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知道雨天的青蛙在哭》/《雨天、未悉蛙鳴》 - 狐嫁編-第四回：避雨亭檔案(一)/馳親背影

避雨亭檔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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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是一單有關親情的案件，雖然由離家出走的自己開口道出也有點奇怪，但大家重視親情嗎？亦有思考過甚麼叫親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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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身上存有相似構造的基因的存在，基於身體構造上親近，故而產生親情嗎？我並不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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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當要釐清那條介線，自己卻也給不出答案。只因每人用於衡量的準則也不同，理解且統一是難事，亦往往就是作為人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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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太喜歡文學，但也挺認同「理解只是誤差較少的誤解」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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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要完全互相理解是幾乎不可能的，只是以類似的人以標準作出判斷與行動而已。要以自身的誤會來推斷別人的誤會，兩者即使有無限多的交接點，始終一天也會察覺不同而產生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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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這項前設已是難以滿足的條件，基於理解的共識更不多用解釋，更甚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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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誤會交疊有時只是鬧劇，可一笑而之；壞的時候就會是一場悲劇，促以淚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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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切也是結果論，誤會的過程再去探究也沒有用處，因為那就是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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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軌調查！？這裏的工作還包括這類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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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聲交集的茶樓，我和阿雨正坐在了兩人桌，而他則十分輕描淡寫的回道：「當然包了，雖然今次也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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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到底怎樣才能找到這般的工作回來的？」我順便把蒸籠中的最後一隻蝦餃夾起，一下放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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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們在跟跡的是一對上了年紀的男女，相隔右邊兩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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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兩位年輕人坐在這間舊式小茶樓已是一件怪事，加上動向在茶樓一直鬼鬼鼠鼠，聊天不多，點的東西更不多，進一步引起那些上了年紀的侍應們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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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曾質疑油墨報紙於現代的需要，現在我得知用其作擋視線是如此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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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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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對方有動向，阿雨便拉着我的手打算結帳，尚未咀嚼蝦餃則整顆卡在我的喉嚨裏，幸好強行整顆吞掉，不然明天新聞便變成《十九歲少女蝦餃噎喉，窒息兇手為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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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我生死競速裏九死一生之際，阿雨則在門口那處東張西望，便發現他倆正在對面馬路的報紙攤檔與老闆閒聊着。那正是我剛買報紙的地方，買的原因只是忘了帶紙巾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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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有歡有笑的，似乎是老熟人。老頭子揮一揮手跟老闆道別，帶著在身旁的老婦離開，老闆也重新拿起報紙觀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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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軌的…就是那個老頭子？」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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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就是他，是他的兒子來向我委託調查的……」阿雨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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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個月之前，老頭的兒子目擊其父親與不熟悉的老婦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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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不是自家親戚，又不是甚麼熟人，自己甚至沒有見過她的臉孔。加上她衣著風格也有一定的打扮，於是兒子他便起了父親是否出軌的疑心，透過熟人的渠道委託了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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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是出軌，兒子的母親早在他中學時期因病去世了，更從那以後就與父親雙依為命。直至長大成人，在他到外工作後就讓父親退休，以免他工作家務兩方面操勞。現在有了空閑後，卻給了他這個孤身老人找新對象，使兒子十分的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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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先生…還激動得拍枱時弄傷了手碗，要我替他包紮呢。」在阿雨說明了背景後，我卻說道：「但是，那個老頭總不像是在拍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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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是他們雖然一起的走着，距離是近，身體接觸也偶有，但兩者總保持一定的距離，給了我一種雖親而不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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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等於我和小渚會有身體接觸，但不等於有甚麼；他們比朋友更相熟，但不是親熱的關係，我是這樣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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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也不這麼覺得，但始終人不可以貌相。況且今天才跟了兩小時而已，不要太快下定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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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阿雨已坐在避雨亭的椅子上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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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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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回到避雨亭，正交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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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他倆人去茶樓聚會就沒有發展，各回各家，因此今天的收獲只有肚子裏一籠的蝦餃和燒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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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者，在我們觀察了一個月後，大約計算到他倆見面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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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平均會見面兩、三次，算不算上多我並不清楚；而每次聚會的地方會離老頭和兒子所住及工作的區域有一定的距離，老頭是肯定想避開兒子眼光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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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有一個傾向就是他兩人相會的地方不管大小，一定會是茶樓。平均價錢不貴且能長時間有坐位，是聊天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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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作為跟跡方的我也有點吃厭了點心，也開始能分出師傅的手藝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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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起這些小事，這個案子可比想像中的麻煩上百倍。先再重申一次，我還是未搞懂阿雨那傢伙的奇怪能力…但我們也因此窺看那個老頭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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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動時機依舊不穩定，據他說是被動技能，如果是遊戲的話，是一定歸納到「垃圾技能」的類別；但在現實之中，也透過那個垃圾技能也搞清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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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和阿雨也因此在思考着，到底由不由我們來告訴他兒子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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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委託了你們，現在查到了又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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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那個老頭有多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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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是老頭的兒子，是位已三十歲的男性，看外貌已知道脾氣不多好，眉間總是起着皺，頂着兩個大鼻孔。又動不動就拍桌，是個十分容易煩躁的人，幸好主要負責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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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先生，由於這件事從我們的嘴說出始終有分別，所以……」阿雨則再說：「我請來了他本人來由你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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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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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從一旁的房間現身，使兒子他也大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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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件事我也有不對，但沒料到你會專程找人來調查我…」老頭在會面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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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甚麼！走去跟那個老女人走在一起，小心連棺材本也被騙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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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態度依舊，並沒有任何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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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口吐暴言的話，先聽你老爸解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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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我的角色是助手，理應不該插嘴。