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薑毛 - 那個名為薑毛的學生

　　那孩子又不一樣了。我在週一的晨會前抵達校園，從停車的樹下邁向教學樓時看見那孩子。

　　那孩子暱稱薑毛，是個彷彿夏日艷陽的女生……有的時候。此時的她背對著朝陽，蹲在閒置已久的文藝館騎樓邊，在早已泛綠的隅角與校樹之間。

　　這是第二次看見那件漆黑的便服外套，因此身為導師的我，一眼便認出她。此時已有許多學生魚貫進入校園，青春朝氣不在話下，絲毫不見早起的疲累。正因如此，那孩子四周的空氣格外醒目。

　　只見她抱著某種東西蜷縮著，因風飄落的枯葉在柔弱的肩膀上填出失去生命的色彩。

　　這是在做什麼呢？我不得已，主動出聲打招呼。

　　平常只穿薑色外套的她，今天怎麼突然換了個顏色？

　　遠處的女孩緩緩抬頭，卻未將臉朝向我。

　　「老師早。」身後有人出聲，我雙肩聳了一下。一回頭，是另一個班上的女生，也是班上的班代表。

　　「是薑毛啊？那種狀態……又要說自己不是薑毛了嗎？」

　　啊？我皺眉，來回看了眼班代和遠處那黑色背影。

　　「您不知道嗎？薑毛她有時會不是薑毛，而且個性也會改變。我們都猜她有雙胞胎姊妹。不過，也可能是三胞胎。」

　　越聽越糊塗的我陷入沉默。

　　「不信的話，我可以去帶她一起進教室。老師您就在旁邊看。」

　　語畢，班代表真的踱步朝那孩子走去。

　　「薑毛，妳在幹嘛？要不要一起進教室？」

　　薑毛一直到班代表站到身後時才轉頭，昂起下巴與雙眸。這種由下而上的視角有點危險。我替穿制服裙的班代表捏了把冷汗。不過，女生之間似乎並不介意這種事。

　　「我說了，我不是薑毛。」

　　「那妳是誰？薑毛呢？」班代表揚起一邊的眉。

　　「她睡得很沉。現在輪到我，我是薑。」

　　「好吧，那妳在做什麼？妳心情不好嗎？」

　　「嗯，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妳怎麼了？」

　　「薑毛從週六就沒有醒來過。這幾天都是薑葉和我輪流出來。」

　　「薑葉是很喜歡曬太陽的那位嗎？」

　　「嗯，妳記得薑葉卻不記得我啊……真是憂鬱。」

　　「我們也只見過幾次面而已。」

　　擁有薑毛外表，卻自稱薑的女孩依舊沒有起身，把玩著膝蓋上的書包背帶。我這才看清她剛才抱著的東西是書包。班代表瞥了我的方向一眼。表情就像在說：你看吧！

　　「所以，妳不打算進教室嗎？」她又低下頭，望向薑毛。

　　「我似乎還是要進教室。如果不依照薑毛規劃好的生活去做，薑葉會生氣。」女孩垂著眼簾說道，「但是，我很鬱悶。今天天氣那麼好，為什麼要我出門？薑葉是個壞傢伙！但是，最壞的還是薑毛，為什麼不醒來呢？該不會逃跑了吧？」

　　「逃跑？既然那麼不想在天氣好的時候出門，那妳下次就抓住她啊！」

　　逃跑？抓住？我不禁對班代表刮目相看。居然能持續這種令人不明所以的對話那麼久。看樣子這並不是第一次。

　　自稱薑的女孩聽完班代表的話，徐緩地站直膝蓋，伸出右手，拂去肩上乾枯脆弱的落葉。

　　「我們抓不到的。」她說。自然垂下的左手握著書包提把。

　　「她逃跑，我們就只能等待。只有大人能找到她。」

　　自稱薑的女孩，說完這些話以後，便如幽魂般飄離。

　　班代表轉頭看我，聳了聳肩，跟著薑毛去往教室。

　　而我，則呆呆望著那不同於以往的黑色，腦筋糾結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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