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下午,陳弘文按時赴會,在比利冰室內靠窗的位置坐着,靜候騎士及他的繫鈴人。
經過昨夜一役,陳弘文明白到自己是多麼沒用,看著卡緹娜被人夾擊,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讓卡緹娜陷入苦戰。幸好言靈的體質有別常人,只要通過一定的睡眠時間,便可以完全康復過來。
「別擔心!傷口已經不疼了,況且我也習慣了疼痛!」
儘管卡緹娜如此說道,陳弘文仍耿耿於懷,他覺得自己責無旁貸,畢竟少年由始至終盯上的都是自己的性命,卡緹娜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受傷。
哪怕只有一丁點兒也好,若然可以幫上卡緹娜的忙……這也是陳弘文前來赴約的原因,跟騎士一方聯結起來的話,卡緹娜便不用再孤軍作戰。更重要的是,假如他拒絕了騎士,騎士很有機會另覓人選,最壞的情況是找上少年,與陳弘文為敵。唯獨這個不利的局面,一定要避免發生。
等待騎士一方到來的期間,陳弘文嘗試推敲對方的身份:既然騎士的談吐彬彬有禮,他的繫鈴人想必是個成熟穩重的傢伙,年紀可能比自己要年長。之不過騎士的身上有不少奇幻元素,不像是年長一輩會採用的設計,其繫鈴人的身份實在耐人尋味。
不論對方是什麼身份,接下來的對話將會十分重要,不單是衡量對方是否值得信賴的人,更是奠定了雙方今後的相處模式。陳弘文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向對方爭取平等的立場,至少不要淪為單方面被差遣的一方。
門鈴輕響,騎士跟他的繫鈴人如期而至--
「抱、抱歉!久等了--」
出乎意料地,對方的真正身份令陳弘文大跌眼鏡。
「女孩子?」在旁的卡緹娜詑異。
身穿中學制服的少女,留著及肩的黑色短髮,挽住上學用的手提包,看起來才剛剛放學。光憑外裹的毛衣沒有一顆小毛球,便看得出她注重儀容整潔,予人乖巧的感覺。她表情靦腆,似乎對陳弘文投來的目光相當緊張,害羞地說:
「那個……可以請你……不要盯住我……看嗎?」
少女說話支支吾吾,似乎是非常怕生的類型。陳弘文心中驚呼,這跟他推測出來的結果大相逕庭。
「嗯……首……首先……」
少女望向她旁邊的騎士,此時的騎士穿著圓領襯衫及長褲,看起來就像雜誌上的男模特。騎士低語一句「介紹自己」,猶是在提醒不知所云的少女。
「對!自我介紹!我辦得到的……」少女轉而望向陳弘文,「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是……」
說到一半,少女垂下目光,張口半天吐不出話。見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一旁的騎士亦緊張起來,鼓勵她說:
「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氣勢!如虹的氣勢!櫻大人,請一鼓作氣地說出來!」
努力回應騎士的期待,少女躊躇一會,總算是作出一番自我介紹:
「我、我的名字是千日前櫻!星座是……巨蟹座,請多關照……」
「噢哦哦哦!不愧是櫻大人!我的主君!」騎士興奮地喊道。
看著倆人之間的相處方式,陳弘文感到有點兒滑稽,就像是父母參觀學校開放日,為孩子舉手回答問題而感到雀躍一般。
「你好,我叫陳弘文。」簡單地自我介紹,陳弘文接著說,「聽你的名字不像是香城人呢,難道你是外國人?」
「是、是的,我的父親是日本人……去年的春天,我才轉學到這裡。」
「日本人?你的中文說得很不錯啊!是誰教你的麼?」
「是我自學的……從香城的電影上學會。」
姑且打開了話匣子,陳弘文打算更深一步的進行交流,即使對方看起來機心不重,但是摸清底蘊依然是很重要的一環,便率先介紹:
