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第十幕──偉業將至，天地變色(5)

「絕對，不會錯的。」

雙眼緊盯不死鳥猛烈燃燒、瞬間消滅冰晶鸚鵡的琦麗身姿，妮可菈立定於損毀的窮頂邊上，瞬間讀出對方下一步的剎那，思緒光速倒轉，回到自己人生中那段愉快、幾乎沒有煩惱，眼界如同海綿吸水般、不斷擴展的時光……

那一年，是我從師傅那裡學會控制生命能量、並決定出村闖蕩的一年。本以為能跟隨師父、一同闖蕩世界的我提著一小袋行李，興沖沖的抵達村口邊上的小屋時，卻發現師傅早已不在，只留下一張紙條：

『我的傻徒兒啊：

你師父我是一陣風，但妳不見得是，所以我先走一步。若是有緣，

無須話語，妳我自然會互相吸引，如同最初、師父遇到妳那般……』

即使透過感知、確定師父已經走遠，但其生命能量的餘波始終如一，不曾變化過。這或許就是師父提過的──生命的本質吧？

「只要時刻留意，便能清楚感知嗎？唔──，師父欺負人，老愛出些啞謎糊弄我！」

當時的我理不清箇中關聯，只當是師父給我的考驗。一通深呼吸、將生命能量聚於雙腳，我沒有一絲猶疑，踏上這段帶給我無數喜怒哀樂、占據我大半人生的壯闊旅行。

「多虧了師父，我活至今日，被騙過的次數屈指可數。要知道，在這王國裡，多得是假貨。」

妮可菈喃喃自語，愜意的側身避開火球。那是從不死鳥羽翼中搧出、足以將一切焚燒殆盡的璀璨煙火。

值得慶幸的是，這些煙火的目標是妮可菈，並非磊伊茲宅邸，周遭的一切事物這才沒有因為妮可菈的閃避、化為一片火海。這不僅體現出不死鳥精密、遠超人類的魔力控制，更印證雪莉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不死鳥是種充滿愛心的生物。哪怕只有一丁點火花，祂都會小心翼翼的收好、不對環境造成多餘的傷害。』

「雪莉，妳說的沒錯。」

妮可菈一躍而起、出拳轟向不死鳥的同時，腦海中的回憶從未停止，甚至默默的將其帶往其生命旅途中，身心最為痛苦的時光……

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從一個村莊的小村姑、逐步蛻變為王國境內小有名氣的遊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沒有少做，因為衝動而與貴族結怨也不在少數。

但真要說起來，在那年少輕狂、下手不知輕重的時期，最令我感到憤恨的，莫過於那件美其名為調查、實則把我當成替死鬼的委託。儘管我憑藉一身技巧、力量的幫助，強行擺脫不少血光之災，那座遠古遺跡裡的陷阱依舊憑藉其無窮無盡，硬是把我逼到絕路。

　　即使是現在，我仍清楚記得，那透體而出的鋼錐尖上閃過一點血光，幾乎要將我殺死。

「該死……」

這麼多陷阱，那混蛋竟然沒跟我說？看來真的被擺了一道。雖然很想這樣說，但腹部不斷傳來、幾乎占據全身的劇痛並不允許，甚至奪去我眼前的最後一絲光明。

「這就是、死嗎？」

就像是要否定我的想法，一道由魔力匯聚的光球霎時間映入眼簾。

「下面好像有人！快點！」

恍惚間，一股力量將我從陷阱中拉出，不帶一絲血液。從被洞穿的肚腹傳來、暖如春風的觸感研判，應該是某位魔導士的治癒魔法正在發揮作用。

不過，還真是少見，在治療的同時、屏蔽傷者痛覺的治癒魔法。

「……妳……」

當我勉力睜眼、想看清對方容貌的的同時，對方注意到我的視線，輕柔的向我說道：

「別擔心，妳會沒事的。」

哼，什麼嘛。這是安慰重傷者該說的話嗎？簡直跟替士兵送終的軍醫一模一樣。雖然很想糾正她的說法，但當時的我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能默默的接受治療，並陷入前所未有的深沉睡眠。

那便是我與愛莉莎的母親──雪莉‧巴赫的第一次相遇……

「呿！還是不行嗎？」

受到妮可菈飽含生命能量、其威力開山裂海的一擊，不死鳥雖失去大半身軀，但隨著翠綠火焰的燃燒加劇，不一會兒便恢復如初、再次振翅飛翔，為妮可菈帶來另一波致命火雨。

「區區火雨，能耐我何？喝啊──！」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呼吸，妮可菈的生命能量不但沒有枯竭，甚至愈發活躍，彷彿妮可菈此刻的激動情緒被轉化成力量、波濤般地湧現。一眨眼的工夫，受氣場保護的妮可菈穿過重重火雨，再次來到不死鳥面前。

