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壇沒有廢文(1+2集) - 《第二集》第三十二章：社長如父母

　　這可以說是黑帝斯頭一次進到女生的房間。情況發生得太突然，以致於他整個人慌亂不已。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小伶要特地把他帶到自己的房間。她該不會是打算在這裡直接把我「處刑」？還是說……她想用她慣用的伎倆，先把我帶到房間，然後再威脅說要告我強Ｏ她？

　　如、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可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了。

　　我我我要趕快逃走──

　　然而，小伶並沒有給他逃走的機會。黑帝斯才剛起身，小伶就立刻抓住他的肩膀，硬是將他按回去坐下。

　　黑帝斯試圖反抗，小伶卻直接朝他的膝窩踹了一腳，讓他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此刻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霸道。黑帝斯只能無奈地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小伶在他面前坐下，完全猜不透她接下來打算對自己做什麼。

　　但奇怪的是，小伶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她只是噘起嘴，一言不發地瞪著他。她那複雜的表情，讓黑帝斯根本無法判斷她此刻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唉……

　　不管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今天我是來道歉的，還是先把該說的話都說一說吧。

　　黑帝斯深吸一口氣，決定鼓起勇氣開口。不管之後她要對自己做什麼，他都認了。

　　就算她揍我、誣賴我強Ｏ她，甚至踢我蛋蛋都可以──

　　等等，踢蛋蛋還是先不要好了。

　　※

　　「那個……」黑帝斯試探性地開口。

　　「……」小伶沉默不語，視線依然緊盯著他。

　　「妳好，好久不見。」他尷尬地補充了一句。

　　「……」小伶仍然沒有回應。

　　「妳最近過得好嗎？」黑帝斯又問，語氣裡帶著試探和不安。

　　「……」

　　「妳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成了耳語。

　　「……」

　　「妳有沒有好好想我哈哈，開玩笑的。」黑帝斯乾笑著企圖緩解氣氛，但對方的冷淡讓他很快噤聲。

　　他突然回想起第二試那一天，小伶甩了他一巴掌，而他竟然還說她爸一定會洩題給她。想到這些，他的臉燒得發燙，羞愧得無地自容。

　　「唉……」黑帝斯低下頭，決定不再拐彎抹角，他必須直接道歉。

　　「那個……」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突然大喊：「對不起啦！」

　　他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喊完之後，他站起來，對著小伶深深地鞠了一躬。

　　「……」

　　房間裡的沉默令人窒息，黑帝斯直起身子，看向小伶，卻發現對方仍然瞪著他，只是這次嘴巴還噘了起來，表情寫滿了不滿。

　　果、果然還是應該去買個伴手禮給她嗎！

　　他正打算開口問她喜歡什麼禮物時，小伶終於說話了：「你先坐下啦。」

　　黑帝斯乖乖照做，坐下後再度望向她，這才發現她的嘴巴不再噘著，但眼神仍然盯著他不放。

　　幾秒後，小伶終於開口了：「其實……我沒有生氣啦。」

　　「蛤？」黑帝斯一臉錯愕。

　　「我說，我沒有在生氣，所以你不用再道歉了，懂嗎？」

　　「抱、抱歉──」

　　「我不是說不用道歉了嗎？」

　　「對、對不起！」

　　「就說不要再道歉了！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聽到你的對不起！」她語氣裡透著一絲惱怒。

　　「對不──」黑帝斯還沒說完，就被小伶狠狠瞪了一眼，他立刻住了口。

　　沉默了幾秒，黑帝斯再度開口：「那個……妳還記得第二試那一天，我對妳說的那些話嗎？」

　　小伶微微皺眉，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

　　「所以妳果然還在生氣？」

　　「我那時候的確很生氣。但就算生氣又能怎樣？你畢竟是我的社員嘛。」小伶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無奈。

　　「我不太懂……」

　　「我的意思是說，就算我被你討厭，但我畢竟還是你的社長。在社團裡，社長的角色就像指導老師一樣，甚至更像父母。無論社員多討厭我，我都會包容他。」

　　黑帝斯一聽，拼命地搖搖頭：「其實我沒有討厭妳！真的沒有！」

　　「那你是想說你其實喜歡我嗎──唉額真噁心！」

　　「我才沒有！不討厭跟喜歡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呃……我用食物來舉例吧。不喜歡吃的東西，平時我不會刻意去買來吃，但要是不得不吃，我還是能勉強吃下去。」

