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olaceous - 卷一·第一幕·神化二年·睦月十八日·一

第一幕·神化二年·睦月十八日2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0oqJAyVma

「這樣就是五光了噢！」2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5FFNPaX6

身著帶有家紋的和服侍女將手中的牌打出，勝負瞬間見曉。而這個結果帶來的是另一名少女的悲鳴。

「為什麼鈴鈴音你每次都能這麼快疊出五光，這分明就是耍賴啊！」不滿地嘟起嘴，似乎要哭了的表情。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承認剛才對局的結果。2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aNWY4dBE

「為什麼…」

喃喃自語地低頭反問，之後小心翼翼地開始收好擺在地上的花札，因為即使是她還是感覺得到，現在已經到了這種時間了。

「原本以為最後一局會贏的，沒想到還是被鈴鈴音你疊出了五光…」似乎要哭了一般說出這句明顯不甘的話後，回應她的是一隻溫暖的小手。

「該睡覺了噢，叢雲小姐。我們明天再玩吧…」

「可是…」她不滿地抬起臉，似乎還想挽回失敗。

「鈴鈴音你每次都這麼快疊出五光，我…」

「小姐，該睡覺了…夜晚是很可怕的噢。」

雖然是微笑著溫柔說出的這句話，卻不可思議地帶著不容置辯的語氣，在這樣的情況下少女也只有屈服。

「不過，你可要繼續給我講外面的故事。鈴鈴音你是能夠出去的吧，每天都是。」

時雨月家侍女，觀鳥鈴鈴音優雅地將下襟整理起身，面帶不安地望向窗外。

她並沒有立即否認這句話，但也沒有點頭。

「小姐，外面並沒有那麼多精彩的事…倒不如說，每天都有悲傷的事發生。」

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緊接著恢復了之前的溫柔笑容。

「但是，至少在這裡是安全的呢！所以小姐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少女並沒有立即反駁，而是突然沖上前去抱住她，在這個姿勢下鈴鈴音連動一下都做不到。

「我不要！我不要！鈴鈴音…」

「我知道的，你每天都能夠從這裡出去的，為什麼不把我也帶上呢！太狡猾了…」

嗚咽的悲鳴，這回則是真正的哭出來了。

「對不起小姐…只有這點不行…」鈴鈴音撫摸著她的柔軟長髮，目光輕蔑地投向窗外。

天災之後出現的異象開始顯現，那是宛如山川一般流動的黑暗。

那是霧——

能夠將一切沉溺其中之物悉數吞盡的黑暗，宛如深淵一般漆黑的恐怖。即使仍然能夠星星點點地辨認出帝都大道的電燈，那霧卻越來越濃。

是啊，已經到了這天了。

鈴鈴音蹲下身，將少女的頭埋進自己胸口。對方並沒有反抗，嬌小的身軀異常柔軟，哪怕能夠將自己的溫度稍微多分給對方一點也好。

哪怕能夠讓她暫時忘掉這一切也好，在每天的黑夜到來之前，先沉沉睡去也好。

宵禁已經開始，平日裡人群攘攘的帝都大道此刻則空無一人——

神化二年·睦月十八日——

距離一個世紀餘年前的天災已經過去了整整100年，日出之國也在這無法反抗的和平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國家風貌與百餘年前相比幾乎絲毫未變，人們也逐漸適應了在宵禁令下的生活。若是對小孩子說起以前的生活，他們定然會當成一個新奇的故事來聽。

在夜晚也能夠外出活動，甚至還有像夏日祭這種大型盛會，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在宵禁令之後外出，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絕對不可以的行為。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天災之後，世界各國逐漸失去了彼此的聯繫。人類被隔絕為無數孤島，日出之國也在這之後鎖國發展至今。和不時有傳言已經被黑夜吞噬的國家相比，已經是難得的幸運。

人類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生活，只有在宵禁的時間之外才能夠開始各種活動。在孤島之下，時常會有自己才是這個世界上僅存的人這樣的孤獨感。

而事實上不僅是陸地，天災之後在海上同樣出現了無法消散的濃霧，只要邁入其中一步便會深陷萬劫不復的深淵。不僅如此，據說迄今為止還沒有活著回來的人。

人類在無數孤島上各自發展，就連小孩也知道黑夜和海洋是非常可怕的。

少女已經不知不覺在鈴鈴音的懷裡睡去，那睡臉甜美而安靜，讓人無法打攪的美好。鈴鈴音輕輕觸碰著睡臉上的髮絲，一如往常一樣將她輕輕抱起。

這是一直以來養成的作息時間，以及本能地對黑夜的恐懼，讓她每天在這個時間都會沉沉睡去——直到黑夜過去為止。

但是，為什麼今天會有這種感覺？

在將少女放在柔軟的天鵝絨床墊上之後，鈴鈴音幸福而熟練地為她蓋上被子。隨後放下華蓋和窗簾，將房間的壁爐點燃，用手試了試溫度。對著少女鞠了一躬，輕輕地關上房間的門退出。

這是她每一天必做的工作，而能夠服侍她也讓自己無比幸福。作為公家華族時雨月家的女僕長，同時也是時雨月家長女——時雨月叢雲的專屬侍女。觀鳥鈴鈴音以此感到驕傲，但同時，又感覺莫名悲傷。

