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傳說 - 第三十一話，邪劍「嗜血」

隨著震耳欲聾的嘶鳴，震動不已的巨大結界被撞出明顯的裂痕，黑色的深淵氣息正從縫隙中源源不斷地湧入。

在這樣的情況下，珞緹雅給出的建議竟然是讓亞德學習。這傢伙沒問題吧？

聖忍不住說：「現在不是學習的時候吧？」

「聖王，結界快撐不住了！」不遠處的尤爾聲音難得急躁，聖「嘖」了一聲，在人們的期待中開口了：「我先講明，我擅長攻擊而不是防守。這種程度的攻擊，我最多只能檔幾小時，你們最好在這段時間休息。」

說著拍了下珞緹雅的肩膀，「龍女，亞德就交給你了。」

珞緹雅有點困惑，「為什麼？」

「還說為什麼，妳是腦袋有問題還是語言程度有問題，還是兩者都是？」

珞緹雅循著聖的視線望向飄浮在空中的魔王。

此時，他大結界外與龍群對峙，瘦小纖瘦的身形與宛若空中堡壘的巨龍形成令人絕望的對比。

珞緹雅卻說：「很快就好。」

什麼意思？

彷彿忌憚著瘦小如少年的魔王，龍群們拍撲著翅膀，似乎有些膽怯。他們保持陣行，讓敏捷的中小型龍種近身戰鬥。

遠遠地看，纏鬥的一人一龍速度飛快，看不清動作。

其餘龍族則凝聚著黑色的魔力炮，看樣子是要把魔王連同結界一同擊碎。

看來他們並不是單純的不死生物，而是被控制的屍骸。

在這世界上，能取得龍骸並且自如操作的人不多……或者說，只有一人。

像這樣的亡靈魔法有兩種。若不是控制死者的亡靈，就是親自操作。

龍族是半神，要控制並令他們屈服並不容易，從龍族們合作無間的動作看來，後者的機會較大。從流暢的操作來看施術者多半就在空中，只要能夠揪住他，就能夠立刻停止攻擊。

亞德內心對施術者的身分已經有猜想。可是，為什麼？他抬頭凝視著聚集的深淵魔力，密度已經高到肉眼可見。

他看見珞緹雅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天空，如春季般清脆的綠色眼眸中沒有恐懼，卻是一種帶著興奮感的期待。

極具壓迫感的黑色龍息，伴隨著濃重的深淵氣息襲來。

刺耳的鳴動刺痛著鼓膜，亞德掩住耳朵，注視著魔王的披肩在空中飛舞。

亞德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背影。

是啊，所謂的貴族面對敵人之前，就該像他一樣挺身保護自己的子民。

有一天，我也能成為保護他人的存在嗎？

「超乎想像，對吧？」

亞德轉過頭，由希對他微微笑算做招呼。他魔力消耗不少，神情似乎有點疲憊，他將維持結界的工作交給聖、尤爾跟琉璃，暫時後撤休息。

「辛苦了。你還好嗎？」

「勉強過得去。成為大圖書館的管理員後，我已經很久沒有進行這種規模的戰鬥了。這是你第一次看魔王陛下戰鬥吧？」

「是的。」

「這就是滄雨的魔王，跟神族的王很不一樣。聖法提加的貴族將自保的戰鬥能力塑造成野蠻的技能，就是為了讓人民更好掌握。他們更喜歡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揮著人民為自己流血，更遑論守護自己的子民。但魔族也不是完美的，他們跟龍族類似，崇拜強者的同時，對弱者毫無憐憫。」由希端詳著亞德的表情，「你看得真專心，是對戰鬥有興趣嗎？」

「也不完全是，我只是在想……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我聽琉璃說，你結界用得不錯。要不要試著過去幫忙？」

「我聽說，大型結界的最好以是由同屬性的魔力不同屬性的魔法師提供魔力。如果我去的話，會不會造成反效果？」

「一般狀況下是不行，這次是例外，因為負責主導結界的是尤爾。」

亞德忍不住問：「精靈的大祭司比你還厲害嗎？」

「那當然，他用魔法的經驗可是我的五倍以上呢。」

「五倍……」亞德瞪大眼睛。由希比亞德的母親，大約是一百歲左右，伊芙蕾希雅大。算下來，尤爾不是跟希尼斯陛下差不多年齡嗎？

「看不出來吧？畢竟他是精靈，最長壽的精靈有將近七千歲。」

兩人對話的同時，結界在聖幫助之下，慢慢恢復原貌。

緊接著，帶著金光的結界重新籠罩聖法提加，神聖文字重新浮現在空中。

人們不論種族年齡，同時發出歡呼。

「神啊！」「太好了！」

淡金色結界外，徹的戰鬥仍在繼續。只能看見迅捷的黑色殘影對包圍的龍群持續攻擊，雙方互有往來，戰況膠著。

聽見人們仰頭，朝著一身漆黑的魔王低聲祈禱，企盼奇蹟到來。

如果這是魔王與聖法提加和解的策略，不得不說，宣傳效果十分卓越。

過去被教會塑造成野蠻、粗魯又嗜血的魔族優雅地來訪，以盟友的身分為聖法提加提供幫助，孤身為聖法提加防禦首都。

對信仰光聖教、將魔族棄若敝屣的聖法提加神族而言，現在的狀況想必讓他們心情複雜。神回應了他們的祈禱，為他們擋下重擊的卻不是他們期待的聖王，而是全身漆黑、背負著死亡的魔王。

