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紀錄+雜物堆 - 【故事】關於果菲 About Gloffy (中篇)

　　　果菲探出水面，他回到瀑布的另一邊，而朵席正站在前面等著他。

　　「果菲......我想和你......」朵席率先打破沉默，她期待著什麼也害怕聽到什麼。

　　果菲對此不理睬，上岸後甩了甩身體，從朵席身旁走過，留下了一句「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朵席想伸手卻又膽怯的收回，心裡滿是說不盡的痛。

　　屈膝而坐，果菲倚靠著聳立杉木，他望向天空高掛的明月，今天他遇見了人類，甚至是救了他一命。利馬利長老每次再三強調人類是狡猾邪惡的生物，方才近距離接觸，並沒有像長老說的那般可惡，也許是尚未顯露出本性，也許根本沒那麼無情。

　　「果！菲！」酷力從杉木後竄了出來並直接擋在果菲視線前，因為在部落尋不得好友的身影，才循著花香來到這裡。

　　「嗯？你怎麼在這？」果菲站了起來，對著酷力問。

　　「因為見到朵席失落的跑回房，就想著這一定和你有關。」

　　「......」果菲不想多做解釋，依舊選擇沉默。

　　酷力眼見果菲若有所思，也不繼續追問，接著說「話說，果菲啊，你的身上除了強烈的花香，還有一股很陌生的味道。」

　　果菲有些慌張，他知道身上沾染到了雷哈的氣味。「這......味道是我在瀑布另一邊和一隻猴子玩的時候沾上的。」為了避免被發現自己和人類有接觸，果菲隨即編了個謊言。

　　「猴子嘛......明明這邊有我這個好朋友酷力了，還去找什麼猴子！」酷力擺出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果菲則看得有趣。

　　「如果沒事......我要回去了。」

　　「果菲，你等等我嘛。」

　　兩人間的話語聲消失在回到部落的路途中。

　　交配季開始第一天，已有眾多已找到對象的男女，不害臊地在部落進行重要之事，果菲本想利用避開他們而抑制住出現的生理反應，於是乎他又跑到瀑布的另一邊。

　　當他進入水中，溪水立刻轉換成濃郁的花蜜香味時，他注意到雷哈已經在瀑布邊，像是在忙些什麼，手忙腳亂的。

　　果菲上岸後，好奇的問「你為什麼又在這了？」

　　「昨晚與同伴會合後，我告訴他們這溪裡的魚鮮嫩又肥美，他們說今天的晚餐就由我負責，所以我在這忙著捕魚呢。」雷哈擲出手中的自製魚叉，然後落空了，他有些垂頭喪氣。

　　「你那樣根本捉不到魚，」果菲撿起岸邊的石頭，瞄準水中的魚「抓魚的訣竅是對準魚所在位置的下方。」說完，便使力的往水裡砸。

　　被石頭擊暈的魚翻了白肚，載浮載沉的，果菲撈起快被溪水沖走的獵物，一把丟在雷哈的旁邊。

　　「你......好厲害。」雷哈目瞪口呆，眼前的鹿人居然明白光線折射的原理。

　　「你試試看。」

　　雷哈再次擺好投擲魚叉的架勢，果菲上前貼緊雷哈，為他調整姿勢，「眼睛看著目標所在位置的下方。」果菲握緊雷哈的手，一使勁奮力往前射，馬上補到晚餐的第二條魚。

　　今天雷哈與伙計們的晚餐有著落了，多虧果菲幫忙，兩大桶的魚足夠為雷哈的團隊飽餐一頓，要是處理好，還能當明日的早餐。

　　「我該回去營地準備晚飯了，鹿人先生再見。」雷哈一手提一桶，果菲見他著實滑稽的背影，有些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嗯，再見。」

　　再見，還能再見嗎?

