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第七幕──影子之後，光芒緊隨(5)

不論行走於何處，妮可菈始終謹記多年來的經驗教訓，對所有未知的場所、道路採取最高警戒，更別提這條多年未曾造訪、人跡罕至的隧道。饒是如此，妮可菈仍然對這群不速之客的出現感到意外。

「──！？」不等蓓絲反應，妮可菈一手抱起蓓絲，一手摀住她的嘴巴，連同蓓絲不小心脫手、光芒不再的法爾普雷爐石也一併接進自己的口袋中。

「別出聲，前面有狀況。」

轉進隧道左側岔路的轉角、長度不足兩個馬身的凹陷處，妮可菈以最細微的音量，向蓓絲描述前方所潛藏的危險。

距離兩人所在位置約兩百公尺，因為不明原因而形成、頂部呈半球型的巨大空間中，一群徒有人形、身上燃燒蒼藍鬼火的魔物──史雷奴在此遊蕩。多虧當時的庫勞倫斯‧磊伊茲曾大量召喚、使役祂們攻擊妮可菈，妮可菈至今仍忘不了史雷奴身上猛烈燃燒、惡意滿滿的生命氣息。

「聽好，雖然祂們經不起我的一拳，但祂們身上的鬼火確實是個麻煩。一旦被纏上，肯定會痛不欲生。」

回憶起當時，親眼目睹自己發出的護身氣場被鬼火吞食、有如毛蟲吃葉子般簡單，妮可菈不難想像鬼火點燃生靈的慘狀。仔細聆聽妮可菈說明的蓓絲亦觀察到異樣，被重新啟動的法爾普雷爐石照亮的臉龐蒙上一層慘白。

「還有其他路嗎？」手捧法爾普雷爐石，蓓絲殷切期待著。

「就我所知，能快速抵達北境的路只有一條。」妮可菈點破，徹底斷絕無謂的念想。「事到如今，只能從正面突破。」

若要獨自穿越前方的障礙，妮可菈可說是滿懷自信。唯一值得她擔憂的，是蓓絲的應變能力，能否承受住史雷奴在身理、心理上所施加的雙重壓力。

「蓓絲，我這裡有個計畫，需要妳的幫忙。」

不對！現在可沒有時間擔心這些。妮可菈轉念一想，所有猶豫一掃而空。既然已經拉著蓓絲踏入這趟旅程、蓓絲也做出覺悟，妮可菈唯一能做的只有一個──盡心盡力、全力相信身邊所有一切。

「可以是可以。不過，您希望我怎麼做呢？」

蓓絲歪著頭，內心的怯懦幼苗在妮可菈驀然湧現的自信灼燒下，瞬間化為灰燼，間接成為渴望拯救愛莉莎、不可或缺的勇氣養料。

「妳有沒有辦法像這樣……」

妮可菈娓娓道來，盡可能的簡潔扼要、爭取寶貴的每分每秒。

若要進一步描述，史雷奴並非是身上燃燒鬼火的人形魔物，而是身體由鬼火所構成的人形魔物。像這種能將魔力物質化、來自萬惡下界的魔物，除非受到皇家級王國魔導士、抑或是磊伊茲家的召喚，否則難以現形於人世。

「冰封一切吧，暴雪術！」

足以凍結歌利亞氂牛的凌冽風暴自隧道一端襲來，瞬間佈滿整個半球型空間。眾多史雷奴來不及反應，被寒氣凍結、化為冰雕。

「保持這樣子，不要停！」

伴隨著宏亮的呼喊，妮可菈乘著暴風、迅速擊碎兩隻最靠近隧道口的史雷奴，隨後兩腳一蹬、循著凍結的蒼藍火光逐個擊破。

「果然，暴雪術對祂們有效。不過……」

如同妮可菈利用生命能量、構築護身氣場保護自己，史雷奴的鬼火也具備相同作用。縱使妮可菈事先提醒蓓絲，要持續、不間斷的施展暴雪術，仍有不少遠離隧道口、位在半球型空間另一端的史雷奴尚未完全結凍，不時搖曳的鬼火甚至能將暴雪蒸發。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謹慎控制生命能量、將力量集中於一點，妮可菈如同坐著針線活的巧匠，以不破壞山體內部結構為前提、不斷在半球型空間中穿梭，精準擊碎一個又一個的史雷奴。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與此同時，妮可菈不忘數數、確認時間的流逝，以免蓓絲過度使用魔力、體力不支。