　　「所以你要是討厭吃的話連吞都吞不下去？」

　　「沒錯！」

　　「我就知道……你果然想吃我想很久了……你這禽獸！」

　　「我才不是禽獸！我只是舉例而已。我才不會把妳吃掉，我又不是食人魔。」

　　「我說的吃是指你要強Ｏ我。」

　　「我也不是色魔！不會隨便強Ｏ人！」

　　「那要是有必要的話你會強Ｏ人嗎？」

　　「不管有沒有必要我都不會強Ｏ人啦！拜託妳不要再講這個了。我好久沒見到妳，有很多事情想說，拜託妳讓我說完，不要又開始在那邊耍白癡。」

　　「我哪有一直耍白癡？」

　　「有妳有，妳現在就很白癡。其實妳不用耍就很白癡。」

　　「你才白癡哩！你父母白癡！你全家白癡！你祖宗十八代都白癡！！！！！」

　　「什麼我祖宗十八代都白癡……妳罵這種話已經過時了啦。」

　　「那我祝你的子子孫孫通通都是白癡！」

　　「什麼祝我……妳這是詛咒了吧？」

　　「我詛咒你的小孩將來會賺大錢！」

　　「……這哪叫詛咒。妳真的知道詛咒是什麼嗎？」

　　「這明明就是詛咒。你的小孩賺大錢，但是不會養你唷。」

　　「這小孩真不孝！」

　　「沒錯。我詛咒你的子孫不孝，將來把你趕出去當流浪漢！」

　　「妳詛咒我，那妳自己也會下地獄！」

　　「那你也會下地獄！」

　　「那太棒了！至少我可以下地獄看妳被拔舌頭一百遍！」

　　「我要是被拔舌頭那你就會被拔眼睛啦。」

　　「為什麼我會被拔眼睛？」

　　「因為你一直視Ｏ我。」

　　「我才沒有視Ｏ妳！我只是跟妳講話而已，為什麼要說我視Ｏ妳？」

　　「那你沒有視Ｏ我，你用嘴巴Ｏ我。」

　　「妳、妳不要開口閉口就一直講Ｏ這個字……這是身為文藝創作社社長該有的氣質嗎？」

　　「Ｏ也可以當成奸詐的奸好不好？是你太齷齪。」

　　「妳才齷齪！剛才妳明明就不是在講奸詐的奸！」

　　「是說不管是視Ｏ的Ｏ還是奸詐的奸都有女字耶。這是代表女生從以前就被認為是禍水了嗎？」

　　「……妳突然講這種沉重的話題是要我怎麼回答。」

　　「其實我沒差啦。你就直接講我是禍水，我沒關係。」

　　「不……妳這樣我更難啟齒……」

　　「反正我是紅顏禍水。」

　　「結果妳只是想要我說妳很正嗎！」

　　「沒錯，快點說我很正吧～」

　　「妳醜死了。」

　　「……」

　　「妳他媽還真的是醜到沒朋友欸。所以醒醒吧，妳不是什麼禍水。」

　　「雖然我很感謝你說我不是禍水，但是請你不要睜眼說瞎話好不好？」

　　「如果妳這麼想當禍水，我不會阻止妳！」

　　「所以你是想視Ｏ我囉？」

　　「我沒有。」

　　「你的獸慾現在就要得逞了？」

　　「我現在才沒有什麼獸慾。」

　　「那你之前有嗎？」

　　「就算有我也不會跟妳講。」

　　「為什麼不跟我講？這種事情又沒什麼好丟臉的。像你這種下流人士，會有獸慾是正常的呀。」

　　「不要說我是下流人士！而且我真的沒有獸慾，拜託妳不要再講這個了！」

　　「好咩。」

　　「奇怪，我原本要跟妳講什麼──妳害我都忘記了！」

　　「你不能怪我，誰叫我是禍水。」

　　「妳還打算堅稱自己是禍水嗎……算了，我現在想起來我要幹嘛了。我要跟妳說，我第二試沒考過──雖然妳早就已經知道了。」

　　小伶微微點頭，臉上沒有半點驚訝。「第二試結果出來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了。」

　　「為什麼？難道真的是妳爸不小心洩漏消息給妳──」

　　「才不是哩！你又想被我揍嗎？其實我不用看結果也知道。像你那種文筆，根本就不可能通過第二試好不好！」

　　「……是啦，我現在知道我的文筆很爛了。反正我就是新詩跟散文只寫得出流水帳的廢物嘛，隨便妳怎麼講。」

　　「呵──你現在的確是廢物沒錯。但是，只要經過我的指導，你一定可以脫胎換骨，從廢物變成可以利用的廢物！」

　　說完，她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副無鏡片的眼鏡，架在鼻梁上，一副「補教名師」的模樣。

　　「那還不是廢物……」黑帝斯嘀咕著。

　　儘管小伶的話讓他有些不爽，但看著她這熟悉的模樣，他又不禁感到高興。這樣的對話，正是他們以往相處的模式──互相嘴砲與吐槽，過去那段時光終於成功被他挽回了。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脫胎換骨？」