就在我不禁呼喝馬先生一聲後，他則露出心有不甘的表情，卻也乖乖閉上了嘴，我想他應該是不擅長對付異性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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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約老頭本人是阿雨的主意，他始終認為今次的事件就由老頭本人說明給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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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老人家說話比較緩慢，這裏由我交代一切經由吧，老頭……馬銘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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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銘與她的妻子自小是鄰居，一起居住於同座的公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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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屋的孩子總是一群群的，因此他們也不缺玩伴，包括這兩人，孩子們所聚集的公園總是有着這一大群人一起遊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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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左鄰右舍間關係亦十分緊密，他們小時候家長逢星期天便會約上數個家庭的人到茶樓。接下來孩子們便到公園玩耍，家長們則先回家，叮囑他們要互相照顧，以及晚飯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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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由小學一起遊玩，到升上中學，他倆亦成長了。已經不會再像以前般一起四處奔走，身高改變，腳步漸漸分歧，阿銘他的戀慕之心也從此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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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小學一樣，甚至也一直同班，同一個圈子。他們之間聯絡亦不少，但他始終到踏不出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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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她早等同於自己的親人，要是被心意否定，不只現在的關係會被破壞，與大家的關係因而崩壞……只有這件事，他不想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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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恐懼，所以將心裏的一句藏上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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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得知她將要到外國留學的一刻，他才終於肯定踏出了那停滯多年的一步，向名為人生的棋盤擲出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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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電視劇般的回夢初醒，到當刻才起身出發，為了這一著，他老早已在登機處附近等候她的到來，身旁則有數個已空的咖啡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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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學聚會上不敢溝通，送她回家時也未敢提問，只得知大約日子的他由晨早等待到深晚，而直至一天後的凌晨，到機場人影稀疏的淩晨時間才等到她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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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後他沒有說話，只上前擁抱着眼前那個將要離開她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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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幹嘛？你怎麼一身咖啡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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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語氣似是嫌棄，但也沒有推開他。與女生一同出發的夥伴一人，將行李一同接過先去寄託，將空間留給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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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再三猶豫，他追上以前遺漏的種種後悔，現在的他已做好了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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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現在不說出口，可能這輩子也會後悔；而說出口後，使關係破滅又有另一種後悔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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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最後終察覺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在喜歡上他人的一刻開始，只有前進一個選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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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尋找不會受傷的退路，能全身而退的路線。那種東西，並不存在於已愛上他人的自己身上，所以一直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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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你…不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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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負上一切的後悔，他沙啞地道出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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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甚麼？還有你全身也有股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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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從以前開始已喜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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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深知，一句喜歡不可能成為她停留此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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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想她離開自己身邊，亦不想她為了自己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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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交錯，是理論上完全錯誤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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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不理性的愛情之中，結果並不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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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歡你。所以放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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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來的這是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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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淚流滿臉的他，她再說：「又醜又臭……我又到底為甚麼會喜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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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嘆息，隨後亦捲着髮梢說道：「那…如果你能接受長距離戀愛的話，我們也可以在正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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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普通的長距離戀愛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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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漸漸過去，在長距離戀愛中就只能慢慢等待對方，因為只有一直保持耐性才會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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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能見面，聲音和樣貌能透過網絡傳遞給對方；只是接觸不了，感受不到的互相的溫暖，因此才是考驗耐性的大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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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則成功通關了，基本上每天保持聯絡，兩人亦被同夥稱為「糖黐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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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回到香港以後繼續交往，亦馬上結婚生子了。這場婚禮，然而最為感動的不是他們自身，而是自小的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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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世上能見證他們一切只有家人，隨著親出父母，唸出夥伴們的名字。新娘的這番話使三名的「家人」一同感動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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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人生最遺憾的是，妻子陪伴了他生命的四十多年，幾乎半個人生，卻因子宮癌早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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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跟老銘走在一起的是他和妻子的兒時玩伴之一，「家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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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亦的確想她成為兒子的後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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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搞笑了！到頭來你不就想娶個新老婆而已！」馬兒子憤怒的一掌拍向桌上，巨大的響聲使老銘的話無奈的被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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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桌子被拍壞的話一定要他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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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聽完一切才ㄧ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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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次，連我的話也被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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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知道甚麼？！那個老頭在老婆的喪禮上哭都沒有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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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就知道你對老媽已沒有甚麼感情！」在被兒子面對面吐出的一句，老銘沒有發聲的打算，只是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無聲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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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個光景的我不禁在心裏嘆了口氣，真的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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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我想替老銘代辯之際，阿雨卻二話不說，直接給了兒子一巴掌，響亮的一聲充斥避雨亭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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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摑我！！連我老爸也沒有打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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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左頰紅上了一塊，激動的盯向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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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拍錯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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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故意的吧，不過桌子的藉口可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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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句抱歉也不是對着兒子說，是對着老銘說，他見兒子被打，也只閉上眼搖一搖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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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敢怒不敢言，況且在互盯上已敗給阿雨，眼神瞬間變得閃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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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動手可不是一件文明的事，雖我也認為阿雨是動手得正確的，但那只不過我們可以知道雙方背後所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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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兒子的角度上，他所見的是事實，沒有說錯或做錯。