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光看著站在中央的夏聲，這個夏家族長在跟大家喧寒，內容很多都聽不懂，只是一直在想當年，跟黑道扯不上關係。

這時夏湘卻在旁邊說：「添叔，我這個表弟生存很不容易，剛剛做小販就被文少欺負，車子又被充公了，還沒賺錢就虧了五千，別看那區區五千，其實是他半個月的薪金了。」

陳曉光轉眼望去，他有點感動，夏湘叫他來這裡原來就是為了這個。

添叔聽完，臉上沒太大變化，很平淡，可能他年輕的時候比陳曉光吃得更苦，但是他仍然說：「好吧，叫你表弟過來元朗北邊橫洲裡賣，裡面是我的地。」

陳曉光心裡一下興奮，那裡可是小販的集中地，每晚都有大量固定的人去那邊買宵夜。

添叔又說：「小哥，在我那邊做小販，雖然不用交保護費，但也是要給租金的，算你八千元一個月。」

陳曉光聽到八千一個月，當場就嚇一跳，但夏湘連忙說：「八千很便宜，那邊做生意的小販比較努力的，每天都有兩千元生意，但可不可以月底再結帳？我表弟很缺錢。」

添叔點點頭：「你的表弟缺錢，我不缺錢，好吧，月底結帳就月底。」

夏湘又說：「謝謝你添叔，還有一件事想你幫忙 。」

添叔沒有不耐煩，他問：「什麼事？」

夏湘說：「你有個食品加工場，可以到你那邊取食材嗎？」

添叔點點頭：「沒關係，隨便拿。」

夏湘微微一笑：「親兄弟，明算帳，我不能白拿你的，我拿多小你算我多小。」

添叔笑說：「好吧，啊湘，我欣賞你做人方式和義氣。」

陳曉光對添叔的慷慨感到意外，或者，他其實只是在試探夏湘，看他敢不敢白拿東西，忽然，夏湘對他作了個眼神接觸，他才意會，站起來：「謝...... 謝謝添叔。」

添叔揚起手：「小事小事。」

夏湘隨即跟添叔敬了幾杯酒，吃了幾口盤菜，沒多久，就拍拍陳曉光，又對添叔說：「我們先走了，有空再拜會你老人家。」

三人一同站起來，添叔說：「這麼快就走，好吧，年輕人忙是好事。」

夏湘和陳曉光跟他道別後就離開，陳曉光也沒有料到這麼快就走，上車後，陳曉光終於忍不住說：「剛才那個宴會都是...... 」

夏湘簡略地說：「黑社會。」

陳曉光身子後靠在沙發上：「真的看不出來，添叔這麼友善。」

夏湘笑了出來，搖頭：「黑社會就一定是很凶狠的嗎？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剛才你已經接觸了元朗區夏家的四大巨頭，裡面的三個了，夏祥，夏添，夏誠。」

陳曉光點點頭聽著，沒有說話，夏湘一邊開車一邊說：「夏祥跟夏添，都是正經商人，硬要說的話，夏祥是最乾淨，但是夏添跟夏誠都是小混混出身，夏祥從頭到尾都是商人，分別就是，夏添很快就由小混混轉變成商人，夏誠卻樂在其中，享受當黑道老大。」

陳曉光說：「都是姓夏的...... 你們是親戚？」

夏湘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後來才改姓。」

陳曉光看著夏湘，有點疑問：「什麼意思？」

夏湘說：「我們是入姓人，是個聯契家族，我們這個社團有別於其他黑幫，我們的社團推崇家庭主義，家人代表一切，所以我們夏家很小內鬥，夏祥，夏添，夏誠三個人原來都不是姓夏，他們接受了入族儀式，夏家的族長夏聲才賜他們姓夏，我從小就死了雙親，爸爸生意失敗要跟我們一起燒炭自殺，我死不去，所以我很小就知道賺錢的重要性，後來我加入夏家這個商業社團，從此，我由姓陳改作夏，啊光，我們本來都是陳姓人，我叫陳湘。」