　　果菲確認對方身影消失在森林裡後，他安心的躍入水中，結束逃避的一天。一回到部落，果菲再一次感到心情鬱悶，又得面對交配季的尷尬，再怎麼說好不容易撐過去年，往後還會有許多交配季需要去面對，想到這裡，果菲意識到這些多餘的想法，在雷哈身邊根本不會去顧慮，是完完全全拋在腦後的。

　　「要是能和他一直捕魚就好了。」果菲自個兒的輕聲呢喃。

　　「和誰？那個猴子玩伴嗎？」酷力又不知道從那裡冒了出來，他時常觀察果菲的表情，雖然平常都是擺著一張臉，身為好友的酷力總能立刻發現果菲的不對勁。

　　「......」自言自語被聽見的果菲，頓時斜眼瞥了一眼犯蠢的酷力。

　　「倒是你，找到交配對象沒？」果菲反問。

　　「船到橋頭自然直，當然是還沒！」酷力摸了摸頭，撇過頭傻笑著說。

　　遠處一直暗中觀察的朵席，望著果菲的身影，摀著胸口，自顧自地留下了眼淚。

　　「朵席，放心吧，」利馬利長老突然出現在朵席身後，一手搭著她的肩給予鼓勵「交配季才第一天而已，還有機會的。想當初我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讓我的妻子接受我。」

　　「長老......謝謝你。」朵席拭去眼角上的淚水，她重新振作。

　　。

　　「你不考慮架設攝影機嗎？」晚餐時，休頓提出建議，卻被雷哈否決「鹿人是很敏感的，發現有異狀，一旦出現警戒心，便很難攻陷。」

　　「那你有其他辦法嗎？雷哈。」

　　「鹿人族是群居物種，但你們先不要採取行動，我一個人可以讓〝牠〞卸下心防，到時候問出進入入口條件後，再將其他族人一網打盡。」雷哈邊吃著烤魚邊詳細地為團隊人員們講述接下來的計畫，只要能取得果菲的信任，捕獲鹿人就如同甕中捉鱉一樣輕而易舉。

　　。

　　趁著清晨陽光尚未升起時，果菲便來到瀑布邊，他有股衝動想盡快見到雷哈。

　　噗通一聲跳進水中，再次上岸後，已是瀑布的另一邊。破曉的光輝冉冉升起，果菲遮著半張臉，他第一次見到這端的陽光，原來和那端一樣和煦溫暖。

　　果菲席地而坐，過沒多久又起身晃來晃去，乎然覺得時間過的很慢很慢。他開始焦躁地蒐集河邊的石頭，再用力砸向水裡的魚，把捉到的魚結成一串一串的，他想起雷哈說過這些魚肉質鮮嫩好吃。

　　中午過去了，果菲依舊耐心等候雷哈，他時不時驅趕魚身上滋生的蒼蠅，心想雷哈今天怎麼還沒來，難道已經和他的同伴離開森林了？

　　為了打發時間，果菲回想起上一次的交配季，也和今年一樣，躲避朵席的追求來到瀑布這邊，每天都無所事事在盛開的花樹下悠閒睡覺，那時覺得時間過的好快，一週的交配季就這麼結束，然後就挨長老罵，通常男性是不能拒絕女性的指定交配，但果菲把瀑布那端當作避風港，吃定其他族人不會隨便出入瀑布的印象。

　　相傳來回穿過瀑布兩邊太多次，思想會越來越像人類。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果菲凝視著夕陽的餘暉從溪水倒映褪去，雷哈仍舊沒有出現。夜幕來臨，果菲神情黯然失色，正想回到瀑布的另一邊時，森林某處冒起了濃濃白煙以及亮光，果菲好奇得往那裡前進，這是他第一次離開瀑布周邊進入人類的森林。

