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 命運的顏色 - 一個書寫障礙患者的故事 - 第30章 - 前人為後人鋪路的他人事

來到香城治療學會，見不到登記處有個職員，只見到旁邊有個男人在翻東西。

「你好…」我上前搭話，查問甚麼情況。

他回過頭看著我，看起來很慈祥。

「小妹妹，預約了做檢查嗎？爸爸媽媽呢？」

「其實我要考二會了。」

甚麼小妹妹。

「抱歉，你看起來很年輕，哈哈。」他靦腆著說。

你真會說話啊。

他走進登記處，果然他是職員。

「小姐預約了嗎？預約了哪個時段？」他不作修飾的表情沒了剛剛的營業笑容，判若兩人似的。

「今天七時半。」

「杜麗程小姐，是嗎？」職員邊翻登記冊邊跟我確定。

「是的。」

「麻煩填上這份表格。」

「好。」

接過表格，我站在登記處慢慢填寫，都是個人資料啊，學校唸哪所啊，諸如此類。填好了我就交給他了。

「好的。費用會在檢查前先收取。」回收表格後，識員說。

要付四千塊了，我的積蓄要沒了，有點依依不捨。

今天我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拿出四千塊放在男職員面前，目送他收下了我多年積蓄。

「待會完成檢查後，治療師會先跟你講解報告內容，詳細的報告書會寄到你填在登記表上的住址，大約從今天開始計起的兩星期後就會收到了，如果收不到請聯絡我們。」

這裡有在意的地方。

「請問內容是用中文還是英文書寫的？」

「英文。」

「明白，謝謝。」

我的家人看不懂英文，用英文寫的話，他們就不知道這是甚麼信件了，我只是不想他們擔心。

「那麼請到裡面找個位置等一下吧，現在時間尚早。」

離開了登記處，順著職員的指示，我到裡面找等候區之類的地方。

我發現香城治療學會這個地方挺大的，登記處雖然只佔一個角落，但是學會的五個診症室都很大。嘛，說那些地方是「診症室」可能用錯說明了，我走過兩個空無一人但打開了門的房間，見到裡面的佈置相當特別︰有很多布公仔、兒童玩具、小學生畫作、桌子跟椅子的高度都是幼兒園到初小學生的高度，是小孩遊樂場的佈置，怎麼看也不像病房或診症室，我見過的都是雪白得恐怖的房間嘛，白色才是病院的象徵，哪裡像這樣色彩繽紛。

一邊走，我一邊覺得事有蹊蹺，走到盡頭，我見不到有等候區之類的地方，然後回頭走，才發現自己走過了，原來走廊的起點旁邊有兩張沙發，那裡有一位婆婆帶著三個小孩坐在一起，婆婆手抱著一個小孩，另一個小孩坐在婆婆身邊沒亂跑，最後一個小孩是一直東跑西跳。我很自然地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掏出麵包準備吃飯，那個東跑西跳的小孩走到我這邊盯著我手上的麵包。

「小孩子怎麼啦？」見到他目不轉睛看著我的麵包，我禁不住問。

孩子沒有回話，只是一直盯著我的麵包。

「榮仔，不能這樣啊，快回來。」婆婆命令小孩子，但是孩子沒有聽話，她也沒有抓孩子回去。

「抱歉啊妹妹，我行動不太方便，你不用理他就是了。」

他用這種眼神盯著我的麵包，我很難不理他吧？還有我不是妹妹！

「不要緊，不介意的話我掰開一半給他吧。」說完我把麵包掰開，把一半遞給那小孩子。

「抱歉啊，要你分一半給他，都說了不用理他。榮仔快跟姐姐說謝謝吧。」

小孩的嘴只是黏在麵包上，鼓起小臉翻動著，逕自回到婆婆身旁。

「妹妹你要看病嗎？」吃了第一口麵包，我聽到婆婆的聲音。

「對…對啊。」

「也是手寫的問題？還是其他問題？」

「是啊，我的手…好像有點毛病，但是不知道究竟是甚麼問題，所以來找醫生了。」說完我咬了第二口麵包。

「抱歉啊，我聽得不清楚，可以大聲一點嗎？」

這裡是診症的地方啊，不能大聲說話吧。不要緊，我坐在她旁邊好了。我走到她身旁坐下來，重覆一遍。

「那麼，你多大了？」

聽到老婆婆這樣問，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感覺。

「考二會了。」

「即是跟我的孫兒一樣啊，他今天沒來，在家複習。」

你有這麼多孫兒啊。

「婆婆現在帶孫兒看醫生嗎？也是手的問題？」我隨口問。

「是啊，我有四個孫兒，本來在想手寫的問題是精神病，最年長的孫兒上星期到香城最大的那間甚麼精神科醫院去覆診，醫生說他不是精神病，跟我們說到這裡來。」婆婆一直說的時候，我把剩下的一小塊麵包吃下了。

