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之遙首部 - 面死者 - 第十三章枯竭瀑布

風雪不再，寒冷卻不斷猛降，裹著厚衣大帽的羽劍和火寧走在老劍谷的一處險要，比起警廳更加高聳的所在，火寧包得緊實，僅露出視物的一雙眼睛。

通往行刑手住處的石階古道窄小蜿蜒，羽劍抬頭一望才發現他們已要到達枯竭瀑布的頂端，那把古老巨劍幾乎觸手可及。

「你想你的晶術不能發揮，是不是跟那把古劍遺跡有關？」

狹窄的道路，一次只能通行一人，火寧在羽劍後頭問道。

「我也這麼猜想，這座谷地城鎮或許發生過古代戰役，但詳細文獻記載可能得在書谷白城才能找到」

羽劍說完，俯瞰了底下的老劍谷城鎮，太陽正來到近午街的上方，如棋盤般的古老石造城鎮，美麗莊嚴，羽劍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驕傲，驕傲自己是此處的守護者，他走得更快了。

「你說的那位行刑手，他是怎樣的人？」羽劍頭也不回地向身後的火寧問道。

「我只能說他跟我是同一類的人」

「怎麼說？」

「很難講，到時候看到他就明白了」

他們繼續往上走，昨日在警廳的總總又回到羽劍的腦海中。

從放走鼎刃和請託北方騎士的協助後，已過了二日，鼎刃未再回到警廳，羽劍也不願到火與蜂蜜尋問意願，而騎士從那天之後話語就越來越少，也未承諾任何羽劍當初的請託，不過二天以來他都會固定來到瞭望臺守望，直到傍晚才背著大劍離開，羽劍沒有多問騎士的身世，一名舊界的北方帝國騎士在新東方的邊疆頹然必有自己的故事，羽劍心想他不也一樣嗎？

夕虹對羽劍的委託，倒是二話不說就接下臨時受雇。

「與其去外頭闖風雪回新東方，我不如留在這吃好睡好」夕虹爽快地一口答應。

羽劍明瞭夕虹是擔心他目前的安危，從他們還是執法學徒時，她就時常以領隊的姿態跟責任感照顧同期學徒，多年不見就算她外貌與歷練都不再往常，但最珍貴靈格情操絲毫未變。

在羽劍和火寧前往退休行刑手住家時，夕虹和風堡就負責看管警廳。

在雙腿酸疼得要發出抗議時，羽劍和火寧走到了瀑頂石台。

雅緻的石造小屋，尤其是煙正飄渺的煙囪，小屋旁有數顆冬蘋果樹和一片開墾整齊的田園，似乎有不少動物在這片小天地之中，冬雪與威脅藏伏的環境下，這片寧靜田園美好的不切實際。

「我去敲門」

羽劍說完只向前走了一步，就至少有三十隻黑色的小東西從柵欄附近奔竄而出，比人小臂還短的身軀在羽劍身旁亂竄，可愛且生命力旺盛，充沛且毫不客氣的在羽劍身上爬上爬下，一隻還爬到羽劍的大雪帽上趴著歇息，羽劍許久才看清小東西的樣貌，像是拳頭般大的小狼。

當羽劍被包圍的不知所措時，卻沒有任何一隻小獸靠近火寧，有兩三隻對他更是低吼咬牙保持距離。

「看來他們又增加了不少」火寧微笑看著對他開始吠的小獸

「怎不先說，小狼也太多了吧？！」

石頭小屋正門處傳來一聲口哨，本來爬滿羽劍全身的小獸全衝回田園和樹下。

「他們不是狼，只是邊境常見的星暈獸，最大也就這樣」

吹口哨的男人朝他們走來時說道，男人有雙湛藍的眼睛，髮與鬍已全白與地上的霜雪相比更加蒼白，羽劍從未見過蒼老與白鬍留在男人臉上是如此的相襯，憂傷、年邁、湛藍、蒼白在男人身上如此簡潔、如此深刻，羽劍難以想像眼前的男人出身自斧斬者家族，也絕不會猜想到他是名斬殺絞死無數罪犯的行刑手。

