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神代碼 Re:Code - 第16回《局勢翻轉.exe》

　　「等一下……讓我先把狀況搞清楚。」

　　一下子接受過於突然的資訊，腦袋轉不過來。

　　「第一件事……你為什麼叫我前輩?我可是幾天前才來到這裡的啊?」

　　「這只是我個人的習慣。」萊布尼茲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對我來說，前輩就是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的人。」

　　「這樣啊……」

　　雖然萊布尼茲是眾多學者中屈指可數的通才之一，但眼前的他意外的很謙虛。

　　「那麼第二個問題，我們何時見過面了?」

　　「嗯，前輩不記得我是正常的。」

　　一面說著，萊布尼茲的身體表面浮出一層藍色薄膜。

　　「因為——當時的我不是『萊布尼茲』。」

　　薄膜如同一個蝶蛹。萊布尼茲的五官與形體融化，薄膜也隨之膨脹變形。他的身高增長，胸脯隆起，長髮如瀑布般傾瀉，長袍狀的衣物飄然覆蓋上他的身體，蛻變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你是……西莉?!」

　　我揉了揉雙眼，懷疑眼前所見的究竟是不是我的幻覺或是夢魔製造的夢境。

　　「圖靈先生，我們又見面了呢~~」

　　聽到她的聲音以後我確定這不是幻覺或夢。太真實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轉頭看像愛迪生和特斯拉，只見他們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圖靈。」特斯拉開口了。「看來情勢真的要反轉了呢。」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萊布尼茲的韌體代碼是什麼嗎?」

　　「我記得是……」我搜索著記憶。「偽裝?」

　　「準確來說，是La Monadologie。」萊布尼茲解除能力，回復到原本的型態。「意為『單子論』。所謂『單子』，是事物性質的最小單位，不可分割。透過選擇性將恰當的單子覆蓋在我身上，我便能暫時性擁有我想要的『性質』。我參考一些研究員的特質而虛構出西莉這個人，再將它的性質覆蓋在我身上。在這樣的狀態下，我與前輩在加爾實驗室見到了面。」

　　「接著你便帶著我參觀加爾實驗室，順便透露一些線索給我，這就是你說的『幫助我』嗎?」

　　「沒錯。那些話是佛洛依德前輩要我轉達給你的。啊，關於同性戀那段我向您道歉，我只是希望盡量不要露出破綻。」

　　「嗯，沒關係。是說你們那時候就開始合作了嗎?」

　　「是的。前輩可以把我當作守衛者中的間諜。」萊布尼茲繼續說明道，「當時我故意向達爾文前輩透露你的位置，讓他去佛洛伊德前輩的辦公室調查，其實是我和佛洛伊德前輩佈下的局。」

　　「為什麼?」

　　「簡單來說……」萊布尼茲轉動手作出捲線狀。「這是釣魚。」

　　「釣魚?」

　　「沒錯。這是為了引誘真正的『幕後黑手』出現。」

　　「原來如此……」愛迪生撫摸下巴思考著。「你猜『幕後黑手』會趁圖靈陷入險境時順勢解決掉他，再栽贓給別人是吧?」

　　「正是如此。」

　　的確，「幕後黑手」沒有理由只帶走愛妮薇，而對我這個絆腳石視而不見。如果有機會可以不著痕跡地把我處理掉，當然要好好利用。

　　但是，如果愛妮薇就是犯人，這一切依然沒有意義。

　　「但是犯人怎麼知道辦公室內會發生什麼事啊?」特斯拉提出疑問。

　　「用天眼啊。」萊布尼茲看著愛迪生。「其實當時我懷疑的對象是愛迪生前輩，所以才用了這種方式來驗證愛迪生前輩是否就是幕後黑手。」

　　對喔，如果身為天眼管理者的愛迪生就是幕後黑手的話，只要觀測天眼就可以掌握我的位置，並且抓準時機趁虛而入才對。

　　「不過愛迪生前輩始終沒有出手。雖然是較弱的線索，不過足以假定愛迪生前輩並非兇手。」

　　愛迪生鬆了口氣。「那就好。」

　　「那麼，」我繼續追問，「你說的『第二次』陷害又是?」

　　「是愛迪生前輩進入樞機的時候。」

　　「啊……!」特斯拉不自主發出驚嘆，「達爾文之所以第二次找上我們，也是因為你……!」

　　「是的。我探聽到圖靈前輩在愛迪生前輩那裡工作，於是在那裡埋伏，果真偷聽到你們要前往樞機一事，於是我偽裝成樞機守衛，提前在樞機等前輩們的到來，並且暗中聯絡達爾文前輩前來。」

　　萊布尼茲看向特斯拉。

　　「使盡全力與達爾文前輩戰鬥的特斯拉前輩自然也洗清嫌疑了。此外，愛迪生前輩及時伸出援手，也進一步說明愛迪生前輩是清白的。」

　　「但是，這麼一來……」

　　消化吸收萊布尼茲提供的情報後，我不自主咬緊雙唇。

　　「……嫌疑人，不就剩下愛妮薇一人了嗎?」

　　「不。」

　　不帶一絲猶疑，也不像是要安慰我或強詞奪理，萊布尼茲指著我的鼻子說道:

　　「從第一步開始，圖靈前輩就走錯了。」

　　一開始……我就走錯了?