「上星期」、「精神科醫院」，怎麼這些詞語有點巧合。

「婆婆上星期到醫院的時間是大清早嗎？醫生是女性嗎？」

「時間是早上，醫生，嗯…是女性，她說話太快了，很多我都聽不清，要孫兒幫忙。」

原來方醫生說有個輪候了整個中學人生的病人是她的孫兒。

「書寫問題應該早就知道不可能是精神病吧？」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這點，我明知故問，看看婆婆怎樣回答。

「香城的醫生都不知道這是甚麼病，小學的時候帶他做發育檢查，醫生說身體發育正常，拿筆的問題長大後應該就沒事了，誰知道人長大了，問題嚴重了，孫兒的功課啊，學習啊，甚麼也幹不完，他的爸媽又沒有空照顧他，剩下我，我都這種年紀了，怎會懂這些病。」

跟年紀無關啊婆婆，直到早一個月前我也不會，說真的，香城的醫生對這方面的問題認識少到難以提供任何支援。

「朋友說聽過這可能是甚麼精神病，所以帶他看精神科了。排隊多年，結果醫生說沒有病，叫我到這邊來。就是做很多檢查都沒有半個有用，還好都是公營醫院的檢查呢，不然住院費很貴啊。」

這麼說你應該沒有選擇的餘地吧？如果有能力的話，應該早就到私營醫院求診了，花了孫兒讀書年代這麼多時間，換來的只是省了萬多塊和「沒有病」這麼一句，「還好」？這真的好嗎？年輕時代的時間可是相當珍貴的！

「上星期見過醫生，打電話到這裡來，這裡的電話很難接通啊，打了一個上午，還好預約到隔天有時間進行檢查，時間正好就預約了。」

原來把我的時段搶走了的人也是你！

「上星期做檢查的時候，醫生說孫兒已經接近成人，能醫治的機會很渺茫，不過可以嘗試一下。」

「所以現在有覆診是嗎？」為了表示我一直在聽，我問。

「對啊，但是診金很貴，他的爸媽現在要更拼命工作。」

覆診的診金很貴…

「妹妹的父母也是雙職嗎？」

「嗯。」老爸其實還算在職，只是因為抱病，現在不方便工作，不用把這些事告訴她吧。

「那麼還好吧，不然每次千多塊會相當吃力的。」

每次千多塊…怎麼辦，錢啊。我剩下的錢只足夠覆診一次，要繼續覆診就要跟老媽他們說了。

想到這裡，心裡開始顫抖。

婆婆一直在說自己長孫的事，他已經檢查完了呀，即是說她帶著的三個孫兒裡有一個有問題？

「那麼婆婆有另一個孫兒懷疑有問題嗎？」

「對啊，是他。」這時婆婆指著還在吃麵包的那個小孩。

「他現在七歲，寫起字來跟他的哥哥一樣，我很擔心有一樣的問題，所以帶他來做檢查好了。」

小孩子啊，你唸小學就能到這裡來檢查，是因為你的哥哥被犧牲了，你要珍惜啊。

我記得那個小孩叫榮仔，那個榮仔吃完麵包又走到我旁邊。

「抱歉啊，姐姐沒有東西給你吃了。」咖啡要喝嗎？我有兩瓶在袋子裡。

「妹妹真不好意思呢，他有點頑皮。」

「不要緊，小孩子活潑一點是好事。」活潑過頭了，說回來榮仔抓著我的衣邊幹甚麼，你不能像你的弟妹一樣乖巧一點嗎？

「妹妹有試過自己找方法醫治嗎？」婆婆繼續剛剛的話題。

「沒有啊，因為不知道這會是個病，只是一直想方法適應，現在二會真的撐不住才求醫。」

「我明白你的感覺啊，跟其他人說他們不懂你說的是甚麼，只有裡面的醫生還有同樣的病人才明白。剛才的說話我跟其他人說，他們也不太懂我的意思。」

其實婆婆你也不是這類病人吧。

「我聽其他人說彈琴和游泳有效啊，試一下吧。」

「為甚麼有效？」

「聽說彈琴可以令手指靈活一點，游泳能幫助身體發展啊。」

婆婆，其實我用鍵盤輸入的時候速度是超快的，運動表現也是良好，就只有抄寫方面有問題啊。嘛，反正反駁也沒用。

「好吧，謝謝建議。」

「下一位，黃致榮，在這裡嗎？」一位上班族衣著的男人走到等候區叫名字。

「這裡這裡。」隨著孫兒被點名，婆婆離開了等候區，本來還想請教一下她長孫的醫療經歷。

婆婆孫兒的年齡跟我差不多，這裡的醫生跟他說能醫治的機會渺茫。

「…」

不是還沒有醫生報告嗎？先檢查再說吧。我說服自己。

說回來，從剛才開始，我的手就有濕漉漉的感覺，那是甚麼？

「該死的，那個小孩剛剛在吃我的衣服呀？！」

可惡啊，我的衣服沾滿了口水，髒死了。趁還有點時間，趕快到洗手間洗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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