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價值》當安樂死合法化後（故事純屬虛構） - 序

我坐在面試室門外的椅子輪候著面試，看著一個又一個同屆畢業的護士學生走進面試室內，我的手心就開始冒汗，胸口的位置也跳得發燙。我輕捂著心臟的位置，用力地深呼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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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我的動作有點大，坐在我身旁的面試者發出了輕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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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緊張嗎？」她從手袋拿出了一盒薄荷糖，友善地遞向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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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點點頭，接過盒子後便把一顆薄荷糖放進口裡，薄荷糖一放進口裡後入口即溶，清爽的薄荷香味在口腔中蔓延著，卻一點都不刺激鼻，使我的腦袋清醒過來，心情也慢慢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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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的我對於面試一點都不緊張，甚至很有自信。今次的面試令我感到緊張是因為這是我第六次面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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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至第四次到私家醫院面試不知道為甚麼頭頭碰壁，不是即時告知不錄取就是等候消息，可是最後「等到花兒也謝了」也沒有收到錄取電話，而且收到的都是推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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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了高薪的私家醫院，改為人手缺乏的公立醫院也不見得會成功。為甚麼在學校成績比我差得多的同學都找到了工作，而成績優異的我至今還是沒有收到錄取通知，真的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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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靠著椅背，從手袋中拿出了手機看看時間。忽然，一名護士叫了我的名字示意我進入面試室。我緩緩地站起身，整理著身上的服裝，把手汗輕輕擦在黑色的褲子上後，確定服裝沒有問題便走上前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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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當我敲門後，一把嚴肅的聲線從門後傳出，示意我可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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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冰冷的手把慢慢轉動，「咔嚓」一聲門打開了。我拉開了門進入房間後，便馬上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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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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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的陽光從百葉簾的縫隙中透入，純白色的牆壁使整間房間看起來十分乾淨，房間一旁的櫃子放滿了各種顏色的文件夾，而且文件夾都順著各種顏色放滿了整層櫃子，由此可見房間的主人是一個做事一絲不苟，嚴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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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女主人正坐在工作桌前，直視著我。我吞了一口口水，走到工作桌前的椅子坐下，然後把放有自己履歷的文件夾放到她的工作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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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安樂院的護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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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看著護士長，只見她绑著一頭俐落的馬尾，架著黑框眼鏡，板著臉面無表情。當看到她胸前掛著的名牌，我不禁點了點頭。她的名字如形象一樣古板，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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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妳自我介紹一下。」李梅從一旁拿起評分紙放在板子上寫著，看似是為了記下我在面試中的表現，當她記下東西在紙上時，原子筆跟板子互相磨擦，互碰發出「咚咚」的聲響。聲音在寧靜的房間不停地迴響，聽到這些聲響使我增添了不少壓力，因為我面試時從沒遇過這樣的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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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劉艾娜，今年二十五歲，剛從大學的醫護系畢業，已考取注冊護士資格⋯⋯」我像機械人一樣把已背如流水的自我介紹說出來。當我回答她數個問題後，她仍沒有翻開我的履歷書看，就連一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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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我的履歷書放到桌上的文件夾，推到我的前面，然後托了托眼鏡道：「我們正式開始面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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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的說話是甚麼意思？剛才她所問的問題不是面試的內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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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張得板直了腰，牽強地揚起僵硬的笑容，可是當她問起問題後，我再也笑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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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都說『安樂院』是一所收容許多想結束生命老人的老人院，你認為安樂院跟老人院有甚麼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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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問題後，我不禁咬著嘴唇，腦海也變得空白起來，這問題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也不曾想過她會這樣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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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屏息靜氣地等待我的回答，看到她黑如深潭的雙眸，我不禁倒抽一口氣，也不敢對上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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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應該是這裡的護士跟其他醫院一樣都需要豐富的醫護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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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她飛快地在紙上記下我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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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位申請安樂死的病人都需要在這裡居住並輪候，妳認為他們必須輪候的原因和目的是甚麼？」她把話說完後就慢慢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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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輪候的人數太多了嗎？」我不經意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當我把話說完後，只見她挑起了好看的眉，而且她好像更用力地寫字，所發出的聲響更大，可猜想到李梅對於我的答案感到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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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對安樂死有甚麼看法？」李梅不再看著我的樣子說話，她輕輕轉身拿起放在旁邊的文件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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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握著拳頭，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回答：「我認為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安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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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認為生命的價值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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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李梅各種困難的問題，我再也回答不了。我微微張開嘴，卻回答不了她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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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用力地合上文件夾，然後放在桌上。寧靜的房間內沒有任何人說話，有的只有我們有節奏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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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因為甚麼而想當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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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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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面試又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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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妳會去安樂院面試。」羅恩瑜拿著飲管攪拌著蜜瓜梳打，浮在飲品上的雲尼拿雪糕因攪拌而漸漸溶化，把深綠色的色澤變成牛奶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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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咬著飲管，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綠茶牛奶，可是喝著綠茶牛奶我卻沒有感到一絲的甜意，有的只有綠茶的苦澀，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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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好友羅恩瑜坐在咖啡廳的角落，吃著午膳。因為跟她許久沒見，而且知道我面試失敗，所以相約出來吃飯，也順便安慰一下我低落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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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喝⋯⋯」我把飲品推到一旁，拿起一杯清水喝著，以解我口腔中的苦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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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把沾到杯外凝結水珠的手擦在餐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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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妳最討厭生命意志力弱的人不是嗎？」羅恩瑜喝了一口梳打，一副擔心我的樣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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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的好友說得沒錯，我最討厭生命意志力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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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過我會到安樂院面試的一天。不⋯⋯我是沒想過2030年後在各國的人權組織和團體爭取下，世界各地漸漸實行了安樂死的制度。而且申請門檻降低實行制度後，每年向法院申請安樂死的人數不斷上升，也開始引起濫用安樂死的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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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樂院的存在跟其他的醫院相同，有專業的專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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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是在安樂院雖然是隸屬政府，但是院內的事議跟政府分立，政府只是負責接受申請，查核申請者是否合乎資格，安排病者入院，並且負責院內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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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合乎資格的病者都是輪候安樂死，而且那些病者都需要在安樂院居住。在外界的角度中，安樂院是一個等候死亡的監獄，也有人說它是另一個精神病院，在那裡等待的人都是精神失常的，也是絕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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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在面試中這麼狼狽過。」而且在安樂院的面試情況我是沒有遇過，以往在別的醫院面試都是小組面試和筆試，而且所問的問題也不像那個古板的護士長一樣⋯⋯這麼深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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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恩瑜笑了笑，然後摺起手袖開始拿起叉子把意粉送進嘴裡。「我看妳一定是『直腸直肚』把心裡的說話都毫不掩飾地說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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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否認，繼續吃著眼前的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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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一個問題我想問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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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看著羅恩瑜輕皺著眉頭，粉紅色的唇瓣微張欲言又止。她看到我點點頭後，就問：「當初妳為甚麼要做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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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把話說完後我不禁一愣，也想起了那天面試，那個護士長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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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因為甚麼而想當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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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初是因為甚麼而想當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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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護士是一份穩定高薪的工作嗎？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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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個又一個的影像在腦海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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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間我按下了電燈的按鈕、門縫下流出一大片血把象牙白的地磚染成血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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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地搖頭，把腦海的想法給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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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當護士的原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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