跪著沒分別......」

確實，失去膝蓋以下部位的施琦「站著」也不過半個女子高。

「那不如磕頭吧！」女子對自己的天才妙想很滿意：「不然我就殺掉兩個男的。」

施琦憤怒地掐緊了雙拳，又望了望她身旁的不塵，她直盯著寧光，不知在想什麼，臉上沒一絲內疚或羞愧。

是自己沒教好她，也沒察覺她的想法，才使事情到了如今田地，連累了大家......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是我的過錯。

我不能再白白看著朋友死在眼前，我得盡力去保住他們的性命......施琦壓抑著滿腔悲憤，緩緩垂下頭。屈辱隨著手肘彎曲而越燒越盛，骨頭裡的尊嚴逐點粉碎，發出「咔咔」悲鳴。

眼見施琦漸彎下腰，一直沉默的耀星說話了，聲音輕得如同戀人間的呢喃，卻清晰可聞：「琦叔，你說過，有些事比生命更重要。」

恍如驚雷。

施琦猛地抬頭望向他，看見莫寂也點了點頭。二人的眼神熟悉無比，讓施琦一陣恍神。

他們眼中那抹堅定，讓他憶起上年秋季被處決的舊友，還有當年共同進退的盟友，每一個犧牲的同伴，每一個失去的摯友......數千上萬雙眼眸，在此時此刻重疊在一起。

自己竟不知不覺間遺忘了這份意志。

彎曲的手肘漸漸伸直，傴僂的腰骨漸漸挺起，低垂的腦袋漸漸抬高，灰暗的雙眼漸漸亮起和莫寂耀星如出一轍的光芒。

「很好。」女子再沒有笑，冷冷道：「殺死兩個男的，把施琦抓起來。」

兩下槍響。濺了施琦半身溫熱的鮮血，但他沒眨一下眼，更沒有流淚。

高傲地盯著女子。

「而你——」女子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躲開施琦的目光，轉身把一把手槍遞給不塵：「殺掉神女。」

手槍比想像中沉得多，不塵舉槍指向寧光，遲疑著。

寧光沒有哭喊求饒，而是僵立著，雙眼盈滿淚水，惶惶地望著不塵。

她的一襲白裙已沾到不少塵土和血，精心梳好的髮髻也已凌亂不堪，整個人都髒污污的。不塵看著她這副狼狽相，不禁心生幾分痛快。

她期待寧光會突然發難反抗，可對方只靜靜站著，纖幼的四肢微微顫抖，那弱不禁風的模樣又讓不塵感到一陣厭惡。

十年來深埋在心底的想法終於佔據了整個腦海——當初被選中的人，應該是我！積壓已久的不忿和妒火在嚐過女子提供的食物後一發不可收拾，促使她叫眾人走進埋伏。

可她不是殺人犯。

不塵垂下槍，道：「我做不到。」

女子接過槍，再度向不塵展出慈母般的微笑，道：「不愧是下任神女，果然是慈悲為懷！」

不塵心裡一鬆，報以燦爛笑容。

二人在數個護衛的簇擁下，轉身步進無邊黑夜，對身後一切再無關注。

「總理，這是今年預言的定稿。」在一座豪華得失真的府邸裡，男子向桌後人遞上一份文件。

女子放下晾在赤身跪地男子背上的雙腳，稍稍坐直後，翻看著文件：「下游又旱災？」

「是的，前年修建的大壩要蓄水發電，下游在旱季時難免受影響。」

「預計實際受災人數二十二萬人？」

「是的，預言受災人數則是三十二萬人。」

「提到五十萬吧。」女子漫不經心道：「之後再叫發言人呼籲上游居民多種糧。」

「這......會不會太誇張？」男子猶豫道：「上任神女就是因此開始不配合......」

「沒事。」女子把文件丟回給他：「睡著的人才會醒來，所以這次我挑了個裝睡的。」

男子正欲離開，女子又問道：「對了，施琦還沒投降嗎？」

「尚未。」

「嘖。記得把神女演說播給他看。」

我不會屈服，因此我沒有輸。

陰暗的監獄裡飄蕩著血和體液的酸腐味。除了偶爾傳來不知誰的悲鳴呻吟，最多的就是小型生物四處遊蕩的爬搔聲。

施琦拂去爬至上臂的一隻大蟑螂。

即使雙腿被斷，即使戰友被殺，即使女兒加入了敵人，即使自己淪為階下囚......

即使你摧毀了我，使我一無所有，但只要我不投降，我便沒有輸。

被掃落在地的蟑螂抖動著兩根觸鬚，像在嘲笑施琦——如果這都不叫輸，怎樣才算？

不作浮塵。

父親縱使誤入了歧途，也定然會為今天的自己感到驕傲。

鎂光燈罩在身上，中和掉冷氣的涼意。經過數個月的調養和訓練，不塵的外貌生色不少，舉手投足也優雅無比，早已不是那個灰頭土臉的鄉村女孩。她穿著一襲淺藍的及地長裙，戴著完美的妝容，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向前方的攝影機背誦嫻熟於心的講稿。

儘管看不見，但不塵知道天下萬民都在看著直播，期待地聽著她所說的每個字，讚歎她的美麗和智慧。

她終於成為一個舉足輕重，萬人之上的大人物了。

不作浮塵。

父親為我改名時對我的期望，終於實現了。

他定然為我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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