　　這是人類駐紮的營地，而且許多陌生怪異的東西映入果菲的視線。營地內的陳設與鹿人部落幾分類似，有搭建起來的寢室以及中心的營火。

　　果菲屏著氣，小心翼翼地觀察，一群人圍繞在營火邊高歌又跳舞，一旁還有豐盛可口的晚餐，十分熱鬧。

　　此時，果菲注意到熟悉的金髮背影，那是雷哈，肯定錯不了，這令他安心不了，原來對方還沒有離開森林。

　　「雷......」想喊他出來，卻又立刻摀住嘴。若是被其他人發現該怎麼辦，更何況為什麼自己那麼想見到雷哈？

　　果菲意識到心中有某種悸動，他卻不懂這種感覺是什麼。

　　回去吧，果菲心想。

　　轉身離開之際，雷哈像是被觸電般，朝著果菲的方向轉頭望去，心中有個聲音要他追上。於是雷哈停下手邊切菜的動作，他疑惑的往營地之外的森林小跑而去。

　　「是鹿人先生嗎？」雷哈還沒追上果菲，就從後面喊住了他。

　　「雷哈......？」他聽見熟稔的聲音後停下腳步，回頭注視著朝思暮想的那個男人。

　　雷哈輕哼幾聲，有些愉悅。

　　「你笑什麼？」果菲略帶惱怒的問。

　　「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有些高興罷了，」雷哈湊到果菲旁邊，接著說「你要回去瀑布那對吧，我和你一起走吧。」

　　「你的同伴不都還在高歌勁舞，你怎麼還？」

　　「不要緊的，準備晚餐也累了，出來走走正和我意。」

　　兩人在月光指引下，穿過森林來到瀑布邊，雷哈疑惑的問「話說鹿人先生，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營地附近？」

　　果菲頓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起了些臉紅，「看你沒在瀑布這，所以就......」最後還是決定吐露出真性情，沒錯，今天等了對方一整天沒出現，所以當然自己出來找人。

　　「哈哈哈！所以你是在等我嗎？」

　　「......」果菲默認。

　　「時間不早了，鹿人先生也趕快回你的同伴身邊吧。」雷哈心裡很是高興，全都寫在臉上。

　　「果菲。」

　　「嗯？」雷哈詫異的看著他，不懂這詞的含義。

　　「我的名字，果菲。」果菲說。

　　兩人四目交對，清澈的眼瞳能映照出對方的樣子，配上皎潔月光，格外曖昧。

　　「我該走了。」說完立刻跳進瀑布來掩飾遮不住的羞澀。

　　今天的果菲，滿足了，今晚想必能睡個好覺。

　　。

　　「你為什麼不直接捉住他？再不捉，接我們回去的船就快到了。」休頓從森林走出來，自從雷哈離開營地後便偷偷跟蹤在後頭，他是專業的獵手，可以抑制住自己的氣息不讓身為鹿人的果菲發現。

　　「已經確認入口就是這個瀑布底下，想必另一邊就是鹿人的部落了，明天行動吧。」雷哈扯了扯衣角拍去做菜時沾黏到的碎屑，然後眼神轉換成那個冷血的他。

　　。

　　隔日，正值交配季盛大的時候，天還未亮便能聽見男女交歡之聲，果菲被這聲音吵得輾轉難眠，他起身心想，乾脆現在就去瀑布另一邊吧。

　　他動身走向瀑布的路上，時不時能瞥見躲在一角的男女行房事，他只能當作沒看見繼續前往瀑布。

　　一從瀑布另一邊探出水面，看見雷哈早已坐在樹下讀著一本小冊。

　　「你什麼時候來的？」

　　「很早就在這了，因為不想和昨天一樣，讓果菲等。」雷哈將小冊闔上收進自己的口袋內，他走向果菲，伸手給他拉上岸。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不然昨天也不會等我一整天。」雷哈問。

　　〝只想見你〞這幾個字果菲當然說不出口，則隨便的脫口而出「想問問你為什麼來這片森林而已。」

　　「唉，只有這樣嗎？」雷哈貌似知道果菲有所隱瞞。

　　「對，只有這樣。」果菲肯定的回答，其實心裡明白根本不是如此。

　　「嘛，我想想該怎麼說呢......」雷哈捏著下巴，又返回到樹下，拍了拍旁邊的位子，要果菲一起坐下。果菲甩去身上的水後，他屈膝而坐，就在雷哈旁邊。

　　「以前在博物館看過鹿人族。」雷哈回想起什麼，據實說著。

　　「博物館？那是什麼？」

　　「放著很多時間悠久物品的地方，是人類考據歷史的重要場所。」雷哈接著說下去。

　　博物館中放著幾位鹿人族的標本，據歷史記載原本人類和鹿人和平共處生活，卻在某一天鹿人獸性大發攻擊人類，為了懲罰鹿人，所以囚禁了他們，而逃跑的鹿人族則躲避到其他地方，從此人類再也沒見過鹿人族。那些囚禁起來的鹿人被製成標本，最後成為博物館展示的歷史考據，告訴後人類曾經地球上有著鹿人這種奇幻的物種。

