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且純粹 - 警局裡的那個男人

深夜的旺角警局

在這個非常時期

今天很異常的閒

弄弄的菸味彌漫整間警局

潭哥居留室有個男人

偷竊台灣人

你可以幫我處裡一下嗎？

拿起調來的檔案

林偉晨 28歲無業已婚

反送中就已經讓我們香港警察夠忙了

還來一個好手好腳的台灣人

推開居留室的門

看見一個看起來頗為正常的人

看不出來有需要偷竊的樣子

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看清了他的臉

鬍子看起來一段時間沒刮

空洞的眼神配上極度深的黑眼圈

衣服看起來很多天沒洗了

身上有的物品只剩一袋衣服

和一個佈滿髒污的紙袋

我看著他與他四目相對

他沒說話好像在等我開口

那個眼神透漏者迷惘

不像一個偷竊者

像是我那個八歲大的孩子

他前幾天把他最愛的公仔

其中一個重要配件弄丟1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0VXe1seN

把家裡翻遍了還是找不到

然後開始到處尋找替代品

雖然找到了替代品

發現那個配件無可取代的眼神

一般偷竊者

眼神很明顯就可以告訴我

渴求幫助飢餓無所謂

我首先開口：你知道你犯了什麼罪

為什麼在這嗎？

他依然用那迷惘的眼神看著我

過了幾秒

他用普通話說：可以說中文嗎？

我笑笑摸了頭

我都忘記他是台灣人了

我用了普通話再問了一次

他才緩緩回我：晚上肚子餓去便利商店偷東西吃

他的回答真的驚訝了我

準確的把人事時地物都說出來

我發現到眼前這人很不一樣。

至少跟我遇過的任何竊盜犯不同。

我又問：

資料上你已婚看起來也沒有偷東西的必要

他依然用那眼神看著我說：

肚子餓！沒錢吃飯。

我繼續問：為什麼不回台灣

這次他的眼神變了

從迷惘變成濃厚的悲傷

而且苦澀

他沒回答

我換了問題問：留在香港幹嘛？

全世界都知道香港現在很危險

他的悲傷是最深最絕望的那種

我的辦案經驗告訴我

他是會自殺那種人

等了很久

他終於開了口：瘋狂且純粹

標準的答非所問

我回憶起我的普通話老師

翻開腦袋那過期已久的字典

瘋狂=就是很瘋

純粹=單純中的單純

很瘋的單純中的單純？

我開始對這個男人感到興趣了。

漫漫長夜有故事聽。

我也喜歡聽故事

我問：所以你老婆在香港嗎？

他沒有說話搖搖頭

我追問：女朋友？

他這次看著我，沒有開口

然後掉了眼淚

幾滴

就幾滴，突然掉的那種

滴在桌上，然後散開

我突然錯愕了

畢竟這種哭法不多見

空氣彌漫很重的悲傷

讓我頭皮發麻

上次讓我有這種感覺的人

在獄中自殺了。

我開口：你在這邊有女朋友？

臉上的眼淚已經乾了

變成淡淡的淚痕

又轉回了一開始迷惘的眼神

開口說：我不知道，應該沒有了？

我嘆了口氣

又是個被甩的男人

只能說悲哀了

不過蠻特別的

被小三甩，還能這麼難過

是我一定會回家開心抱老婆

反正不用給小三一個名份了

想到這裡

我不禁微笑了起來

他看了我的微笑，面無表情的說：

你一定覺得甩掉情婦是很爽的事！

我馬上收起笑容

這個男人，真的很不一樣

善於觀察，猜心

我開始想知道這個男人的故事

我直接說了重點：

只要你願意賠償店家損失

你的罪會輕一點

有沒有錢可以賠償？

他也直接了當的說：沒有！

我打趣的說：你偷的食物價錢都不高

用你的故事換，我可以幫你賠償

他直接說：不用了！要判就判吧！

留在香港吃牢飯也好！

他好像看破我的想法

他真的很聰明

而且特別與眾不同

我的好奇心更重了

拿起遙控器關掉攝影機

直接問：怎樣能換到你的故事？

你能讓她與我見面嗎？

不得不說

以香港警方現在的權力

要抓到她一定不難

不過我當然不能輕易答應

他接著說：以你們現在的能力，不難吧？

我頓時覺得我給他看透了！

我好像鼻子被牽著走

一步步掉入他的陷阱

我開始對他產生防備了！

拉高音量以展示身份的說：

我不會輕易答應這事，但我還是聽你的故事！

他面無表情的說：

如果你要聽最真實的故事、把誠意拿出來！大聲一點用都沒用！

我頓時臉紅

然後開始有點憤怒：

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想聽故事！

他笑著說：潭sir, 漫漫長夜無聊吧？

我回：這不能成為理由！

他眼神轉為篤定：

我在警局門口觀察一個月了

每次你值班疑犯總是最晚出來。

而我走上前向那些人確認過

你是個愛聽故事的人

我頓時傻眼

這一切

都是設計的

他是故意進來的

我開始懼怕這個人了

我說：我可以考慮你的要求

不過聽故事前，我想問

你怎麼可以讓你做到這個程度？

他抬頭的說：瘋狂且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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