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時空魅影 - ［卷二］第九章．星耀的守望者（五）

　　當晚，實夏樹梳洗完畢、披著毛巾回房的時候，拿起吹風機的同時，沒來由地望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陽台。

　　驀地，遙看之處從天而降一抹銀白形影。

　　「白哥哥！」

　　他隨意放下手中物件，小跑步上前拉開窗門，一雙灰眼泛著些許水光，亞麻棕髮正滴著露珠，打在肩頭的毛巾上。

　　「你去哪兒了？」

　　「去處理一些事。」

　　虛梓白反射性要摸上對方的頭頂時，舉起的手僵了一下，隨後勾起一條魔導符紋，一陣暖風環繞伊人的身子，拭去毛髮上的多餘水分，眨眼便已烘乾。

　　實夏樹呆了半晌，回過神後才發現對方的手正撫在自己的臉頰，被對方的視線盯得不禁體溫驟升。

　　「我想，明天就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

　　虛梓白淺淺一笑，收回依戀的手，悠然入內拉上窗門，回看靠在室內牆邊的對方。

　　「今天過得如何？」

　　「普普通通吧。」灰瞳眨了眨，又道：「不過你突然消失一整天，阿樂找不到你，讓我有點擔心你是不是遇到麻煩。」

　　「他找我？」

　　實夏樹聳聳肩，坦言：「我也不知道他想私下跟你談什麼。」

　　紫紅瞳眸微微閃爍，好聽的次男高音提起耐人尋味的語調。

　　「也許，我猜到他想問我什麼了。」

　　「什麼？」

　　虛梓白只是將手指貼在唇上，神祕一笑，隨後輕聲一句：「若說出來，你會尷尬，而且無解，不如不說。」

　　「白哥哥！」

　　實夏樹撒嬌似地呼喚一聲，只換來對方更加寵溺的摸頭。

　　「現在還不是時候，你遲早會明白的。」

　　虛梓白放開手，瞄過桌面上的吹風機，隨意倚著書桌一角。

　　「今天的瑪納狀況還穩定嗎？」

　　實夏樹點點頭，偏頭想了想，補上一句：「不過阿樂的瑪納波動有點微妙，我也說不上來哪裡不自然。」

　　「嗯，我去看看。」

　　虛梓白不疾不徐地走向門邊，正要轉開門把的瞬間回頭一看，對上伊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

　　「阿樂他⋯⋯要達到什麼程度，才會停止變異？」

　　「停止不了的。」

　　「咦？」實夏樹僵了一下，瞳孔急縮。

　　見狀，紫紅瞳眸頓時柔和起來，用安撫的語氣開口說明。

　　「身體變異和卡厄斯侵蝕是兩回事。」

　　「想完全阻止卡厄斯的侵蝕，需要讓自身瑪納總量達到高階一級的程度，並且擁有對應級別的控制技巧，才能從微觀領域中自行根除寄生的卡厄斯殘痕。」

　　「至於身體變異，除非他自己能解碼突變的去氧核醣核酸區段，否則就只能任由他的軀體逐步變化成突變後的基因形貌。」

　　虛梓白淺淺一笑，補上一句。

　　「他運氣不錯，變異的方向是獸化，身體能力相較於常人會有所提升。」

　　實夏樹抿抿嘴，低喃回應：「可是這樣，他之後會很難融入社會吧？」

　　「社會嗎？夏樹，現在的文明，遠比你所想得還要脆弱哦。」

　　虛梓白勾起手指，銀藍符紋隱去的瞬間，閃現電光。

　　「對魔導士而言，『電』只是一種可操使的元素；可對文明來說，卻是一切科技的基礎。」

　　「我想，不用等到他變異結束，這個國家可能就已先面臨亡國了。」

　　銀髮男子終止符紋、溫柔一笑，轉開門把離開之前，回頭輕聲細語。

　　「這週先適應吧。下週一開始，我會每天提一些構築概念和相關知識。估計期中考前，你們就能掌握自身適性最佳的元素了。」

　　實夏樹臉頰微微泛紅地點點頭，目送對方關門而去。

　　他穿著睡衣蜷縮在床上，雙手掩面，腦中不斷閃現剛才自己被摸臉時，對方的那張略帶情愫的專注表情。

　　滾個半晌，察覺壓抑的亢奮情緒已經影響到自身的瑪納波動後，他趕緊放空腦子、閉眼靜坐。

　　——冷靜，必須冷靜。

　　實夏樹深呼吸幾口氣，緩慢睜眼。

　　「話說回來，到底什麼事，說出來只會讓我尷尬無解啊？」

　　「還有，亡國嗎？好像沒什麼實感⋯⋯是指變異的時間會拖很長的意思吧。」

　　他咕噥兩句，按捺這樣的疑惑下床走到桌前，翻開筆電登入學校網站，差點就忘了退選今天早八的通識課——開課時間已經不太妙了，講師還照本宣科、延遲下課，難怪電子論壇上對於這門課的評價不太好⋯⋯

　　「南方諸國的人文風情啊⋯⋯或許問問白哥哥還比較豐富有趣呢。」

　　他按下退選按鈕，手指敲了敲下巴，思忖這空出來的二個學分，該怎麼處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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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早，兩名學生被「導師」的提議給驚到傻在公寓玄關。

