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招待所 - 契子

外面正在下著狂風暴雨。

這樣的天氣，尤其還是黑夜，要出行顯得相當困難。

但是，既然我接到了通知，那麼根據合約，內心再怎麼飆髒話也得前往，並且需要滿臉笑容，語氣溫柔的出現在客人面前。

或許我該慶幸自己多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

好吧。

其實自己是不想來的，我沒有那麼高尚，更沒有抵達為了客人不畏懼萬難的想法。

狂風暴雨，午夜12點，而且還是還沒正式簽約的陌生客戶 ……

就算日後被追究，我也可以輕描淡寫一句，老人家睡得沉沒聽見，當作藉口，簡直無懈可擊一一直到連續三十幾通的電話轟炸讓我的算盤全部落空。

當時我還不知道和對方會鬧得那種地步，不然我肯定熬夜整晚也不會去接通的。

但我當時並不知道。

在我被電話聲驚醒，癱了好一會兒後，才黑著臉從床上搖搖晃晃的爬起來，一邊用冷水好快速清醒，一邊接通電話，完全不意外的聽著另一頭悽慘的哽咽哭聲。

稚嫩的少年嗓音，看樣子又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客戶。

我是不是該高興一下，因為推薦者已經相信我，相信到覺得即使是未成年也沒關係的地步？

向我這種私人招待所，一直都是會員推薦新會員，新會員資格足夠之後再拉新人，不存在陌生人意外得知後加入的情況。

畢竟陪睡這種事兒相當敏感，我連思索都不用，就能輕鬆想到許多人抹黑的點。

一般而言都是如此，新客戶被推薦都會抱持懷疑或戒備，直到突發狀況才會急切尋求協助的打電話，然而打完秒後悔一一大概率是噩夢驚醒後。

我一邊盡可能用語氣安撫對方的情緒，確認位置，拿上所有簽約需要的資料和文件，隨手拎了一件衣服和一套換洗的正裝後匆忙出門。

大約飆了一個小時的車之後，幾乎變成落湯雞的我在警衛室和保安借了廁所，簡單打理了外面，換上正裝後才上樓。

「叩、叩、叩。」

等了好一會兒，我忍不住又多敲了好幾下，盡可能用平穩的語氣開口一一

「在下是美夢招待所的張銘鈺，需要我拿出名牌嗎？」

一般我都很有耐心的，至少會給足讓新客戶用貓眼觀察的時間，免得新客戶最終因為不安而拒絕，讓我白跑一趟。

但是現在情況特殊。

在外面狂風暴雨、寒風刺骨的情況下，即使樓下保安心善的還借了吹風機給我使用，但現在我站在樓道裡，依然是冷得渾身發顫。

這個時候我寧可客戶拒絕，這樣我還能去附近的酒店休息。

「……啊，抱歉。」

門開了。

看樣子對方對於噩夢的懼怕程度，勝過對陌生人的恐懼。

我看了一眼手錶。

午夜……不，凌晨12:12分。

那名少年看起來非常瘦弱，眼睛紅腫，衣服凌亂，臉上還殘留些許淚痕。

「……能先讓我進去嗎。」

我蠻希望對方拒絕的，但少年只是輕輕點頭，便一言不發的讓開了門口，引領我走入房內。

非常簡單的家具擺設，空蕩蕩的屋子多了幾分空虛死寂。

大部分的家具用品都是三人份的，但目前為止，只有少年一個人……

也不知道是，是天災還是人禍呢？

被引領的來到沙發上坐下後，我剛拿起公事包，準備拿出文件時，少年開口了。

「您……」

然而少年一開口，濃厚的哭腔隨著瀰漫，看起來冷靜下來的少年，又有忍不住要哭出來的情況。

按照流程，我應該先把資料給對方看，然後讓對方填寫個人習慣資料和禁忌，最後對方簽下合約後再開始服務……

「啊……」

我把公事包放回地板上。

「哭吧，總是壓抑著更難受。」

我傾身向前，將對方拉入懷裡，一手拍著對方的背，另一手輕輕撫摸對方的頭髮。

少年愣了愣，手卻死死拉住我的衣服，身體顫抖了好一會兒後，哭的聲嘶力竭。

我已經有了熬夜到天亮的心理準備了。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擁有成為我最害怕的，那種噩夢客戶的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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