另一方面，老銘的行事也不是最好的，結果致來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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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味，我討厭這個字眼，因為意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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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該詞套用於這個情況…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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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兒子說老銘沒有在喪禮上哭泣，那是事實。因為他都等到人客們散去，才獨自一人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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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喜歡在人前展現弱勢的一面，妻子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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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在她離去的一刻已經放開一切，但往往喪禮才是真正的最後一面。在兩人之間最後的時光，理性始終蓋不過不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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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講辭上好好告別，也答應了她會好好生活下去；但當家中淨下一人的時候，再回望熟悉的四周，那裏已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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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廚房切菜時哭過，明明切的也不是洋蔥；他在床上的被窩哭過，令枕邊人的枕頭變得濕透；甚至在客廳獨自看電視時，也會回想起她而流下淚來，不管正在播的是一套無厘頭喜劇，他也看得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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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把那無理由的歡樂世界和自己所面對的現實對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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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沉溺在傷痛之中，他也知道接下來要靠自己養大兒子，畢竟這也是妻子最重視，屬於兩人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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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笨拙的自己不善於兒子溝通，兩父子通常一談話，最後也會變成單純的鬥嘴，不歡而散，因此也沒有再好好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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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找來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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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現在或未來，老銘也需要向兒子坦白，我們只是強行給予他一個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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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我！？還是照顧你的「下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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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說話！你這個不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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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冒犯的一句老銘不禁動氣了，也使兒子頓時定着了身，那因他這些年來也沒有呼喝過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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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有主見的妻子，是位好好先生，頂多苦口相勸，然而這刻卻推翻了一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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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你母親和我的夥伴，是我刻意求她來照顧你的，因為我最近手腳已開始不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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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銘伸出開始長有皺紋的手掌，五根手指裏只有無名指沒有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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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全是因為有結婚戒指套在無名指，為視力也開始下降的他擋了無數刀傷，仔細一看，指環上還有着一條條的磨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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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和你媽媽的「家人」，也喜歡照顧人，料理也有水平，可惜後來被檢出天生有不孕症，所以在外國居留到一把年紀也沒有結婚，也沒有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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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一起的老婦亦正是一同留學的夥伴一人，真正見證了他們一切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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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馬銘的妻子，當年她留於外國工作，亦一直有跟他們聯絡，因此兒子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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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亦有出席葬禮，只是馬兒子沒有記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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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互相只為了保障大家未來的關係而已。她自小便是我們的「家人」，要是我對她不好，你老媽可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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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沒有先問你意見…所以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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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老銘向兒子低下頭道歉。瞬間令馬先生感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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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充斥全身的怒氣無可去從，不斷在心內裏纏繞著。崩緊的全身突然像破洞氣球一樣，力不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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韁繩一斷，則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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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案子就這樣完結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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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雨說後，馬先生放下費用會透過銀行戶口支付一句，低着頭的跟老銘走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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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先生一直跟著老銘的背影，也合上前方的步伐走着，但老銘卻要求他們平排的走在路上：「以前是三人一排走着的…別再留下我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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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工作一完，我便在避雨亭的沙發上躺着，並問：「吶，聽多一陣兒也不好嗎？我也想知道今次的結果……痛！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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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先生到底會接受那位「家人」？我想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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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我說後，阿雨便用放客人資料的厚文件夾拍打在我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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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麼八卦吧。我們的工作已經完了，餘下的交給那兩人回家解決吧。現在有我們在場，反而不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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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把文件夾放在桌上，便再問：「還有…你沒有事吧？沒有勾起了甚麼不好的回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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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不是問我剛受的傷，而是以前受下的傷，他意外的敏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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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也有點吧。」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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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那個家庭已經差不多一年了…換言之我在這裏已過了一年嗎？時間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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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回望這一年，也真的遇上了不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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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上了不少人，經歷了不少事，甚至連時間也穿越過後，反而顯得出走這件事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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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接觸了各種人和家庭才學會思考這件事，媽她現在到底變得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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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她的生活也會否過得好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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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的話，那就皆大歡喜；要是否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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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的話便回去看看吧，反正也不太遠吧。」阿雨邊說邊將文件夾鎖到辦公桌的最底的櫃中。我則答：「不要，我才不要像是因你的話才回去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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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多年後，我在街上碰到媽，她會認不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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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認不出我，那個時候，我應該擺出一副甚麼臉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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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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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嫁編-第四回：避雨亭檔案(一)/馳親背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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