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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可我甚是懷疑,懷疑那怎可能是雨。
「點解D雨好似針咁……好痛……」韻初冷顫不斷,其他人亦因刺骨的雨而雞皮疙瘩。
僅穿著黑色背心的我,此刻就像被千根大頭針同時戳刺,那種冰冷難以言喻。明明周遭只是降著微雨,空氣卻瞬間驟降數度……
「唔好用正常世界既標準去判斷呢度,」James用衣角抹著眼鏡,「我地宜家未必身處現實世界,憑暫時既觀察,現實冇一個地方符合呢度特徵──」
「呢度係旭海總站。」小穎右手放在下唇,若有所思地盯著James,「個電車總站係寫住『旭海』。」
James不語,別過臉彷彿逃避著什麼,我和文杰卻只顧偷笑。
我忘了說,儘管James對凡事漠然不已,卻總有些在意的事情,會對之特別敏感──例如恐怖傳說及驚悚遊戲。
還有小妹妹。
或許不多5B班同學知道,James在課堂時間把《妹妹哪有這麼萌》重複讀了13次,對於沒情感表現的人而言,這簡直是極罕見的奇蹟。
不過,身為一個獨生子,嚮往有個可愛天真的小妹妹也不是很過分的事情吧?
「咁……我地宜家點,再咁落去會凍傷……」韻初顫抖得更厲害,那嬌小身軀彷如隨時會不支倒下似的。
「不如繼續走?」James平復著情緒,看著十數米前的巨型白色建築,「長期淋雨身體好快頂唔順,要快D搵個有瓦遮頭既地方,前面既建築可能係出路──」
「有冇人反對?1、2、3,議案獲得通過。」文杰把弄著被雨水糟蹋的Allback髮型,往著白色建築的方向踏步,眾人沒意見地緊隨。
「但係,我聽過一個都市傳說……係講堅尼地城既……」我拉住了文杰,「醫院。」
「喂你,乜鬼都市傳說啊?我冇聽過囉,有都係討論區D人亂噏架姐。」文杰粗獷地撥開我,我不忿調侃道:「如果宜家係小說橋段,好似你咁講野既角色一定第一批死。」
「等等,等等,等等,」James走在我身後,改不了那該死的口頭禪,「咩都市傳說黎,堅尼地城既醫院?」
「唔係太記得喇,好似係一個學生係堅尼地城夜歸……然後行行下去咗一間醫院,但間醫院係唔應該存在……」
不可能存在的,因為堅尼地城根本沒有醫院,最鄰近的已經是薄扶林道的瑪麗醫院了。這些都市傳說總是荒謬、超脫常理,卻因此總是最驚悚的夢魘。
「可唔可以唔好講……」韻初臉色慘白,提心吊膽地挽著小穎的手,相反小穎卻冷靜聽著,兩人的鮮明對比很是滑稽。
談著談著,我們已經步至那所「醫院」外圍的鐵絲網。這鐵絲網比剛才那個要殘破簡陋得多,鐵絲上的鏽跡訴說了它日久失修的可能性──
我不禁愣住。
前方的鐵絲網穿了個大洞,那缺口甚至可讓身軀穿過去裏面……那缺口周圍的扭曲鐵絲,像是被誰猛力扯開的……
「點解……個鐵絲網爛得咁犀利……」韻初凡事都會猶疑一番,可文杰已經果斷的跨過那缺口,距離醫院只是不足5米的距離。
不禁想著,輪迴隧道跟旭海總站……以至醫院到底存在什麼關係……這個詭異的空間為何而存在?我們又為何會被送到這裏?
這個看似是醫院的建築物,到底藏著什麼……是救贖,抑或殺機?