十五分鐘後，最後一隻帶深淵氣息的風斬碎骨龍的身軀。

除了骨骸墜落造成民宅毀損之外，沒有造成傷亡。

……

骨龍的入侵結束，聖法提加暫時恢復安全。之後雖然仍有零星的不死生物入侵，但都在結界能夠防禦的範疇。

在那之後也有幾波攻勢，卻在結界魔法師的辛勤努力下阻隔在結界之外。

為避免更強烈的入侵，協調結界的工作交給尤爾、聖與琉璃三人輪流。

這次魔王的表現讓反魔族派聲勢漸弱，即便是反魔族的雷爾契家族，少數人在看過魔王的實力後也主張共存。主張和諧的拉斯奇家族開始掌握了輿論的方向，最明顯的是，神族跟魔族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和緩許多。

亞德為了幫忙，偶爾也會在琉璃跟聖負責結界時探班。

今天不只琉璃，連天使族的百合女王也在。結界之外萬里無雲，負責結界的琉璃甚至有閒情逸致泡了壺茶，若不提偶爾會騷擾的敵人，可說頗為愜意。

百合啜了口紅茶，瞅著亞德身後的珞緹雅。

「雖說是政治聯姻，但是，您總是跟夕陽之女在一起，琉璃可是會傷心的。」

「沒這回事，我……」琉璃被百合一瞪，將否認的話吞回肚子裡。

珞緹雅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們。

百合頗具壓迫感地湊近亞德，「我想，殿下您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未婚妻是誰。我明白夕陽之女是您的客人，現階段，也是聖法提加重要的戰力。但是，考慮到龍族的性格，還請您主動跟她保持更恰當的距離。」

亞德被逼得退後，下意識看向珞緹雅。

對亞德來說，跟語言不通的珞緹雅相處反而更自在。琉璃的未婚妻頭銜以及政治聯姻這兩件事，反而讓亞德完全無法對她敞開心胸，一直以工作般的態度跟她相處。

「……抱歉，是我不對。」

這算是亞德第一次仔細打量百合。琉璃比百合年齡大一些，由於身分尊貴，上挑的眼睛給人一種強勢的印象。亞德一開始挑選她作為未婚妻候選，正是因為這份強勢。這樣的她當然不會就這樣放過亞德。

「請您給琉璃相同的機會，她一定會成為您最可靠的支柱。」

讓珞緹雅跟前跟後，除了跟她相處輕鬆、以及她能當護衛之外，還有政治上的原因。亞德並不完全相信天使族，而這不是可以大聲說出的理由。

亞德四兩撥千金：「我也有此打算，所以才會過來。」

「帶著其他人？」

亞德笑道：「如果百合女王願意給我們獨處的機會，我會很感激。」

百合女王一愣，表情有些無奈：「既然殿下這麼說了，那我也只能先告辭了。如果您能趁這個機會跟夕陽之女把話說清楚，我會非常感謝。」

說著對亞德提裙行禮，優雅地離開。

百合離開之後，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

珞緹雅的身分很微妙。她是客人，卻以護衛的身分跟亞德待在一起，就連聖也以此揶揄亞德腳踏兩條船。

百合說得對，是該劃清界線了。

亞德為珞緹雅倒了杯茶，她盯著茶杯，好奇嗅著花的香氣。

看著她總是覺得很有趣，相處時也很有趣愉快。

考慮到龍族的天性以及目前的情勢，將她留在身邊並不是個好選擇。如果他們不是在聖法提加，而是在水之都相遇的話，會不會有更多選擇？

亞德甩甩頭，拋棄那些不可能的想像。

注視著不能實現的夢，只會感到痛苦。

既然如此，就應該好好掌握自己的本分，不要逾越。而這也是亞德身為王子、身為伊芙蕾希雅的兒子，同時也是身為聖法提加第二王位繼承人的職責。

亞德擬好腹稿，以一種聊天般的口吻開口：「珞緹雅，妳有什麼打算嗎？等到這一切都結束之後，我會跟琉璃一起去水之都，妳對水之都有興趣嗎？」

珞緹雅有點困惑：「我要跟瑛一起。」

亞德有點失落，又很清楚這種失落毫無道理。他盡力克制著表情：「妳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當作是我代表聖法提加，送給妳的謝禮。」

珞緹雅偏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宴會。我也去。」

珞緹雅說的是跟亞德的約定，沒想到她還記得。

亞德有點高興，又有點失落。離開聖法提加之後，他們還有可能見面嗎？

「當然可以，只不過，明年應該會在水之都。到時候該怎麼聯絡妳？」

「我去找你。」珞緹雅說，「我能找到你。」

如果被聖看見的話，他又要說些揶揄的話了。亞德心想。本來還想問些細節，珞緹雅猛然起身，興奮地指著天空：「來了。」

「妳說什麼？」

珞緹雅的綠色眼睛，像是春季的新葉那樣翠綠。「你看！」

循著他的視線看去，金色結界外是一隊大約六、七人的天使族，被護送在隊伍中心的，是一名金髮的小少女。

亞德立刻就認出了對方的身分，顧不得失態，喊出對方的名字：「紫晶！」

在亞德的示意下，琉璃為眾人開放了結界，拍著翅膀的幾名天使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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