　　「你先不要急。首先，一整個暑假的時間，你都要──」

　　「要花一整個暑假的時間喔！」

　　「我還沒講完。再來，今年十月還有一場比賽，我們要去參加──」

　　「還要參加比賽？那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站上文壇頂點！」

　　「你幹嘛這麼急著想站上文壇頂點啦？」

　　「因為──」黑帝斯頓了頓，表情突然變得複雜。

　　他想起了姊姊的事情，也想起了那位糖衣女孩的遭遇。這些回憶像潮水般湧上心頭，讓他猶豫著，要不要把這些事通通告訴小伶。

　　她雖然認為廢文不會殺人，但她確實是很討厭廢文……

　　深吸一口氣，黑帝斯最終還是開了口，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因為他知道，即使她討厭廢文，她也不會厭惡糖衣女孩，更不會因為姊姊的事情而幸災樂禍。

　　因為，他深信一件事：她是他的社長。

　　無論如何，她都會包容他。

　　※

　　無論是第一次讀到糖衣女孩的作品，還是在第二試當天與糖衣女孩的邂逅，黑帝斯毫無保留地全盤告訴了小伶。

　　他甚至提到了姊姊被文管會帶走訊問，最後送進加護病房的經過。

　　小伶靜靜地聽完，卻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眉頭深鎖，自顧自地點著頭，像在消化剛剛聽到的資訊。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問道：

　　「所以，你這麼急著想考到甲級作家證照，就是為了保護糖衣女孩和你的姊姊？」

　　「對啊……」黑帝斯答得有些底氣不足。

　　「自大。」

　　「什麼──妳又說我自大！」

　　「你本來就很自大啊！什麼『考到甲級作家證照就能說服大家廢文不會殺人』──事情最好會有這麼簡單啦！」

　　「本來就很簡單啊！」黑帝斯不服氣地反駁，「甲級作家不是很受人景仰嗎？只要大家相信我的話……」

　　「甲級作家的確很受人景仰，但你忘了這資格是誰給的嗎？」小伶冷靜地打斷他，「你以為以甲級作家的身分告訴大家廢文不會殺人，文管會會袖手旁觀？」

　　黑帝斯瞬間啞口無言。「對吼……」

　　小伶繼續道：「所以我才說你很自大──不對，應該說是天真。」

　　黑帝斯低下頭，臉上滿是懊惱。「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如果我沒辦法靠甲級作家證照保護她們，那我還能靠什麼？」

　　「靠你的事蹟，以及人脈吧？」

　　「事蹟和人脈？」

　　「意思就是你要先在台灣文壇打出一片天，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然後你還要到處說服其他人，讓他們也站在你這邊──就像我站在你這邊一樣。也就是說，你不只得拿到甲級作家證照，你還得花時間、讓大家漸漸認同你的理念才行。」

　　「聽起來好麻煩喔……」

　　「當然啦！想要徹底改變大眾的看法，怎麼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夠達成？」

　　「可是……到時候糖衣女孩和我姊姊，可能就……」

　　小伶突然噗嗤笑了出來。

　　「……妳笑什麼？」

　　「你姊姊的狀況我是不敢保證，不過糖衣女孩的話，你暫時應該不用太擔心唷。」

　　說著，小伶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解鎖後將螢幕遞到黑帝斯面前。「你看這個──」

　　黑帝斯湊過去，只見螢幕上顯示著一份合格名單。他還來不及細看，小伶就開口補充：

　　「這是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二試的合格名單。你只查了自己的成績，應該還沒注意到這個吧？」

　　黑帝斯愣了愣，然後點點頭。他低下頭，開始快速掃過榜單上的名字和筆名。

　　大約不到十個名字中，他的目光很快停留在某個熟悉的筆名上。

　　「糖衣女孩……？」

　　「你看到了吼？剛才你提到糖衣女孩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筆名好像在哪看過──剛才我終於想起來了，原來是在第二試的合格名單看到的。」

　　黑帝斯呆呆地盯著螢幕上的「糖衣女孩」四個字，腦海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他怎麼也沒想到，糖衣女孩竟然也是這次考試的參加者，甚至還通過了第二試。

　　現在想想，糖衣女孩會出現在那邊其實並不是巧合。

　　我原本還以為糖衣女孩是因為知道我會去參加第二試，所以才跑到校門口對面的醫院堵我。

　　我根本就沒想到，糖衣女孩竟然也是考生！

　　「所以說，你原本還想要保護糖衣女孩，可是人家好像不需要你保護耶？」

　　黑帝斯的嘴角漸漸揚起一抹笑意。

　　「對了，莉安也合格了唷，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聽說第三試的考試當天我們可以進去考場，看她們互相評論作品……」

　　小伶也揚起嘴角。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為你的糖衣女孩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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