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愛莉莎的日記──其三

明明，我已經做好跟蓓絲說再見的準備，但我萬萬沒想到，當魔物侵擾南區城郊的消息傳到旅店，妮可菈阿姨轉瞬拋下行李、叫我立刻跟上的瞬間，我下意識的拉住蓓絲的小手，內心竟浮現出愉快的漣漪。

「蓓絲，可以幫我一把嗎？」

我知道這樣想很自私，但我真的是打自心底感謝這段插曲。因為那些魔物，蓓絲得以繼續陪伴在我身邊。

所以，我得好好做才行！

「這是、怎麼回事？！」

別說是蓓絲，就連妮可菈阿姨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攝。

聚集在此地的魔物，不論是獨行還是群聚、多足與無足、長有羽毛和鱗片等，牠們不分你我、一同朝向共同的敵人──人類發起衝鋒。其數量之多，縱使鎮守該區的守軍如同傳聞中的強悍，也經不起這兩波之後的攻擊。

「愛莉莎！情況緊急，先疏散平民！」

妮可菈阿姨話音剛落，隨即一拳打碎屋頂，朝屋內張牙舞爪的巨型蠕蟲撞去！拜這一撞所賜，屋內的父女免於被蛆蟲吞噬的命運。那麼，也該輪到我出手幫忙了。

既然要疏散平民，找人是第一步，所以需要探知魔法的協助。我不假思索、向蓓絲發出請求：

「蓓絲，可以幫我找那邊嗎？」

印象中，蓓絲曾跟我說過，探知魔法是學院的必修項目之一，是以保護達官顯要為初衷、進而開設的課程。

「交給我吧。」

魔物環繞下，蓓絲堅定地回應給予我極大的鼓舞。被我引導、環繞於四周的魔力流量驟升，連帶使得風切之境的殺傷力提升不少。

「咻──、嚓──！」

那些拍打著羽翅、蟬翼、翼膜，在空中物色獵物的魔物們，從本來的前仆後繼，到後來的猶豫不決，其轉變之快，超出我的預期。

「是在等魔力枯竭嗎？不對，那也太安靜。」

一瞬間，說不上的違和感讓我打了個冷顫。

「蓓絲，那間屋子如何？」我已經竭力控制，但還是說得太快，蓓絲一時沒有聽清，向我提出確認：

「妳是說那間屋子有沒有人嗎？唔，大概四個人左右……」

蓓絲還沒說完，違和感便化為現實襲來！

直到剛才都還在我們身邊打轉、長有朝天豬鼻，體格與人類無異的四足蝙蝠，牠們竟然對蓓絲的言語產生反應！

只見其中一隻四足蝙蝠奮力收起翅膀，直朝我們眼前的矮房俯衝！木料與稻草搭建起的屋頂經不起四足蝙蝠一撞，化為紛飛於半空中的碎木散草。

「──！？」

比起對四足蝙蝠深諳人性的行動方式感到驚詫，我更想趕在四足蝙蝠吸食人血前，救下無助的民眾。一眨眼的時間，我已經從石磚屋頂躍下，詠唱完畢的魔法蓄勢待發。

「蓓絲！我們一起……蓓絲！」

當我注意到時，蓓絲竟被困在石磚屋的屋頂上，獨自面對三隻四足蝙蝠的襲擊。

「小愛！」

即使被逼到屋簷邊上，蓓絲仍不忘詠唱咒語、施展凍寒氣限制四足蝙蝠的行動。但還是有隻四足蝙蝠避開凍寒氣、直朝蓓絲撲去！

再不行動，蓓絲不是被撕成碎片，就是從四層樓高的高度摔下！如果只是這樣，我一定能趕上，讓蓓絲脫離這個危機。

可是，這樣的話，那邊的四個人呢？

早在這疑問出現前，我的身體已經做出決斷。

搶在四足蝙蝠尖銳的腳爪刺穿蓓絲前，我乘著風、疾走於牆上，早已蓄積在手中的烈風彈接連射出，恰恰打在四足蝙蝠肚腹上。四足蝙蝠吃痛、腳爪一縮，本來應該刺穿蓓絲肩膀的利爪，變成在蓓絲眼前空虛劃過。

同時，我一伸手，恰好接住搖搖欲墜的蓓絲。

「凍結吧！」

蓓絲手中短魔杖向前一指，剛被擊退的四足蝙蝠隨即化為冰雕、直朝地面摔去，最終摔個粉碎。

「呀──！」

「啊──！」

「咿──！」

「……」

就像是在提醒我，此起彼落的慘叫聲從矮房方向傳來，讓我反射性的抱緊蓓絲，同時發出提醒：

「抓緊了！」

等不到蓓絲回應，我再次施展疾走術，轉瞬降落在矮房屋頂。屋內的四足蝙蝠還來不及回頭，從我手中激射而出的水風箭就將其腦袋貫穿，連同在牠身下、早已肚破腸流的青少年一起。

「小愛……」

「對不起……」

蓓絲什麼都還沒說，我卻避開她充滿擔憂的目光、不斷環視四周。竭力壓抑想高聲叫喊的衝動，我不斷道歉。不僅是對蓓絲，也向失去生命的他們……

之後發生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清楚，唯一比較清晰的，是在我回到城裡之後，身後不斷傳來、妮可菈阿姨充滿擔憂的呼喚。

然而，這呼喚並沒有持續太久。當我把自己關進昏暗的旅店房間時，隨手拖曳過來的魔力團塊成了最好的耳塞。

沒有承載情緒的聲音，更沒有意圖侵犯的魔力，在房間裡，只剩下床鋪與桌椅、透窗而入的夕陽餘暉，還有藏在我心中的懊悔。

「明明才說了要好好做，為什麼、還是搞砸了？」

明明有那種想法，為什麼還是沒辦法做好？不論我怎麼想，腦袋裡就像漿糊一樣，全都黏在一起。就這樣，無視遍布全身的濕黏與異味，我獨自蹲在房間角落，直到夕陽的最後一抹紅暈從窗口消失。

「這樣的我，八成會被討厭吧？不對，蓓絲她，一定會討厭我？」

到了後來，我無法不去回想，蓓絲當時的眼神中所流露出、混雜著恐懼與失望的情感。是的，從眼神中流瀉的微量魔力是不會說謊的。

小愛，為什麼不救他們？

小愛，雖然妳救了我，可是他們呢？

小愛，要是當時，妳沒帶上我，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吧？

小愛……

或許是雜音，或許是事實。不論是哪一個，我都難以承受。但不論我怎麼掙扎，那些耳語一直纏著我，就像這雙眼睛一樣……

「小愛，妳在嗎？」

伴隨著熟悉的問候，房門開啟。是蓓絲！為什麼？

「──！？」

與蓓絲四目相對的瞬間，本以混亂不堪的心靈湖面再度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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