陳曉光有點感概，他終於明白為何夏湘這麼執著賺錢，就連進黑社會也是為了錢，他問：「夏聲就是四大巨頭之首？」

夏湘搖搖頭：「夏聲是族長，四大巨頭是夏家裡面地位僅次於夏聲，這個人我不清楚，他太深了，我看不到他，能跟他談實在話的人就只有那四人，我只知道，我們夏家是一個有系統的生態，夏祥手上持有元朗區過百家物業，店舖佔一半以上，他把店低於市價一成租給社團的人做生意，夏誠的兌換店跟酒吧就是跟祥叔租的，而夏誠就是利用兌換店幫社團洗黑錢，酒吧是用來收納小弟的地方，還有賺錢，至於添叔，他是夏家管財的，祥叔沒發家的時候，第一間店舖投資就是問添叔借，添叔本來是靠外圍賭博起家的一個小頭目，後來七十年代後期，建立了第一間正當生意，工廠，用來洗白他的錢，當時可是香港工廠業最熱烈的時期，現在他的外圍賭場都式微了，看來是無心打理，他可能是不想再幹黑的，我也一樣，所以他曾經叫過我幫他打理外圍，我拒絕了。」

陳曉光微微一笑，原來這個社團是個商業團體，他又說：「但是我看來，他們之中，添叔跟你關係最好。」

夏湘說：「當然了，還記得我中學的時候，幹過一場大事嗎？」

陳曉光很快就回答：「翻印教科書的那一場。」

夏湘點頭說：「那一次我幫他賺了一億。」

陳曉光的眼睛瞬間呆了，夏湘又說：「就是那一次，添叔賺了一個億，但都是黑錢來的，而添叔的工廠生意也慢慢步向死期，工廠的虧損是無法把錢洗白的，而這個時候，夏誠就不知道從哪跳出來，說他能幫添叔把那一億洗白，結果，他就上位了。」

陳曉光看著車外的風景，說：「祥叔擁有過百間物業，租給夏誠開兌換店跟酒吧，夏誠則用兌換店幫社團洗黑錢，添叔是夏家管財的，他關係到祥叔買新樓盤的借錢事，真的是一環扣一環。」

夏湘點頭：「然後，他們四大巨頭，把每個月賺到的錢，從裡面的百分之五拿出來，交給夏聲，夏聲便用族長的名義，平均發給社團裡面每一個人，就像一家公司發薪金一樣。」

陳曉光又問：「夏祥，夏添，夏誠，還有一個呢？四大巨頭應該是四個人才對吧。」

夏湘說：「還有一個叫夏宗，是夏誠的親生弟弟，是個賣菜賣水果的。」

陳曉光笑說：「賣菜？」他沒想到賣菜也能當上四大巨頭，夏湘斜視了陳曉光一眼，好像在警告他的幼稚別發作一樣，才解釋：「他一個人壟斷了元朗東部的菜市場，那邊兩條街的菜店跟水果店都是他的，那裡菜跟水果都比外面平均貴一兩元。」

陳曉光思考了一會，又說：「不會又是洗黑錢的吧？」

夏湘嗯了一聲：「是，別小看那一兩元，那裡一個月時間就足夠把上千萬的黑錢洗得乾乾淨淨，還有，這個夏宗也是個傳奇人物，他當年一到十八歲就馬上去了澳門新蒲京賭錢，一晚上就贏了三千萬，九十年代，三千萬是個什麼數字，當時他大勝回港後不久，仍然蠢蠢欲試，想再去澳門再賭，結果，祥叔勸告他，把錢都用來買實業，有了實業，就有收入，夏宗聽了祥叔的話，就成立了一家公司，專門做水果跟菜市場的生意，在元朗東部的菜市場，拚命的買啊買啊，當年那邊的店舖，一間也不用三百萬，現在他錢滾錢，計劃做地產商，在元朗建築新的小型樓盤買賣，部份單位還以便宜的價錢賣給祥叔，算是報答當年的一句良勸。」

陳曉光深深呼了回氣，有錢就能錢生錢，這個道理果然是真的，他說：「看上去，四大巨頭裡面，還是祥叔實力最強大。」

夏湘此時的樣子看上去在思考，恐怕這點不敢苟同：「光看身家來說，祥叔是最厚的，他現在就算什麼都不幹，每個月光是收租金，也上兩千多萬，真正的不用為五斗米而折腰，但是長遠來說，我覺得最可怕的人就是夏誠夏宗兩兄弟。」

陳曉光點點頭，他看得出夏誠不是善類，至於為什麼，兩人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