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ne好像記得上年還有幾張紫色和藍色的「硬卡紙」還沒用完。她翻遍了整個家，一個建築面積只有兩百呎的「劏房」，是父親六年前去世後留給她的，卻找不著。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WqaEC3H8
中學開始，父親都會帶Jane到屋邨的書局買材料製作聖誕卡，送給同學，Jane總會偷偷把最好看的那張留給父親。畢業後，Jane在父親的喪禮上，認識Henry，Henry陪Jane進進出出這家招牌已滿佈歲月，已經看不清楚「小書局」這三個字的屋邨書局，已六次。Jane也送了六次做得最好看的聖誕卡給Henry。書局的門是一個被強制分開兩半的老式實木門，說是實木，彈簧起了重要的作用，推推拉拉都靠它不費吹灰之力就回歸。不是屋邨的居民，不會知道這是一家書局，更不會知道這是一家還在營業的書局。這兩半門已被推推拉拉成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每次打開，關上，就像說話會漏風的老人家，風總是趁機鑽進鑽出。無論老闆娘怎樣修補缺口，它也不可能對稱如初。儘管如此，顧客從門外還是不會看得見裡面的構造，裡面的書，裡面的文具，裡面的顧客，裡面的老闆，也許裡面還有老闆娘，也許裡面還有「太子爺」⋯⋯也許，只有老闆。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qH6kKezpg
明天就是聖誕節，Jane好像已經忘記了冬天裡的日比夜短得多。Jane抬頭看了看還未被高樓覆蓋的一小片天空，皺了皺眉頭。才一小時的功夫，像白熾燈般明亮的白天，慢慢的，漸漸的，緩緩的，變成了溫暖的，橘黃色的街燈。Jane今天仍然是喝著那好像怎麼喝都喝不完的菊花茶。Jane站在書局的門外已經六十分鐘，腦子裡的回憶，好像只有六次等待，六次相見，六次牽手，六次擁抱，六次親吻，六次再見，還沒有第七次。這個書局的平安夜比Jane所認識的平安夜多了很多顧客來買東西。顧客進去了，又走了，幾乎個個顧客都滿載而歸。買了東西的，沒買東西的，都應該已經陸續離去。跨進這個門檻的，跨出這個門檻的，他們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他們的嘴上都沒有任何說話，他們的身材都沒有不一樣地勻稱，他們的腳步都沒有踏出過任何一個「階磚」的範圍。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GnOYLTju
只有那個門檻，Jane記憶中的它好像是穿著褐色衣服的一個身體。六個聖誕節過去了，此時此刻的Jane才發現，它已悄悄變成了經歷火化後青綠灰濛相間的骸骨。Jane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下午六時四十九分，現在走過去只需一分鐘，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剛剛好。Jane走到門前，倒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右手從口袋伸出來，輕輕觸碰右邊的那半扇冷漠無情的破門，不禁打了個寒顫。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O3QOfw8K
一個男子拿著行李在Jane左邊的那扇門，在書局裡面右邊的那扇門，推了出來。他顯然沒有預想過推開門會有一個人在門的左邊站著，因此他被左邊一頭乾淨利落的短髮，穿著黑色連衣裙顯得身材更加瘦削，但是氣味非常熟悉的她嚇了一跳。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0IMQj5U4
男子那想要跨過門檻的右腳，踩在了那塊骸骨上面，左腳的腳底以為可以離開嘎吱嘎吱響的木地板卻又被迫向後挪了一步，木地板隨即發出唧唧響。這塊已被踐踏得只剩下骨頭的門檻，徐徐飄落的木屑像骨灰，滾落，在書局裡面的木地板上，在書局外面的「階磚」上，在塵封的心上。推開的剎那，誘來一陣小龍捲風，捲走了門外的骨灰，小白點越飄越遠，化成塵埃或消失不見。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aOlM5NrI
Jane以為那幾張「硬卡紙」已經憑空消失了，直到Jane從書局回家後才發現，它們原來一直靜靜地躺在那部快一年沒開過的電視機的頂端。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QciuA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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