　　博物館陳列的鹿人標本男女老少都有，其中最震撼也是影響雷哈成為生物學家的是一名懷孕的女性鹿人。後人類將她的子宮切開，發現裡頭已有即將誕生的小鹿，奇怪的是，照理說形象應是半人半鹿的嬰兒，沒想到卻是一隻完整的動物小鹿。

　　成為現今鹿人的半人半鹿形象，是後天慢慢演變而來，而這神奇的過程，正是影響雷哈未來的志向，從此為了找到失蹤已久的鹿人族，而踏上這條路。

　　「我還記得當時看到那位懷孕的鹿人族名字，她叫妮妮薇，兩條紅髮辮子垂肩，看上去非常漂亮。」雷哈回憶起幼年初看見到鹿人標本的興奮，正是這份熱情一直以來撐著他尋找鹿人。

　　如今他的計畫快成功了。

　　妮妮薇？這名字莫非是長老的妻子？總是聽到利馬利長老描述妻子的樣貌，不會錯，這熟悉的名字無庸置疑是長老的妻子。

　　果菲呈現呆滯狀態，一時間還未恢復理智，他不理解人類活捉鹿人製成標本的野蠻行為甚至竄改歷史，如此殘忍的事情，確實符合長老所說。

　　注意到對方的異狀，雷哈關心問「果菲，你怎麼了？」

　　想伸手觸摸果菲的肩，卻被對方拒絕，他起身離開雷哈的旁邊說「別......碰我。」

　　發現事態不對勁，雷哈立刻打了圓場「不是你所想的那樣，雖然曾經人類和鹿人真的發生過衝突，但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是我的祖先做的，並不是我，拜託請你相信我。」

　　「......」果菲向後退數步，在半步距離就能躍進水裡回到瀑布另一半。

　　「我來這裡是想重新了解鹿人族的文化與生活，請不要讓歷史綁住你我，請相信我，求你了。」說也奇怪，雷哈本意是來捉鹿人完成自己的聲亮，卻發覺和果菲之間產生裂縫時，真有那麼一刻他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下，怕這段羈絆從此斷去。

　　「請你相信我。」雷哈將手伸向果菲，盼他能牽上。

　　內心些微動搖的果菲仔細想想，這兩三天與雷哈相處的時間，若真的像自己所想那樣，雷哈真是可惡之人，早在第一天便可直接捕捉自己，就不會有今天的發展。

　　果菲牽起雷哈的手，他決定相信雷哈和其他人類不同。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我......希望你和他們不同。」

　　果菲的一句話讓雷哈心中泛起漣漪，他猶豫了，好不容易才又取得對方的信任，難道鹿人又要再一次面臨滅族嗎？

　　不讓感情用事，雷哈馬上回想起他此行前對自己許下的承諾，十幾二十年來的努力就是為了抓回鹿人族，最後貪婪還是佔據了他的理智。

　　「我帶你去最近我發現的一個好地方吧。」雷哈牽著果菲的手，走向森林。

　　進入森林前，雷哈比了一個手勢，藏身在樹上的休頓看見，那是行動的意思。

　　休頓確認兩人已經走遠，才從樹上跳下，他走去瀑布邊的同時，團隊的其他人陸續運來了一個個鐵籠在岸邊待命。

　　休頓深吸一口氣後跳入瀑布下，這才發現這裡的溪水有著濃郁的花香，是岸邊那些花樹的氣味，如此特別的地方居然就是通往鹿人族的入口。

　　一段時間過去，他在瀑布下怎麼找都找不到入口跡象，當他游出水面，眼見團隊的其他人好奇的問「有找到入口嗎？」

　　「沒有。不可能，那隻鹿人確實是從這裡出來的。」

　　休頓不放棄繼續尋找瀑布下的入口，距離抓住鹿人只差一步了，說什麼也不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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