「三十九、四十。可以，我還行。」

另一邊，蓓絲一邊確認周遭是否有殘餘的史雷奴，一邊深入半球型空間，確保暴雪術的效果能覆蓋到空間的另一端。這不僅是為了幫助妮可菈，更是為了愛莉莎。

「為了小愛，我要撐下去。」

一想到妮可菈所說、愛莉莎被磊伊茲家的人擄走，至今生死未卜，蓓絲除了心急，更多的是疑惑。

妮可菈在出發前一晚、向蓓絲提起的往事中，最不能理解的環節非『愛莉莎是磊伊茲家成就偉業的祭品』莫屬。他們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將至親的生命當成柴薪，只為照亮那條成神的未知道路？

「明明已經是王國的一大支柱，卻渴求更多恩賜，甚至不惜向神明索討嗎？」

蓓絲的小腦袋不斷運轉，希望能找出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但很遺憾的，在生命重於一切事物的前提下，即使是低級如狡辯的藉口，蓓絲也想不出來。

「一定要救小愛出來，然後帶著她遠走高飛。」

早在決定出手相助時，蓓絲早已在心中默念無數次。尤其是現在，每當蓓絲默念一次，心湖上湧起的浪潮愈發猛烈，更為她帶來莫大的力量。

「小心後面！」昏暗的空間中，妮可菈的身影閃現於半空。

這時遲那時快，蓓絲幾乎要順從本能、回頭查看的瞬間，為防萬一、以魔力刻印在後背的簡易術式啟動。翠綠的魔力噴湧而出，硬是將蓓絲向前推出數公尺遠，一隻躲在暗處、身上僅結層霜的史雷奴偷襲失敗。

「喝──！」

妮可菈先是輕巧落地，隨後集中力量、出拳粉碎史雷奴。

「妮可菈小姐，我沒事！」

忍著面部著地的疼痛，蓓絲掙扎起身，用行動向妮可菈報平安。

「居住此地的精靈啊，請聽我一言……」

當雪白的魔力團塊再次聚集的同時，蓓絲不忘伸手探向腰間小包、取出裝有水藍色液體、呈紡錘狀的玻璃瓶。

「你們要的魔力，就在此地！」

說罷，蓓絲扭開瓶蓋，將液體撒向魔力團塊，本來不斷蠕動的魔力團塊瞬間炸裂、化為冷冽暴風，替昏暗的半球型空間再添雪白。

史雷奴不屈不撓的追擊固然可怖，蓓絲傾盡全力施展的暴雪術、妮可菈粉碎一切妖邪的鐵拳更是不容小覷。不出二十分鐘，半球型空間內再無史雷奴。

「呼、呼、呼──。」

法爾普雷爐石柔和的火光下，蓓絲仰躺在地、拼命地喘息，試圖緩和身體對空氣的貪婪需求。這恐怕是蓓絲冒險生涯至今，第一次長時間輸出、持續控制魔力。

「妳還好嗎？」結束周遭的搜索、輕巧落在蓓絲身旁的妮可菈蹲下身子、觀察蓓絲是否有傷在身。「要是不介意的話，我來幫妳一把。」

妮可菈見只是無力的點頭，手上的動作加快，輕輕按上蓓絲的胸口、配合自身平穩的呼吸，生命能量的奔流緩緩流入蓓絲體內，帶給蓓絲前所未有的舒暢。方才的呼吸困難彷彿從未存在過。

「謝、謝謝您，」蓓絲趕緊起身、重新帶起兜帽，臉上充滿生命能量帶來的紅潤。「那個，妮可菈小姐，我沒事了。趕緊去找哈波海豹吧。」

妮可菈笑而不語，輕巧地起身避開蓓絲，不快不慢的跟在後頭，直到兩人來到半球型空間的另一頭為止。在那裡，三條晦暗不明、看不到盡頭的隧道出現在眼前，逼得蓓絲不得不停下腳步。

「那個，妮可菈小姐，抱歉，應該讓您來帶路的。」蓓絲轉過身，臉上寫滿羞愧。

「沒事的。」妮可菈來到蓓絲身旁，伸手指明方向。「妳說得沒錯，我們沒有太多時間，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

像是在催促蓓絲，妮可菈伸手拍在蓓絲背上，自己則是邁開腳步，緩緩走進正中央的隧道中。

愛莉莎能有妳這樣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透過眼角餘光、確認蓓絲緊跟在身旁，妮可菈不禁回憶起當年，愛莉莎的母親──雪莉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那充滿熱情的笑容、媲美皇家級魔導士的誇張魔法、救人於水火中的堅毅等等。那種真誠，絕非強裝出來的。

所以，愛莉莎，再撐一會兒，我們這就去救妳。注意到蓓絲的腳步加快，妮可菈立刻跟上，直到蓓絲無法再快為止。頭一次的，妮可菈在無意中發現，外表看似孱弱的蓓絲，竟也燃燒著不輸愛莉莎的生命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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