「這個孩子是我的言靈,名字是卡緹娜。」
「哈囉!」卡緹娜笑容可掬地打招呼。
「你、你好,我旁邊的這個人叫做白嵐,也是我的言靈。」櫻同樣介紹道。
騎士白嵐頷首,接著問起陳弘文:
「恕我冒犯,請問閣下的言靈是個怎樣的小說人物?有關這方面,懇請訴之。」
白嵐的想法跟自己如出一轍,讓陳弘文有些許吃驚。他也打算了解一下白嵐的情報,沒想到被對方捷足先登,無奈下只好以身作則:
「……卡緹娜是我寫的奇幻小說的主角,故事圍繞住她的成長而發展,由家破人亡到復興國家的征戰之途。總的來說,就是老掉牙的奇幻小說。」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fhRR3LZmL
「也就是說,卡緹娜也會使用魔法?」
「啊不,雖說是奇幻小說,但是卡緹娜必須依賴武器,結合特定的條件,才能釋放類似魔法的東西,大體上還是依靠刀劍戰鬥。」
「使用上不太方便的設定啊。」
唉!早知當初會涉及到現實,便把卡緹娜設計成毀天滅地的存在!陳弘文不由得感到後悔。
「白嵐你跟卡緹娜一樣,也是奇幻小說的角色吧?瞧你可以騎馬飛翔,又可以釋出雷電一般的魔法。」陳弘文問道。
莫名其妙地,櫻滿臉通紅,瞪大眼睛望向陳弘文,彷彿他問起的是難以啟齒回答的問題。
「誒?誒……誒!」
目光再次移向桌子,櫻低著頭,說話斷斷續續的,咕噥半天終究是解答不了陳弘文。她索性把問題推卸給旁邊的白嵐,語氣害羞得顫抖: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qagJSxj7t
「由、由你來交代吧!」
「明白了,讓在下代為說明。」
白嵐表情淡定,說出口的卻是驚天動地的真相:
「櫻大人寫的,是帶有奇幻元素的耽美小說。」
此言甫落,令陳弘文一臉懵然:驚悚小說、武俠小說、懸疑小說……不同小說的種種類別,他都略有打聽過,唯獨耽美一詞讓他感到陌生,宛若是常人無法觸及的禁忌領域。
見陳弘文一副渾然不知,白嵐便好心解釋:
「耽美小說,是描寫男性之間的戀愛為故事主軸,跟普通的言情小說相若,當中不乏擁抱、親吻或性行為的描寫,屬於較受女性青睞的讀物。」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xtlwatWfA
聽罷,陳弘文瞳孔凝縮。
男性之間……戀愛?
「性行為是啥玩意?」純真的卡緹娜不懂。
「性行為是指人類表達性慾的行為方式,目的是繁衍後代或獲取快感,具體的操作方式是……」
「停!都給我停下!」陳弘文堵住卡緹娜的耳朵,同時怒斥白嵐,「你都想給她灌輸些什麼啊!咱們家的卡緹娜可由不得你帶偏!」
「抱、抱歉!嗚嗚……」櫻害羞得捂住臉道歉。
儘管表面看上去遵規守紀,暗地裡竟藏著如此大膽的想法,陳弘文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仍在念書的小女生。
情況一度非常尷尬,陳弘文乾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下去:
「換而言之,你們想跟我還有卡緹娜合作,組成互相協力的陣營對吧?不介意我們拖後腿的話,我很樂意。」
「真的嗎?太好了……」聽到陳弘文的意願,櫻鬆了一口氣,「我還想著陳先生不答允的話,該怎麼辦才好……」
「我這邊才要向你道謝呢,要不是你們出手相助,我跟卡緹娜恐怕便小命不保了。」
說到這,陳弘文回憶起昨夜的事情,銀髮少年的一句話讓他十分在意,便乘勢提出:
「……那個襲擊人的銀髮少年,他嘴裡嘟囔著什麼「空想」,到底是啥玩意來著?」
話畢,櫻跟白嵐面面相覷,皆感到不可思議,異口同聲地說:
「什麼?你居然不知道什麼是「空想擬真」?」
「真虧你可以活到現在……」白嵐還驚嘆了一句。
從杰克追殺自己到現在,才過了兩天多的時間而已……陳弘文只感納悶,到底要透過什麼途徑才能掌握這些跳脫常理的知識?
