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的聖歌在宏偉教堂的穹頂下迴盪,穿透高聳彩色玻璃窗的陽光,灑落一地斑斕光影,為這神聖的殿堂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亞德身著一襲純白的聖者長袍,神情肅穆地就定位,毫不費力地模仿著聖那沉穩而略帶疏離的神態,彷彿他天生就該站在這裡,接受眾人的瞻仰。
在經歷了內亂的洗禮後,這場新年會的典禮對於神族而言,格外意義重大。而身為王室血脈的聖王,將代表教會主持這場備受矚目的儀式,絕對不容許任何差錯。
預演結束後,一位身著華貴金色鑲邊祭司袍的老者緩步走到亞德身邊。亞德認出,這是態度向來友善的長老之一,他鬚髮皆白,眼神卻異常銳利,總是暗中支持著聖的改革。他的神力更是這群人之中最為純淨的,因此亞德對他頗有好感。
「聖王殿下,」長老微微躬身,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隱晦的慎重,「有件事需要提醒您,還請您務必轉告給亞德王子殿下。」
亞德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維持著聖的威儀:「請說。」
「您也知道,魔王陛下最近抵達水之都,並在海亞莊園住下。」長老措辭極為謹慎,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確保沒有閒雜人等,「魔王陛下與三皇子殿下的關係曖昧,這早已不是什麼新聞。我們懷疑,他之所以幫助聖法提加,恐怕是對亞德殿下另有所圖。還請您務必提醒王子殿下小心行事,務必與魔王陛下保持距離。」
亞德心頭一跳,表面卻依舊沉著,不動聲色地問道:「關係曖昧,是什麼意思?」
長老似乎看出了他的——或者說,「聖」的——疑慮,繼續壓低聲音,補充道:「我看您似乎還不知道,那我就直說了,他們是情人。雖說魔王陛下似乎與您少有接觸,但我還是想提醒您多加注意。即便魔王陛下痛改前非,仍需避免被他人議論。」
話音落下,亞德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震得他頭暈目眩。
魔王徹……和父親龍,竟然是情人關係?
這個巨大的震驚,讓他一瞬間幾乎無法思考,與此同時,許多過去曖昧又嘲諷的話語,一下子成為了清晰的線索,在他腦海中串聯起來。
原來,那些話是代表這種意思嗎?
但他強迫自己維持著「聖」應有的平靜,只是微微點頭,以示自己已經理解:「我明白了。多謝提醒,我會轉告亞德。」
老者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滿意,微微點了點頭,又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便轉身離開。
預演在亞德渾渾噩噩的狀態下結束。他走出教堂,冬日午後的陽光並不刺眼,他卻覺得有些眩暈,甚至有些站不穩。腦海中,不斷迴響著長老的話語,以及徹和龍的關係。這訊息量實在太過龐大,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消化,只覺得腦袋一片混亂。
他沿著回家的路緩步走著,試圖理清思緒,卻只覺得心亂如麻,越想越亂。
就在這時——
轟隆隆——
一陣突如其來的、沉悶震動,從地底深處傳來!腳下的石板路面劇烈搖晃,迴廊的立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遠處魔法塔上的水晶,也閃爍著不穩定的光芒,忽明忽暗。
「地震?」亞德立刻穩住身形,警惕地環顧四周,觀察著周遭的狀況。
水之都的結界並不穩定,每一次的震動,都意味著結界正在逐漸崩潰。他不敢再耽擱,立刻拔腿狂奔,朝著家的方向跑去,想去確認珞緹雅和古特是否安全。
剛跑到家門口,就看見珞緹雅猛地從一張躺椅上坐起,原本惺忪的睡眼,此刻瞪得渾圓,綠色的眼眸中,驚疑不定的光芒閃爍,甚至還帶著一絲……那是恐懼嗎?
她像是夢囈般,又像是極度震驚下的失語,喃喃低語:「這魔力是……是父親……」
「是黑龍君主,龍刑大人嗎?」
最後兩個字吐出的瞬間,亞德的心臟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直衝腦門。
珞緹雅重重地點頭,臉色蒼白,聲音也有些顫抖:「可是為什麼?這附近,並不是父親的領域啊?」
震動逐漸平息,但空氣中,卻瀰漫著一股沉重且令人不安的氣息,久久無法散去。
亞德看著臉色蒼白、眼神複雜的珞緹雅,輕輕握住她的手。交握的手,給了她力量,珞緹雅逐漸恢復了冷靜,不再像之前那樣慌亂。
亞德猜想,她可能並不願意見到自己的父親,於是輕聲安撫道:「別害怕,龍之君主不會長久停留,只要我們不離開水之都,就不會遇見他。」
「對,沒錯,」珞緹雅重重地點頭,似乎在努力說服自己,「還有母親,她一定會沒事的。」
「一定會……」
珞緹雅說著,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令人恐懼的記憶,身體依舊微微顫抖,無法停止。她緊咬著牙關,背後龍翼的位置,有微小的突起,像是即將破繭而出的羽翼。
與此同時,一股狂暴的深淵之力湧入水之都的蘭茵,白晝瞬間被黑暗籠罩,彷彿黑夜提前降臨。黑龍君主特意來到東方,就好像只是要為海域注入濃烈的深淵之力……
亞德靈光一閃,這幾乎像是在為魔力缺乏的珞緹雅提供魔力,只是方法十分彆扭,笨拙得令人難以置信。他試探地開口問道:「黑龍君主,是特地來找妳的嗎?」
此刻,珞緹雅蜷縮著,倚在亞德身邊,她努力忍受著翅膀成長的疼痛,全身肌肉緊繃,彷彿在對抗著什麼。亞德嘗試治療,但效果有限,他連忙起身,焦急地說:「我去找聖!」卻被珞緹雅一把抓住手,力量之大,甚至讓他同時皺緊了眉頭。
——她的豎瞳緊緊盯著他,就好像被獵人鎖定那般,令人無法動彈。
珞緹雅挪開視線,那股令人備感壓力的壓迫感,瞬間消失了。
「陪我一下,」她輕聲說,讓亞德在她身邊坐下,很自然地靠了上去,把下巴放在他的頸窩,「很快就好。」
亞德看著珞緹雅臉色微紅,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問道:「可是,妳的臉很紅。」
濃烈的深淵魔力,正往珞緹雅脖子上的墜飾凝結,那股強大的深淵氣息,甚至凝聚成實體,讓亞德不禁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訝。
「父親真是個笨蛋。」珞緹雅輕聲嘟噥著,嘴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亞德微微一愣,這才終於反應過來。
難道黑龍君主親自蒞臨,就是為了長期魔力透支的女兒,補充魔力?而且,還是用這麼沒有效率的方法?
但轉念一想,珞緹雅因為被父親從禁地驅逐,不願見他。心繫女兒的他,於是用了這種彆扭的方式。
亞德輕輕拍著珞緹雅的肩膀,溫柔地說:「看來,妳父親真的很關心妳。」
此刻,瀰漫的深淵魔力,已經被她完全吸收,她的臉上,也因為補充魔力,而泛起明顯的紅暈。珞緹雅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亞德片刻,隨後,閉上了眼睛。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意思?」
珞緹雅的聲音非常朦朧,帶著強烈的睡意。最後,亞德只聽到她輕聲說道:「父親,想見你。」以及她逐漸變得均勻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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