　　將前髮撩到後面、綁起一條麻花辮子的虛梓白，依舊是那般罕見的髮色瞳色，穿著與他們雷同的當代輕便服裝，說要陪他們一起去上課。

　　「呃，先不說會不會被課堂老師趕出去，你的外貌肯定會引起騷動吧？」

　　「白哥哥，你昨天去處理了哪些事？」

　　面對二名學徒先後發言，虛梓白只是微勾嘴角，平靜回應：「我只是去見見現任校長罷了。」

　　石千樂瞪大眼睛，誇張地半掩嘴巴，語調有些欠揍地說：「你該不會殺進人家辦公室裡，用武力威脅說要替你偽造身分，還要讓你免費插班吧？」

　　「千樂，你今天冥想時間翻倍，我會好好盯著你的。」

　　「對不起，我錯了⋯⋯」

　　虛梓白的表情依舊，可一瞬間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壓得嘴賤的某人背脊發涼。

　　「白哥哥？你真的要跟著我們去上課？」

　　瞅著伊人的詫異表情，他點點頭。

　　「無礙，名義上我是插班生，校長也姑且通知過系上的教職員了。」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要上學⋯⋯」

　　石千樂黑著臉，彷彿活見鬼的神情，就算對方保養得完美無瑕、宛若青年，可實際上卻是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化石級人物——這比曾祖父和曾孫子是同班同學的狀況還要弔詭啊！

　　「既然出來了，總要見人的。」

　　「白哥哥，你用的身分是什麼？」

　　「我用本名，母親是來自卡美洛的貴族，父親是喜歡旅遊的星雲人。」

　　「卡美洛？」

　　實夏樹微微偏頭，這個名稱好像昨天才在哪兒聽過。

　　「那是埃特內海南岸的一國，以堅不可摧的城堡著稱。」虛梓白淺淺一笑，又道：「星雲人民普遍不清楚南岸國情，若要追究起來也得費一番功夫。」

　　「你用本名的話，不怕黎明會的傢伙鎖定你嗎？」石千樂追問一句。

　　「這不是更好嗎？」

　　虛梓白悠然繞過二人，伸手轉動門把，率先踏出公寓大門，待在牆邊回望。

　　見狀，兩名學生隨後跟上。

　　實夏樹瞄了一眼手機時間，肩膀一抽——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這學期的週二早上十點，可是那位系主任的課啊！

　　離開公寓後，三人筆直前往指定教室，在上課鐘響前的半分鐘內抵達。

　　掃望這間較大的階梯教室一圈，除了同班同學之外還有數名幾面之緣的學長姐——這門是新開的系選課程，由於佔的學分多上的時數少，再加上授課老師的權威性，讓除了一年級之外的學生幾乎全都報名了。

　　實夏樹的視線最後落在第一排與最後一排，瞧見教室後方已是坐滿人群後，習慣性走向第一排靠近右窗的長桌，眼角瞄過同行夥伴，最後坐進三連座位的正中間。

　　隨後，二人左右入座——右側的虛梓白離走道大門最近，一下課就能開溜；左側的石千樂也鄰近另一條走道，還能在必要之時替他們擋下好奇而來的同學。

　　「嘿，你看！那個白頭髮的是誰啊？」

　　「是男的？女的？外國人？」

　　「轉學生嗎？以前都沒看過呢。」

　　「⋯⋯」

　　上課鐘響之前，室內一片嘰嘰喳喳；鳴響靜止之後，隨著準時入場的系主任而鴉雀無聲。

　　林文德提起夾在腋下的公事包放上講桌，從裡面取出一整疊的文件，要坐在最近的同學協助發放。

　　他瞄過作業中的熱心學生，低頭查看這堂課的學生名單，看見一行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不禁暗自吞了吞口水。

　　陌生的是，這是除了一年級以外的新生。

　　熟悉的是，昨晚才從校長寄來的電子郵件得知這名學生的「身分來歷」。

　　但，令他感觸最多的，是恐懼。

　　因為，三個月前的慶功宴，他從兩位學生的閒聊中知悉這個名字，而那兩位學生，目前就坐在當事者的身旁。

　　——虛梓白，就是圖書館幽靈。

　　——而這尊幽靈，竟然活生生地坐在面前，準備聽他講課？

　　——怎麼回事？

　　林文德不禁蹙起眉頭，偷瞄那位銀髮新生一眼，只看到一段微妙的畫面。

　　一名熱心的女學生遞出三份文件，四目相交的瞬間，一個像情竇初開的少女，一個則是淡漠得不似常人，接過發下去的課程大綱後也依舊面無表情。

　　「白哥哥，你看這個⋯⋯」

　　實夏樹認真地看過整份文件後，手指停在某一週的主題旁。

　　「挺有趣的不是嗎？」

　　虛梓白嘴角微揚地注視那串字樣，閃爍的紫紅瞳眸彷彿能預見一齣鬧劇，而那週的主題是——對抗混沌的原理與實踐。

　　「有可能嗎？」

　　「你說呢？」

　　面對伊人的疑惑，虛梓白只是回以反問，倒也沒有當場指出可能出現的理論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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