「這樣又如何！」

妮可菈重拳揮出，希望能衝破眼前的困境，為自己、也為摯友帶來希望的曙光……

「別攔我，我要宰了那混蛋！」

自從雪莉救活我開始，我不論是在後續治療、吃飯、睡覺，劫後餘生的怒火總是驅使著我，非得把那知情不報、險些置我於死地的黑心商人打死不可。與此同時，雪莉總是會適時的出現，一邊施展結界魔法、將我壓回床上，一邊以自身的名譽作擔保：

「我，雪莉‧巴赫向妳發誓，一定會還妳一個公道的。」

那是我第一次從她口中聽聞她的全名。或許是剛從鬼門關回來、感官尚未恢復，直到我能下床走路、凝聚生命能量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得出自己難以接受的事實：

『巴赫？不就是那混蛋商人的姓氏嗎？』

當晚，雪莉再度上門、繼續她所謂的後續治療時，我不再忍耐、一把將她按到牆上，逼問整件事情的真相究竟為何。

「說！為什麼妳爸要害我！而妳，朱古利‧巴赫的女兒，為什麼要救我？」

不管我的語氣如何凶狠、雙手不斷在她纖細的手腕上加重力道，雪莉稚氣未脫的俏麗臉龐始終沒有露出半點恐懼。那雙湛藍、沒有一絲混濁的明媚大眼更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耀出清澈的光芒。

「這件事情，確實是家父以保障我的工作安全為由而促成。身為他的女兒，我難辭其咎。」

隨著雪莉開口，我的注意力、感官、甚至是流轉於全身的生命能量，它們靜靜等待，直到我作出最後決定。

「所以，」雪莉語氣堅定、盡她最大的誠意說道：「這次的遺跡探索中，其四成所得盡歸桑德薇‧芙莉小姐。當然，關於醫療費的部分，全由巴赫家支出……」

乍聽到如此理性、不帶一絲感情的說明，我頭腦一熱、將雪莉狠甩至床上。我自己則緊跟在後、壓得她大氣不敢多喘一口。

「想用錢打發我？開什麼玩笑！」

一瞬間，雪莉堅定不移的神情，竟像是被我劃開一道裂口、不可避免的分崩離析。

「可是、可是，」說到後頭，雪莉愈發哽咽：「不這樣做的話，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妳交代。桑德薇‧芙莉小姐，我真的、很抱歉……」

但是，要是因此放任我去找朱古利‧巴赫算帳，身為女兒的雪莉始終無法坐視不管。基於兩邊為難、任誰都難以抉擇的理由，雪莉不惜與父親斷絕關係、甚至動用手邊的資產與關係，只為讓我能安心靜養、直至痊癒。

「真是、真是天真的孩子。跟妳爸完全不同。」

或許是大病初癒、氣力尚未恢復，又或者是我被雪莉的真摯所感動，從那一刻起，我一邊接受雪莉的治療、一邊立下誓言：

『放朱古利‧巴赫一馬，可以。不過，作為交換，妳可要好好賠我才行。』

也因為這一誓言，雪莉竟陪伴著我，度過這段人生中喜怒參半、卻甘之如飴的幸福時光。直到她與磊伊茲家家主相識、相愛，共結連理……

「恭喜，嫁了個有錢有權的老公。」

聽聞我的祝賀，雪莉眉頭一皺，故作生氣地回道：

「啊──，妮可菈，怎麼連妳也這樣！」

為了不讓她真的發起脾氣，我連忙改口：

「是、是。我說錯了，我應該說『恭喜妳嫁了個好老公』才對。」

「這還差不多。」

說著，雪莉再次綻放笑容，一如既往的美麗、安定人心，跟那個表面和善親人、實則暗藏詭計的普金斯頓‧磊伊茲完全不同……

「說起來，當初只是看不過她的天真，想要趁機教導她。」

一瞬間的遲疑，換來不死鳥的猛攻。若非妮可菈反應及時、出拳抵銷這記泰山壓頂般的撲擊，現在的妮可菈早已化為點點塵埃。至於不死鳥，頂多是再次經歷一次涅槃重生、無關痛癢。

「不過，真沒想到，連我都被她傳染、變得跟她一樣天真。」

再次抬頭仰望不死鳥，那閃耀、充滿活力的生命氣息，不管時光如何飛逝，妮可菈依舊能辨識其中的本質，進而看出對方意向。這也是妮可菈第一次見識到，一個幾乎不向他人施暴，卻因為外力所逼、不得不出手的人，其生命能量的扭曲程度是多麼的不堪，同時令自己感到萬般不捨。

「拜託，再撐一會兒。」

妮可菈再度蓄氣，為那更猛烈、可能殃及周遭的殺招作準備。

「這就幫妳打碎，普金斯頓強加於妳的枷鎖！」

不死鳥向下俯衝的瞬間，妮可菈一躍而起、周身爆發出翠綠光芒，其閃耀並不遜於不死鳥身上的翠綠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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