同伴們逐個跨過鐵絲網的缺口,彷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似的。這建築似乎是一所中型規模的醫院,純白色外牆明明殘破不堪,感覺就是有30年歷史以上似的。不過怪異的是,牆壁上是新穎款式的窗戶,跟殘舊的牆壁格格不入……而在霧雨的蒙蔽下,並無法透過窗戶看清楚建築裏的情況……
在文杰的帶領下,我們找尋著醫院的入口。
「係醫院既正門!」前方傳來小穎的聲線,我回過神來,往前踏了數步,視覺慘勝能見度,醫院正面映入眼簾,它的輪廓也清楚展現。 這棟詭異醫院呈「C」字型形狀,亦即分西、中、東翼,包圍著一塊小空地,就像一個「口」字型般,只是缺了一邊。被三方建築包圍的,是空曠的石屎地,沒有任何東西。
可是,還是看不清它到底有多高,只因視線所及只目睹3、4層的窗戶……
我們久站空地的前方,背後是鐵絲網正門,那對開的閘門正牢牢關上,似乎可讓車輛通過。
「Come on James,你對呢一切有何高見呢?你個咩Perfect Image係乜料?」文杰擦著鼻子,我懷疑他的鼻子用超合金做,要不然擦了那麼多年怎麼仍沒有甩掉。
「Perfect Picture。」James偷看著小穎,或許只有我注意到,「今次謎題既答案,似乎係Otherworld。」
「哇,天才,世事都被你看透了。」文杰不忿的冷潮道。
可他接下來說的,卻震撼眾人。
「有冇聽過Corpse Party?」
James自行終結沉默:「Corpse Party,屍體派對,日本恐怖RPG遊戲,背景發生係一所曾發生殺童案既小學。故事講述一班中學生無意被傳送到一所異空間既廢棄學校。」
「咁又點?點解無啦啦比人送去異空間咁慘?」文杰苦笑著,可韻初已經畏懼得需要小穎安撫。
James脫下眼鏡,面如土色,「佢地進行一個被詛咒既儀式,呢個儀式激怒咗死去既靈魂,將佢地扯入異空間。呢個世界觀說明咗一樣野:異界論一定要有個媒介,否則我地冇可能突然黎到異空間。而Corpse Party既媒介,就係詛咒儀式。」
「明顯地,係我地既situation裏面,連結現實世界同異世界既媒介就係137號電車。原因好Simple,時間性完全吻合,天翔你話你分別2次黎過異空間,係咪?而兩次都係搭137號尾班電車,137號電車似乎係必要渠道。而且,天翔提及,係電車中途發生既怪事,好可能係兩個世界之間穿梭會發生空間扭曲既關係。」
「至於異界,似乎更加唔需要質疑。呢度環境違反常理,無盡既隧道、唔存在既車站、極低既能見度、刺骨既怪雨等等,根本唔可能係現實世界既setting。」
「喂你,」文杰終究打斷了James的話,「就當我地真係由現實世界,透過咩133……137號電車黎到異世界喇……咁你到底想說明D咩?」
「Sorry for 1999。我想說明既係,我地黎到呢個恐怖空間未必係一個偶然,而係被某股力量安排。呢股力量理應係呢個異世界既掌控者,可以透過一部137號電車,將我地由現實世界拉扯到呢個空間,
我姑且叫佢做異界掌管者,或者叫佢,Creator。」
「點解你咁肯定有個Creator?」我笑道,內心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有空間,就必然有創造者,Creation Supposes a Creator。」James淡然一笑,「不過呢位Creator,似乎對我地不懷好意,想透過137號電車置我地於嗜血地獄呢。」
眾人陷入小組討論級的死寂。
誠然,儘管James的異界論基於不少假設,但這套理論卻真的解釋到目前為止的種種怪事。
一個Creator,創造及管理這個違反常理的異界,而這個「存在」透過連接現實世界和異界的137號尾班電車,將逢乘搭往堅尼地城尾班電車的乘客都送到異界。
儘管暫時無法摸清異界的結構,但可以推斷的是,電車必然先到達異界的輪迴隧道,而隧道外就是這個迷霧地獄。這裏環境跟現實的香港大相逕庭,離奇的低溫、冰冷得刺肌的微雨、莫名的極低能見度……
「其實,我地黎咗呢個世界幾耐……屋企人一定好擔心……」小穎打冷顫,似乎我給她的那件襯衫也不是太保暖。
「隻錶仲郁緊……宜家時間,17:34。」韻初驀然望向左手的白色鬆弛熊手錶,那好像是在潮流特區買的。
若非韻初這樣做,我幾乎忘掉了時間的存在。
我注視著韻初胸前襯衫上的秀髮,猝然一怔,視線難以移離。
韻初……怎麼會這樣……
「等等,等等,等等,雖然隻錶仲郁緊,但我地對呢個空間既時間觀念一無所知。」James指著韻初的手錶,「呢個空間可以唔存在時間,或者可以係流動得好慢,Who knows。同埋,或者我地根本毋需擔心屋企人。根據天翔既講法,被困異界既人會係現實喪失『存在』,就同芊琴一樣,冇人會記得我地。」
「就好似……我地從來冇存在過咁……」韻初的眼神充斥著無奈。
既然人們早遺忘了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地怕他們憂心?
「又黎嗜血異度喇你……」文杰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Who cares?反正係現實我都係廢物黎,等比社會唾棄架喇。」
「如果當下我地真係身處一個Creator管理既異界,就要從兩個方向探索。」James端詳著眼前疑似醫院的白色建築,「一,搞清楚呢個異界點解會存在,點解扯我地入黎。二,點樣逃離呢個異界,翻到去現實世界。相信處理咗第一點,對尋找第二點好大幫助。」
一,帶芊琴離開這裏,沒有第二點。
「唔知點解……」韻初的牙齒顫動不已,「我覺得前面間醫院……好似呼喚緊我地入去……好似係Creator為我地安排既目的地咁……」
我不禁愕然,因為我內心似乎也萌生了這種感覺……
甚至,覺得沈芊琴就被困在醫院之中……
但是,醫院會藏著什麼?難道建築中存在一個空間裂縫,可以通返堅尼地城?