「很重要嗎?那個叫做「空想擬真」的東西?」
「當然了!這可是我們繫鈴人的救命錦囊!」櫻的情緒變得激動,一反往常的內斂,「空想擬真」其實就是把文字具象化的力量,跟召喚言靈的力量相若,不過有別於言靈,創造的只可以是沒有生命的死物。」
談到正經事情上,櫻的神情便變得嚴肅起來,可見她的處事認真,「聽好了,陳先生,目前就我所知,雖然這種能力聽起來很厲害,但是它存在著三種侷限:其一,空想擬真的存在有時間限制,比方說,我利用它造了一枝鉛筆,大概在三分鐘之後便會消失,等同於煮一杯泡麵的時間。」
「其二,空想擬真無法創造食物,或許是食物蘊含有機物的原因,不論是蘋果或是米飯,都無法製造出來。若然打算透過空想擬真的力量充飢,大可以打消念頭了。」
說著說著,櫻掏出了一本手掌大小的記事本,從中撕下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了幾行字,然後默念「空想擬真」。緊接著,藍色的火花噼啪閃爍,記載文字的紙張居然變成一枝鉛筆,跟銀髮少年使用的技倆如出一轍。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望住手中的鉛筆,櫻緩緩說出,「空想擬真有一定的概率失敗,假如是鉛筆和橡皮擦等等結構簡單的東西,很容易便造出來。相反,要弄出槍械之類結構複雜的東西,失敗的概率便會提高。」
她撕下了十張紙,皆寫上同樣的文字描述,然後重複使用同樣的能力。果真如她所說,十張紙片只有九張成功變成鉛筆,剩下的一張則是變回白紙,這證明了空想擬真的不穩定性,並非百分之百可以施展成功。
「空想擬真的成功概率,跟文字描述的詳盡有關。越是詳盡的描述,空想擬真擬真的成功機率便會越高。也就是說,你越是理解一件物件,便越容易將它創造出來。」
聽完櫻的講解,陳弘文大概理解了空想擬真這回事。儘管可以憑空製造任何東西,但是這種能力的限制非常之多,並非想像中來得方便,倒不如說用起來會非常麻煩,提前準備似乎才是使用它的上策。
「嗯……聽起來真複雜呀。」習慣用刀劍解決問題的卡緹娜,不太擅長思考複雜的事,「不過爸爸不用在意這些也沒關係哦!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哼,你還真敢說。」白嵐雙手抱胸,「若不是我及時趕到,陳先生可會慘遭毒手,這到底是誰的責任呢?」
「什麼?」卡緹娜皺著眉心,「上一次只是意外!」
「要是陳先生死了的話,便沒有下一次了。保護不了繫鈴人的安危,甚至要繫鈴人挺身相救,作為一個言靈來說可謂是失職了!不,是相當失敗!」
「你!你……」
白嵐的每一句話針針見血,令卡緹娜無話可說。惱羞成怒的她,想不出一個回嘴的好理由,只好藉著白嵐的佼好外表,攻擊他說:
「你這個娘砲男!」
「什麼?」白嵐的額頭冒出青筋,隨即拍案而起,「居然侮辱我這副櫻大人賜予的完美外觀?你這個不識好歹的野丫頭!」
「野丫頭?哈!我可是炎之王國的公主,哪裡是你口中的野丫頭!」
「貴為公主,卻不懂言行上的儒雅,說你是野丫頭有哪兒不對勁?」
兩人越聊越火大,皆變得面紅耳赤,眼看雙方幾乎要打起上來,陳弘文連忙勸止:
「兩個都冷靜下來吧!要是你們現在變身打一架,可會砸了這間無辜的店!這樣子不太好吧?」
「……好吧,看在陳先生的份上,這一回我息事寧人。」白嵐坐回位置上。
「哼!」悶著一口氣,卡緹娜同樣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以、以和為貴!以和為貴!」櫻尷尬地笑著說。
想不到同是言靈,相處起來亦會發生衝突,這方面簡直跟人類沒有差別。陳弘文因而苦惱,兩方的結盟真的可以順利發展麼?
「對了……」嘗試岔開話題,陳弘文提出疑問,「你們知道那個銀髮少年是誰嗎?為什麼他要襲擊我?」
櫻搖了搖頭。
「這個我也不知道……連他的言靈的資料,我跟白嵐也搜集不了。」
「畢竟世上存在著海一般大量的書籍,要找出杰克的書簡直是大海撈針。」白嵐摸著下巴,「若果……有這方面的專家可以協助我們,那就再好不過了。」
白嵐的一番話,令陳弘文腦中掠過一道光,他碰巧認識一個人,不僅深諳文學,而且是某間出版社的編輯。
「或許……我有法子。」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UgzZPxp3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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