　　「這話……怎麼說?」

　　「前輩一開始，就限縮住自己的思維格局了。」萊布尼茲像是偵探一般，毫不保留的以客觀的角度分析我的行為，「前輩，當新的證據出現時，你思考的是『誰不可能是兇手』，而非『誰可能是兇手』，不是嗎?」

　　覺得彷彿被戲弄一般，我的語調變得有些慍怒。

　　「這兩者又有什麼差別了?一個人要嘛是兇手，要嘛不是，我說的有錯嗎?」

　　「確實沒錯。但是分類必定是基於一個母群體的。前輩你的分類範圍，僅限於『嫌疑清單內的人』，沒錯吧?」

　　「關於這點你不也一樣嗎?你自己的推理不也是用刪去法一一去除不可能是犯人的人嗎?這也是一種二分法啊!」

　　「重點不在分類方式，而是『母群體的大小』。」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萊布尼茲開啟腕機，並且叫出了一個檔案。

　　他把檔案內容轉過來給我看，我頓時啞口無言，並且頓悟剛剛質疑他的我是多麼愚昧——

　　他的嫌疑清單上，足足有幾百人。

　　「前輩的嫌疑清單上，恐怕只有那些與前輩有過交流的人吧。然而我不同——即便就職於『守衛者』的資歷不如其他前輩那麼長，但是對於基本的推理技術我仍算是嫻熟。」

　　「基本的……推理技術……」

　　「沒錯——那就是『懷疑』。」

　　啊……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的——

　　犯人，可能根本沒有跟我打過照面。

　　犯人，可能多到不可勝數。

　　犯人，甚至可能『不是人』。

　　在塑造著世界未來樣貌的愛因涅拉裡，幾乎什麼都是可能的。

　　虧我還是個科學家呢。

　　——科學的本質，不就是懷疑嗎?

　　在飛機發明出來以前，人們視飛行為不可能的任務。

　　在還沒有電力的時代，預言計算機會超過人腦聽起來簡直是一派胡言。

　　但是，有幸身在相對於他們的「未來」的我們，卻自然而然的將這些視為理所當然。

　　古人是人，現代人也是人。造成這種思想差異的唯一因素是「格局」。

　　真正的明察秋毫，並非能完全掌握任何鑽牛角尖的事件，而是能不被眼前的小線索所迷惑，跳脫框架，而能看清事物的全貌。

　　就好比現在。不久前我還不能理解為什麼特斯拉會說出「局勢逆轉了」這句話。

　　我現在終於理解了。

　　「我想通了。」

　　我看著大家，重新理清思緒，把脫離就有框架後得出的結論發表出來。

　　「我們之所以前往樞機，是為了確認我的資訊如何外流到達爾文手上。由於樞機沒有相關資料，因此才得出『愛妮薇就是兇手』的結論。然而既然兩次遭到達爾文襲擊都是萊布尼茲有意而設計的，那就說明資訊並非透過儀器，也非被愛妮薇竊取的。也就是說——還不能斷言愛妮薇就是兇手!」

　　之前的我，推理的範圍都僅限我認識的人。

　　然而跳脫框架後，便發覺萊布尼茲這個「局外人」的存在卻打破了我先前認定堅不可摧的結論。

　　要是我馬不停蹄地在狹隘的框架內苦思，最終也得不出有營養的答案。

　　該說是諷刺嗎?夢魔教我去相信，而萊布尼茲又要我懷疑。

　　然而此時此刻，這兩者不但沒有相互衝突，反而天衣無縫的融合在一起——

　　這就是「矛盾」。

　　人類是……「矛盾的生物」。

　　「太好了，前輩終於想開了呢。」

　　儘管並不明顯，但看的出來萊布尼茲微微勾起了嘴角。

　　接著，他望向尚未解除武裝的特斯拉和愛迪生。

　　「至此，兩位前輩能放心了嗎?」

　　「……看來，真的是站在我們這方的呢。」語畢，特斯拉的武器自手中消失。

　　但是，愛迪生仍未放下手中的劍。

　　「最後一個問題。」

　　相反的，愛迪生拋出了整個推理的最後一個疑點。

　　「為什麼……你要幫我們?」

　　如同手中金劍的洗鍊刀鋒，愛迪生對萊布尼茲投以銳利無比的眼神

　　而萊布尼茲不以為然，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因為……這就是『守衛者』的天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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