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畫成真－微小說創作：第4期 ]（有獎金） - 榆兒（CD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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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窗外橘紅的暮色，這樣的傍晚最適合散步了，我對身旁的管家機器人說：「陪我去散散步好嗎？」

A_999管家機器人，A世代的最後一個，外型是一位清秀的女性，有著褐色大波浪長髮，眼睛是訂製琥珀色寶石打造。

她曾經是最美麗、性能也最好的機器人，曾經……曾經……如今已經是Z世代了啊！她早已經過時，她越來越遲鈍，零件也都停產了。

「……。」身旁的機器人沒有回應。

「榆兒。」我叫喚她的名字。

榆樹的花語是高貴，那是我見到她的第一印象。

這次她終於有所回應，她有些僵硬地彎腰：「是的，主人？」

榆兒的動作像老人，縱使她仍舊保有亮麗年輕的皮囊。

「榆兒，陪我出去走走好嗎？」我重複。

「好的。」榆兒面對我，因為是第一代的機器人，所以做不到眨眼這種精細微小又沒什麼作用的動作。

這樣也好，讓我能夠細細欣賞榆兒美麗的眼睛。

我同她出門。

沙、沙……行到門口，我踩到一封信。

信？榆兒真的是老……是舊了，看來她漏拿了；不過，我當然不怪她。

我俯身拾起，看看寄件人：點點科技機器人公司。

我不安，側身不讓身旁的榆兒瞧見，因為我大概知道裡面是什麼內容。

機器人公司總希望我銷毀回收榆兒。

不行、不行、不可以的，榆兒是母親送給我的十歲生日禮物，自那之後，她陪伴我近二十個春夏秋冬。

榆兒是我童年時的保母、少年失怙失恃時的家人已及如今的戀人。

「走吧，榆兒。」收起信件，我牽起榆兒的手，冰涼涼的。

「是的，主人。」榆兒邁開腳步。

我哂笑，我真是自作多情了，就算榆兒看見信件又如何，她沒有情感只有數據與程式，她不會因為看見我口袋裡的信而感到害怕或難過的。

但，我下意識覺得他會，或是說，我希望她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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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榆兒也就能夠回應我的愛戀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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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兩走過幾處小山丘，從黃昏走進夜幕，來到一個我沒到過的地方。

第一次離家這麼遠，前方似乎是一個斷崖，我停下腳步。

「榆兒？」出乎我意料，榆兒沒有停下，反而掙開我的手，逕直走去：「榆兒！」

我急急追上去，拉住她：「榆兒！」

「是的，主人？」榆兒不再往前走，就差那麼一步，她就要跌落崖谷，好險。

我捧起她的臉，小巧的精緻的，寶石的眼睛很美麗，除了冰涼的溫度，她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咦？

由橙轉黑的夜幕讓大地萬物都成剪影，此時身周一明一滅點點亮光從草叢中浮起，是螢火蟲。

「榆兒妳看，」我單手托著榆兒的臉頰，另一手與她石指緊扣，打趣道：「屁股發光的蟑螂。」

榆兒聞言，琥珀寶石眼中流轉光芒，她在運算。

一秒、兩秒、三秒……十八秒後她說：「螢火蟲，成蟲壽命一般在七天，發光是為了求偶交配，母蟲產卵後兩天會死亡。」

親愛的，不是在問妳這個呀。

咦？不自覺地，我流下了眼淚，是的，我在感傷。

榆兒真的老了，請容許我用老這個形容詞，她對來說是人，在這個問問題當下就能馬上得到答案的運算速度的時代，榆兒花了十餘秒，才說出了結果。

我在想，這樣簡單的搜尋工作，她就得花上這樣長的時間，那麼平常處理家務、陪我聊天、上街買菜時呢？對她是多麼沉重的負擔！

去買一個最新的Z世代機器人？不可以，我的榆兒會吃醋的……好吧，我承認，我害怕我喜新厭舊，我害怕一旦有了新機器人，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喜歡，都是對榆兒的背叛。

榆兒，我的至親至愛，我想將最美好、最完整的愛都給妳：「妳懂嗎？」

即便妳在旁人眼中是廢鐵，妳依舊是我的寶，琥珀眼中封存的是我永不變質的愛。

「榆兒別哭。」我的淚滴落在她臉上，彷彿是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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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懂我的感受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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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的，主人。」榆兒說。

什麼？我震驚。

「懂的，主人……」榆兒跳針似的說，又像剛剛不受控制的摸樣，掙脫我的手，她推了一下我胸膛：「懂的，主人……懂得……懂……懂得……主……人……」

她墜落，我的手沒能拉回她下墜的身軀，在空中，我們的指尖錯過了。

那一瞬間，我渾身冰涼，那一瞬間，榆兒彷彿有了真正的溫度：「不想……主人……難……過……」

等我回過神，我攤坐在泥濘的地上，怔怔看著眼前的漆黑，我連起身到崖旁探頭的勇氣都沒有。

螢火蟲的光仍在，榆兒……榆兒……榆兒呢？

「……。」我發現我出不了聲，喉嚨、心頭好似有什麼東西梗著，鼻子眼框也酸澀著，好難過。

難過。

不想主人難過，是榆兒最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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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一切結束得太快速。

短暫得沒能相傾訴，沒能好好道一聲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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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後。

「主人，起風了，請添加衣物。」

「主人，風總到了，是否請他過來？」

「主人……」

螢火蟲點點依舊，晚風輕撫，一如那日的夜晚。

身旁迴盪榆兒的聲音，卻不見她的人。

這些聲音是從四周飛舞縈繞，是我開發的微型飛行機器人。

一彎碩大的弦月掛在天上，榆兒最後似乎也是這樣誇張的咧笑？

她從不這樣笑的，從不。

「風總，你來了。」我聽到身後有人的腳步聲。7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DO6BCByo

「是啊，」風總手插西裝褲的口袋裡，語氣沉穩：「阿月，這裡只有我倆，不用這麼見外吧？」

「我想明白了，」我背對風總，我的語氣肯定：「那天是你駭入她的核心吧。」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這樣浪費你的才能，你瞧，這次微飛行機器人多大的成功」風總說。

我沉默不言，心情複雜。

新風，我的親哥哥，是天才的駭客也是成功的商人，而我，用他的話來說，是天才機械設計師。

是我們兄弟倆，開創了機器人的時代，將機器人的應用推向巔峰的繁榮。

「你不能因為一個舊機器人，成天窩在別墅裡看著她發呆，新月。」新風的語氣中有點責備。

我的思緒原本很紛亂，聽完新風的話，倒是清明了許多：「那你也不該動她，新風。」

我向後倒去，仰望那誇張的月，最後是分不清是星子還螢火蟲的光點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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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起風了，請添加衣物。」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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縈繞在耳畔的：「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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