熊斧斧斬者。

熊斧見到火寧，眼神瞇了起來，轉了一下頭頸，骨筋發出冰裂般的脆響。

「老前輩，好久不見，跟你介紹老劍谷新治安官弓之長羽劍，羽劍這位是斧斬者家族的熊斧。」

「久聞大名。」

羽劍伸出手，熊斧卻戴上棕狐手套與他相握。

「別擔心，我嫌這雙手髒，不想污了你的手。」

「我不會這麼想，你是正義的裁決者。」

羽劍發誓，他看到熊斧一瞬間眼睛上翻，白眼他的正義與肯定。

火寧自顧自地走到一顆冬蘋果樹下，摘下一顆碩大的果實，大口咬下。

「還是瀑頂的冬蘋果最甜最酥」火寧說。

「今年大寒冬來得早，收成會少不少，不過留下來的會是製酒的上品」

熊斧將手套脫下，一隻星暈獸猛然咬上火寧的腳踝，頭左晃又晃地扯咬著，火寧若無其事的繼續咬著冬蘋果，一人一狼都在啃咬，熊斧先笑了一聲才走到星暈獸旁用食拇指抓起後頸拎回一旁的樹根處。

「我們這次來是想請你加入臨時警廳隊」

羽劍說出他們此行的目的，熊斧像沒聽到，左手摸著樹皮，火寧對羽劍皺眉。

「熊斧刑手，請你協助警廳」羽劍不管火寧的警告，走到他的身旁再說。

「我退休好幾年了，別說那個名」

「我們需要你的力量，為了老劍谷、為了正義」

熊斧猛地轉身，憤恨地看著羽劍，恨意與憤怒傾洩在口言正義之人，他一步步走到羽劍面前，幾乎要貼上他的臉。

「七百二十一」熊斧對羽劍重重地說道「七百二十一名人靈死在我的手下，死在你所謂的正義之名下」

羽劍沒有露出懼色畏縮，眼睛直視熊斧的藍眼，他在蒼穹青藍中看見自己的身影，無懼卻渺小。

「三十五、三十五名人靈在死後，才查出他們不是無辜就是兇手還有其他，你說那三十五名冤屈魂魄的正義又是何者？」

羽劍往旁看了一下，不是心虛，而是他此時才注意到熊斧筋肉糾結的雙臂，在憤怒中隆起結實的穿刺傷疤，怵目驚心、排列整齊的傷疤有數十個。

「別隨便把那個詞放在嘴上！」熊斧憤恨地說

「他們的死不是你的錯」

「你說什麼！」熊斧幾乎是用吼的。

「那不是你的錯」羽劍感到臉上濺到口水。

熊斧大呼一口氣，不斷地點著頭看著羽劍，火寧吃完最後一口將果核扔到樹上。

「別在我面前提什麼正義，一個新到任的治安官為了區區一個殺人犯，搞得整個城鎮雞犬不寧，你圖的是什麼？個人功績還是對那人渣的仇恨？」

「都不是，是為了正義與律法的伸張」

熊斧鼻哼一聲，往小屋走回「兩位請回吧！我腰的老毛病又犯了，招待不周」

火寧手擋在熊斧的胸前，「前輩」火寧說。

熊斧閉上眼，輕輕推開擋住去路的手，走回小屋。

回程的路上十分安靜，雪霧在高崖處濃密起來，往前難見十步遠的路。

「真是可惜」火寧打破沉默。

羽劍點頭。

「沒能喝到他會招待的冬蘋果酒，真是太可惜了」

羽劍瞪了火寧一眼。

「怎麼？老劍谷知名的冬蘋果酒，就熊斧釀的最上等，這趟可惜了」

火寧說的肯定。

「如果他能加入，警廳的力量就夠了」羽劍說。

「等個幾天吧，人總需要時間想想」

兩人又再度沉默，繼續走下高崖窄路，危險與未知讓他們的步伐戰戰兢兢，羽劍感到一陣難受，腳下的路與眼前的艱難如出一轍，他繼續走著好趕避心中的混沌，只要往前行總能走出迷霧之中，羽劍如此說服自己，慢慢地眼前的雪霧越來越淡薄，他們走回平坦之路。

霧已消散，羽劍眼往警廳的方向，心裡再度踏實積極的想望。

火域爆散，數道火域交織於空。

「竟挑這時候！」

火寧怒罵，羽劍還沒反應身體已先做出行動，三步作一步衝下山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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