「青都面曬。」文杰苦笑著,「咁既一棟廢棄醫院,入面似乎係中伏全包宴。」
「無論如何,我地應該入去探索一下。」James偷看了小穎一眼,或許因為小穎在莫名其妙的掩嘴輕笑,「我地久留戶外都會凍死,而且除咗醫院,都唔知異界有冇其他野。」
文杰身先士卒,步向醫院前的空地,還肆無忌憚的哼著「我要將你拯救」,我已經分不清他唱著什麼Key──
「翔哥哥……」一隻小手猝然戳我的小腹,我從疑惑中抽離,凝視著伸出舌頭的小穎。
「做乜姐你,隻手指有病啊。」
「原來哥哥……係怪叔叔喔,望咗人地個胸咁耐。」小穎掩著嘴狡猾一笑,我的臉色霎時間泛紅,她怎會注意到我看什麼?
「其實韻初姐姐都幾好啊,幾靚女又溫柔,嘻嘻。」她瞇著眼笑道,「仲有肯比你望咁耐,嗚呀──」
「你再講,就比翻件衫我,凍到你變雪條。」我狠瞪她一眼,可她卻將襯衫拋到我的手上。
「機會係自己爭取架,啊男仔。」她裝了個鬼臉,聲線卻是甜絲絲的,「同埋唔好再打冷震喇,驚你變雪條先啊。」
我手提那件沾濕的純白襯衫,凝視跑至韻初旁邊的身影,不知哪裏竄進了鼓暖流。
「傻瓜。」最終,我只是輕輕一笑,跟上他們的步伐。
才走了十多步,已經進入了「醫院」的空地,前左右都是白色的建築,而正門應該置於中翼正中間──
「有道門!」文杰喊叫道,走向空地左邊的建築,亦即「西翼」。
「小心啊杰!」韻初想叫住他卻束手無策,我還是沒說錯,若果是小說的話,文杰明顯是用作轉場的配配配角……
「係職工……宿舍?」文杰步至西翼邊緣的一道黑色門,愕然的停了下來,「門上面……好多血……」
我們趕到門前,也不禁抽一口氣。那道門,就是公立醫院最常見的那種金屬門,門頂是個「職工宿舍」的金屬牌子。門上滿佈血漬以及掌印,甚至有好幾處表面受損的情況,門柄亦頗為扭曲,似乎是誰曾施以一定程度的暴力。
到底是誰想闖進「職工宿舍」裏?他們又為何進不了宿舍,又為何會淌下那麼多的血?
「可能裏面……有人?」韻初戰競地道。
「個鎖壞咗。」James握著變形的金屬門柄,「如果要入去既話,就需要──」
「啪!」文杰不加思慮似的,撞向那道染血的鐵門,可鐵門還是一動不動。
「門入面應該有野阻隔住,我地都係去正門喇。」James道。
我們繼續往空地盡頭走,沿路目睹的空地是戶外停車場,地上的白色長方格本來應該是給私家車停泊的……
可是現在,停車空間只是滿佈血漬,就像這裏曾發生很血腥的屠殺事件似的……這所醫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係正門。」James走到中翼的正中間,此時我亦目睹那道「C」字型醫院中心的對開金屬門,那也就是舊式醫院常見的大門口。
「無鎖,Unexpectable。」James原來已經扭開了門柄,「入去?」
「好似就咁入去……好冒險……總係有種好不祥既預感,門後面可能有D恐怖野……」韻初按住James扭門的手臂,渾身微微顫抖。
「就算死,都係我死姐,你見我出事,即刻逃走未得。」
從未聽過人用如此淡然的語氣說這種話。
「Come on James,你真係愛惜生命。」文杰整理著頭髮,「你一定係以為自己玩緊Let4Dead喇,如果入去有危險點算?」
驀然,脊背是一陣涼意,往思緒和四肢迅速蔓延。
視線停留在醫院外的雨霧之中,那個頗為熟悉的身影。
「嘻嘻嘻嘻……死……送死……」
那嗜血的瘋子身處視線所及的盡頭,十數米外的迷霧是那染血的刀,還有詭異的獰笑──而且,他正以迅速的步伐,走向醫院正門的我們!
James迅速作出反應,猛力的撞開了門,焦急的喊叫道:「入黎!」
「但係入面可能……唉算!算!」文杰敵不過壓迫感和恐懼,拖著韻初衝向門內,我卻不知何故愕在原地。
這個畫面……醫院……持刀的怪物……很詭異……很窒息……
「翔哥哥!」小穎拉著我的手,欲逃進門內卻拉不動我。
「快D啦,駛唔駛好似電車咁慢啊你!」文杰痛斥道,可我還是呆盯著十米前的嗜血瘋子,一陣嘔吐感湧上心頭,卻說不出為什麼……
瘋子歪著頭,那長長的舌頭似乎舔過很多的血……
「哥哥!」小穎快要哭出來似的,終於把我拖動。
這時我方真正回過神來,驚心動魄地順著小穎的方向跑。
「嘻嘻嘻嘻!」
「啪!」是鐵門被使勁關上聲巨響,吵耳得雙耳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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