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一故人 - #38 大火燎原

北方乾燥，白日氣溫上升夜晚寒涼，放眼望去，天抹微雲天連衰草，茅、荻、稗等雜草崢嶸興旺，大地一片綠長。

紅蛋般的夕陽斜掛在山的盡頭，僅有一些人在四周馬車旁看守，其餘人則在背山的岩凹處紮營。

「外頭已然紮營了，女郎可要下車休息？」

阿騾在車外喊道，她已經一日未下車門，阿騾擔心她在車裡悶壞了。

等她出來，外頭營火早已生起，香氣四溢。

阿騾遞上了清水，她用濕布抹臉淨手，洗去細沙後在四處走了一圈。2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nUzJhbZS

「即將晚膳，女郎何不與郎君同席？」

護衛經過時指向一處矮岩，那地上衽席已鋪陳了乾淨的白綢墊子。

洗簌過後的翟良一身清爽的立於矮岩上的玄岩。

他凝睇著遠方的夕陽，任風拍打著長衫揚起黑亮的長髮，身影宛如精雕貴氣的白竹，被夕陽餘暉照映的通透的臉上，仿佛籠罩一層紅色暈染，忒是好看。

見她到來，俯瞰問道「縷兒不複白日侷促不安，可是了悟所思了？」

她撥著吹亂的髮絲，不在乎說著：「諸多解釋也防不了人言，不想自尋煩惱罷了。」

護衛的小動作翟良不是不清楚，只是沒有去禁止一一他笑了笑，待看了她的手，眉頭擰了一下，交代身旁的人幾句話後，才跳了下來。

他坐在潔淨的白綢上，對她道「坐下，手伸來。」

這時她才發現方才洗手時，將指上布條弄濕了。在她猶豫不決時，翟良沉聲說著「以後可是不想彈琴了？」

她心頭一驚，那怎麼成，不能彈琴的人生還有何樂趣，立即坐了下來。

等布條卸除，她才驚覺手指竟如此醜陋，指面宛若被刀削去一般，再多傷幾分便可見骨了。

她害怕的縮回手，卻被翟良牢牢握著，「好好治療還是能恢復原狀，以後切忌碰水。」

這時護衛將藥瓶子與乾淨的白布放置一旁，翟良十分細心的替她上藥、包紮。

她低頭想著，翟五郎打從出生身旁都有人服侍著，這輩子恐怕少有事情讓他親自動手過，心頭泛起的陣陣漣漪，讓她發覺有些事情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令她莫名恐慌。

