傢俱人 - 第三章：見證 ── ( 2 )

　　對於身體柔弱的女孩子來說，跑步並不是一件擅長的事。

　　不消一會，我乾痛的喉嚨吐出一陣陣急促的氣息。筋疲力竭的我隨便選了一間空房，然後進去稍作休息。

　　當冷靜下來後，才意識到剛才是多麼衝動且不智，滿腦子的懊悔隨著吐息呼出。一想到自己的舉動或許惹起母親討厭，那股難以消去的苦澀又湧上胸膛。

　　「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被人拖著手跑，就像經歷完一場浪漫大冒險一樣。」站在後面的少年終於開口。

　　「我才不可想跟你和浪漫扯上邊！」

　　回過神的我立刻鬆手，厭棄地嚷著。原本我不想再理睬少年，就此別去，回到自己的床好好休息。

　　然而當我轉身將視線挪到他的正臉──

　　我的呼吸因驚愕瞬間停頓。

　　少年並非因重傷而嚴重潰爛，亦非變成了駭人的怪物。他仍然是擺出那副一如既往輕浮的嘴臉，用惡作劇的話氣，說著令人不爽的話。

　　只不過，那副惹人厭的臉容，卻出現了本不應出現的某物。

　　是線。

　　一條又一條由紅與黑交織的線。

　　這些線以人臉作畫布，於皮膚中來回縫紉，繡出了如藤蔓般伸延的黑紅枝葉，並在眉角位盛開一朵鮮艷小花。

　　僅是盯著，疼痛感好似在我臉上蔓延般，我匆忙地觸摸自己的臉龐，確認肌膚的平滑才得以安心。

　　「你的臉……到底是什麼回事？」

　　「你說這個嗎？」

　　少年泛起了陶醉的紅暈，食指正刮摸臉上凹凸的彩線，自豪地道：「是我自己弄的，很美對吧？」

　　一旦開始想像針線一下一下地刺穿皮膚，插入鮮紅的血肉將圖案繡上，那尤如漫長的拷問讓我全身雞皮疙瘩。

　　「這太可怕了吧，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這樣才真是失禮吧？這個問題就像問人為什麼要化妝一樣，當然是想變得更加有魅力啊。就像某些人塗上指甲油，某些人穿戴套耳環。而我，就選擇了刺繡。」

　　而聽完後的我，只是一臉懵然。

　　對方的發音並沒有問題，每一個字詞的意思我也聽懂，然而當字與句連在一起，我卻沒有辦法瞭解當中的含意。

　　「不，這樣子根本不正常！」

　　「不正常嗎？大概吧，可是這才是屬於人最重要的部分。」少年對我的反對並沒有放在心上，相反向我述說著自己的正論。

　　「正常的事情不代表正確的事情。正常和不正常的界線會隨著時代和群體而變動，若果只是在追求這種虛無縹緲之物，就只是在扼殺自己的靈魂而已。」

　　主人在第三十二日是這樣說的，他如此說道。

　　我剎時理屈話窮，眼前少年的本質無疑存在扭曲。他藉著主人的名義說著歪理，可是遲鈍的我卻沒法好好理清思緒。我只能本能地駁斥，渴望透過言語牢固自己的「正常」。

　　「如果這麼隨心所欲行動也允許的話，那麼還需要警察律師幹什麼？」

　　然而下一刻，少年用著那佈滿絲線的詫異臉容，向我投以疑惑。

　　「警察什麼，在這裡沒有吧？」

　　我愣了愣，接著才意識到，這位於孤島的宅邸隔絕了外界，亦意味著隔絕了社會。

　　此處沒有政府，沒有警察，沒有法官。感覺在這裡逗留久了，道德和倫理的界線彷彿會開始逐漸模糊。我望向了面對的少年，即使現在對他施予暴行，將他身上讓人焦躁的水手服粗暴扯落，想必也不會承受什麼社會的制裁。

　　頭皮頓時一陣發麻，這間宅邸周圍不覺間染上了不安的氣息。2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v5QrHojja

　　「話說剛才你為什麼牽著我跑？我明明和你媽媽聊得好好的，她挺熱情的。」少年問。

　　「才不是如此！只是……我媽媽有點不正常……」

　　即使四周沒人，我仍然壓底聲線，在他耳邊悄悄道：「她是掐頸狂魔，如果放著不管，她可能真的會掐斷你的頸子。」

　　「掐頸狂魔？哈哈。」少年對母親的稱呼輕笑一聲，「可是我和她只是見了幾次面，聊了一會吧？」

　　「你是男孩子，只是這樣就成為她執著的理由。」

　　「為什麼？」

　　「大概……多少因我而起吧……」2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qdzGrz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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