被囚禁在高塔中的小鳥——這樣形容她再合適不過了。在通過窗戶就能俯瞰整個帝都的巨大房間中，她一直在此生活至今。別說踏出家門，連房間都幾乎沒有踏出過一步。

外面的世界並不美好——這是包括鈴鈴音在內，時雨月家所有人的共識。放眼全世界，沒有人不會認同這一點。外面有饑餓，貧困，和在生存邊緣苦苦掙扎的人，還有無比可怕的天災。

不僅是日出之國，放眼全世界也一樣。在被隔絕為孤島之後，人類才頭一次認識到了自己到底有多弱。令人驕傲的最新科技絲毫無法反抗天災之後的異象，深厚底蘊的歷史在天災面前同樣不堪一擊。被奪走了海洋和黑夜的人類，宛如牲畜一般屈辱地活到今天。

而且…人類從來也不是鐵板一塊。

被天災支配的恐懼和迷茫，所有的負面情感開始宛如洪水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在逐漸擴散的天災中，華族們悠然生活，而窮人則面臨在天災之前就有可能先餓死的窘境。

全世界各地，反抗現有政府的起義從來沒有停歇過。帶著可能無法活到第二天的覺悟，人類逐漸陷入瘋狂。

「為什麼不把我也帶上呢！太狡猾了…」

鈴鈴音恍然抬頭，不經意間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淚水打濕。

那是發自心底的嗚咽，帶著不甘的悲鳴。雖然所有人都明白叢雲從很早開始就想踏出房間，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但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

即使是無法踏出的巨大房間，和充滿危險的外面世界相比，就算是鳥籠也讓人放心。在這樣的情況改變之前，鈴鈴音無法允許自己答應她的這個請求。

即使，深知這樣會被她怨恨，鈴鈴音也願意背負上這層。

不知為何，這回的情感則迥然不同，更多的是明知無法實現的悲傷，令人心碎。

「觀鳥小姐。」

鈴鈴音抬起頭，優雅地擦乾眼淚，以女僕的恭敬姿態對著前面的老人鞠躬。

來者身著黑色燕尾服，滿頭銀髮也梳至腦後。雖然時間早已在他臉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但一如既往的飽滿精神和幹練神情也讓人肅然起敬。

時雨月家老管家青野，全家事無巨細都要操心的人。

金絲單框眼鏡後的目光尖銳但卻溫暖，鈴鈴音抬起了頭。

「她們…沒過來呢…」

仿佛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句話之後，鈴鈴音試探著觸碰他的目光，但一瞬間別開。

「凜子小姐順利逃脫，但下落不明，直到現在也沒有聯絡傳來。但另一邊，美裡小姐就…」

老管家用顫抖的手摘下了眼鏡，不住擦著眼淚，但卻沒有哭出聲。

「花見家的最後一人也…沒想到會這樣…」

鈴鈴音強忍著悲傷，但身體卻因此而發顫。

「帝國陸軍出動了十式大艇，你也知道的吧，那玩意可不是那兩位小姐能應付得來的…」

「行動早已被看穿了嗎？陸軍的那幫玩意不應該是在神奈川的整備場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帝都！？」

強忍著的悲痛化為憤怒的話語，在質問之前眼淚卻先行流下。

老管家悲傷地搖了搖頭，神情愈發堅定。

「那一位看樣子也逃脫了，失敗了啊！」

「那群走狗！」

鈴鈴音努力控制著情緒，但那瞬間還是因為失控而喊出。

「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到現在的，就算是面對這種天災，也不是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啊！」

老管家將她摟入懷中，鈴鈴音開始小聲地抽泣著，但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宵禁已經開始了…」

雖然很想以決然的語氣說出，但卻在中途變成輕聲。

重新整理好情緒的鈴鈴音，對著老管家鞠了一躬。

「屬於我們的時間也到了。」身著嬌小淡綠色軍服的另一名少女用戴有白色手套的右手對著鈴鈴音敬了一禮，但卻因為這種過於嚴肅的姿勢而發笑。

「原田準尉，對上級敬禮的時候請不要笑！」

鈴鈴音怒聲訓斥，但卻沒辦法真正生氣。

變成爪狀的小手最終沒有撲向目標，而是禮貌地接過她遞過來的那身軍服。

鈴鈴音的雙手正在逐漸顫抖。

「無論如何，只有她，我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那麼，觀鳥小姐。祝您武運昌隆，另外，老爺希望您今晚回來的時候去見他。」

「我知道了…」

鈴鈴音以一如既往的嫺熟技巧熟練換裝，為她們量身打造的軍服無論是從材質還是大小都非常合身，絲毫不會成為她們行動的阻礙。在換裝結束後，鈴鈴音接過了另一名少女遞過來的武器。

那是一把纏滿繃帶的大太刀，光是刀身長度就已經接近了鈴鈴音的身高。但鈴鈴音拿在手裡的時候，卻絲毫沒有成為阻礙。

這是複刻有極為複雜的古式咒文，卻邪斬鬼的名刀「粹丸」。論稀有程度即使放眼整個日出之國也只有唯一一把，就算是為了這種工作而專門找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也過於奢侈了。

而同時，將這把刀借給鈴鈴音的，正是叢雲的父親，也是時雨月家當家的那位大人。

鈴鈴音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欣喜和沉重，但在接過這把刀的同時，這副並不堅強的柔弱身軀將要承擔的責任也已經確立了。

但在接過刀的一瞬間，鈴鈴音也下定了決心。

即使是在這個無論如何也不合理的世界，自己也有必須要保護的人。即使為了這一點就此獻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鈴鈴音和原田分別對著時雨月家眾人鞠躬，之後一如既往地沿著螺旋錯綜的階梯下樓，在下樓的過程中兩人並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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