「好了。」

輕柔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臉色微紅道了謝。

翟良嘴角微微上揚，手指輕輕滑過她紅暈的臉頰，將髮絲撥到她耳旁。

「我自己來！」2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FpOwMGQ8G

她像觸電一般，慌亂的站起身來，胡亂的將髮絲髮撥去，纏著布條的手指卻是將頭髮越扯越亂。

翟良忍不住一笑，拉起她朝馬車過去，她坐在車轅邊，他則在身後替她重新梳理。

妻子的髮髻只有丈夫才可以解開，這舉動已不是一般的親密，何況還有其他人在。

她驚惶失措的按住頭髮，細如蚊吶的道「郎君何故如此，明知縷兒是不做妾的……。」

見她欲哭，翟良輕嘆一息，將她的手撥開，邊替她梳髮邊道「人生短暫，如螻蟻朝生暮死，能隨心所欲的時日無多，此處並無外人縷兒無需擔憂，將自己當成子縷便是。」

他要她別憂思過多，人生轉眼便會死去，不如順著自己的心意，而這些護衛都是他的人必不會傳出去，想當初她假扮兒郎時，也與他同車共眠過。

雖然明白事理，那道心檻她始終過不去，盤好頭髮後翟良在髮上插了一個髮飾，是個雕刻精緻的木梳篦。明知道她的心思還如此，讓她更加惱羞的無地自容。

「又是梳髮又是送篦，一切只是隨郎心所欲？就不怕讓人心生誤會，被人死死糾纏？」

「縷兒可會糾纏於我？」

他凝視一笑，笑容意味深長。

當然不會！

只是話未出口，先聞到一股濃密的燒焦味。

「不好，起大火了！」有人喊道。

抬眼望去，只見遼遠之火漫延，烈火鋪蓋整個大地，風朝這處吹來夾雜刺激的煙味，點點星火也漫天飛舞隨之而來。

「火勢突然猛烈，定是有人故意縱火，必須速速離去！」

護衛們拋下手邊的工作各個急奔而來。

她被翟良扯上了馬車，她朝外急吼道「阿騾在何處？」

阿騾擠在一群高大的護衛裡面，揮手大聲道「女郎，我在這兒。」

「與我們一同走，莫分散了」翟良沉聲的叮嚀著。

阿騾猛點頭，驚恐的跑了回去，駕著車緊跟在後。

不知是何人欲置翟良性命，馬車一路狂馳卻不斷遇到熊熊火焰，轉眼，三處皆已燃起大火，只見遠方蔓草比人高，只有那一處還沒被人放火，也是最適合埋伏的。

「停車！先停車！」

在車裡她抓著翟良的手臂道大叫「三合一放，那處定有人埋伏！」

翟良眼露一抹激賞，他才發覺有異，她的反應竟比他還快，而護衛們只想帶著郎君突破重圍，沒人會去細思。

翟良很快的就做出決定。

「前去放火，燒出一道活路，突圍而出。」

護衛動作迅速放完火立即返回，他們將馬匹的眼睛遮上黑布，又將全身打濕，前方已經開始燃燒，後頭火舌又撲天蓋地而來。

她害怕的閉起眼，祈求上天千萬別讓風轉向，只要風向一轉，他們便無退路了！

大火順風沿燒，不一會兒便聽見前方馬兒的嘶鳴，直接暴露了賊人的行蹤，來不及上馬的賊人瞬間被火吞噬，哀嚎連連。

這一把火，燒亂了賊人原本的計畫，慌亂中許多人四處亂跑，有些人就這樣活生生的被馬匹衝撞或踐踏而死。

「穩住！穩住！別跑了，直接殺上去！」

賊人中有人一吼，頭綁黑帶的人馬才在火光中從各處殺了過來。

大地陣陣抖動交織著熱氣，空氣中充斥著驚鳴、撕心的怒吼，紛紛揚揚逐漸逼近。

翟良低聲對她道「要突圍了，抓緊了。」

「衝！」

外頭護衛一吼，馬車跟著震蕩起來。

在大火延燒之際，一行紛紛向前衝，翟良牢牢緊抓她的肩頭，她只感覺車廂上下起伏跳動的厲害，陣陣的顛簸使胃翻騰，手心還不斷冒汗。

經過蔓草之處，傳來燒焦味伴隨著劈裡啪啦的爆裂聲，夾雜刀劍、馬匹互撞的脆裂聲，幾滴溫溫熱熱的血水忽然濺在臉上，她驚恐大叫，縮成了一團。

「放箭！別讓人跑了！」為首賊人怒吼。

「保護馬車，其餘人等隨我斷後！」翟氏護衛大喊道。

驚悚隨風呼嘯相伴咻咻聲不絕，弓箭射中外車壁發出重重咚咚聲，左右多名護衛持刀盾快馬護行，疾行了一陣，車廂一陣咣啷劇烈震盪了起來，兩人失去重心撞在了一處，黑暗中翟良悶哼了一聲。

時間無窮無盡，馬車上了平路也一直奔馳著，完全沒有停下的跡象，讓人產生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錯覺。直到車速逐漸變緩停下，他們終於上了寬闊的官道。

「郎君，安全了。」外頭一名護衛道。

雖然離烈火肆虐的燎原已經好幾里遠，仍能目視熊熊火光騰騰升起的黑煙，路途中，幾波附近的城衛一嘯而過，有人前去滅火，有人維護官道上的治安。

這時一匹快馬也隨之趕來，黑漆的臉看不清長相，他跳下馬立即稟告道「賊首已誅殺，剩餘幾名殘賊在逃。」

「我們還有多少人？」翟良喘著氣息問道。

「不到二十……。」那名護衛低聲道。

也就是他的人也損失將近了過半。

沈默一下後，翟良忍著痛意，道「這事通知人去徹查，今夜先尋一處地方休息。」

那名護衛聽出了他的聲音不太對勁，驚慌的喊道「郎君身子可是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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