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鄰居開始的同居日常 - 逃避，愧疚

好熱。

我無力地躺在赫爾辛基聖喬治飯店柔軟的大床上，額頭上貼著從台灣帶來的退熱貼，回想著一個月以來，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自從聖誕夜後，我便決定以後不要再給姊姊添麻煩。

我開始每天半夜回家後偷偷地洗衣服，曬衣服，忙到快要天亮才偷偷地回房間睡覺。

我也開始減少在家吃飯的時間，通常都在外面吃過之後才回家，或是乾脆不吃。

姊姊只要專心地和男朋友相處，這樣就夠了。

然而，這樣的生活理所當然地開始影響我的健康，我的體重減輕，開始有黑眼圈，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最後在這樣過了一個月後，我感冒了，而且持續了一個禮拜都沒有痊癒。

在出發前往赫爾辛基前，姊姊看我帶著口罩的樣子，一臉擔憂的問我。

「小哲......你沒事吧，你最近好像不太對勁......」

「不用管我，我沒問題的」

「可是......」

「我出門了!」我實在沒辦法再承受姊姊的溫柔。

姊姊總有一天一定會結婚，然後搬出去，永遠地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不想毫無防備地承受這一切。

「宇哲!」突然間，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和國木田機長的聲音。

「前輩，怎麼了?」我打開門，國木田機長正皺著眉頭看著我。

「你沒事吧，聽說你生病了」

「我沒事啦，哈哈」我若無其事地撕下額頭上的退熱貼「要是前輩擔心我的話，我只能說你白擔心了，我剛剛吃了藥，好很多了」

「是嗎......」國木田機長的口氣依舊充滿懷疑。

「明天的航班我一定能飛，放心吧!」我故意裝得充滿元氣，把門給關上，然後無力地靠著門坐下。

「怎麼可能放心嘛......」我自言自語。

隔天，我拖著沉重的身體登上飛機，感冒的症狀不減反增，燒越發越高，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宇哲......你真的沒問題嗎......」國木田機長的表情越來越擔心。

「絕對沒事!我很好!」我搖搖頭，原本就很痛的頭更痛了。

「我的天啊，機長，你這樣能飛嗎?」就連來送資料的地勤經理也被我的臉色給嚇了一大跳，而我也只是揮揮手，示意自己很好。

沒想到連外國的地勤人員都開始關心我，我的狀況到底有多糟糕?

起飛時，我望著眼前的跑道，再思考著回台北後可能要面對的事實。

「宇哲......真的不要勉強」國木田機長的表情越來越擔憂。

我突然想起一句名言:

『You can run, but you can't hide』

我領悟了，不管我再怎麼躲，姊姊終究有一天要搬出去，我遲早要面對，不如儘早把話說清楚。

「就這樣一口氣衝回台北吧」我心想。

我沒有說話，只是把油門桿推到底來顯示我的決心。

一路上我用意志力與逐漸升高的體溫搏鬥，最後終於熬到換班。

由於感冒的緣故，我一進入清涼的休息室，便躺下去呼呼大睡，連換班時間都不在乎。

我做了一個夢，在夢境中，我來到一間教堂，姊姊穿著美麗的婚紗站在十字架底下，而我則站在門口。

突然間，姊姊轉過頭，似乎是對我露出微笑。

然而正當我準備踏出第一步時，一個人穿過我的身體，跑向姊姊。

是她的男朋友。

我完全無法阻擋，兩人深情對望，越靠越近......

「不要!」我嚇得坐起來，發現原來一切只是夢，而國木田機長則一臉慌張地看著我，好像我瘋了一樣。

換班後，我的症狀似乎變得更加嚴重，從東方升起的太陽，陽光直接射進駕駛艙，照得我體溫急速上升，意識開始模糊，我試著用意志力撐下去。

可惜失敗了。

最後，在距離台北還有大約兩小時的飛行時間時，我眼前一黑，昏倒在駕駛艙裡。

接下來，我只感覺到有人把我扶出駕駛艙，把我放到一個平坦的地方。

又是那個夢，一樣的場景，一樣的人物。

不同的是，這次姊姊轉過頭看著我，眼神彷彿在說「我等你，趕快過來吧」

當我再次醒來時，我躺在機場醫務室的病床上，手背打著點滴。

「你醒啦」耳邊突然響起國木田機長的聲音，我往聲源看，國木田機長翹著二郎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前輩......」我突然想起自己暈倒的事情「拜託......不要告訴任何人......」

「別撐了，大家都知道了」總機長拉開拉門「你昏倒之後，國木田請座艙長把你扶出駕駛艙，然後讓換班的機長頂替你的位置」

「這樣啊......」我鬆了一口氣「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

「先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吧。」總機長拉來一張板凳坐下來「醫生說，你是疲勞造成的重感冒，痊癒後不會影響飛行，可是疲勞的原因一定要找出來。」總機長嘆了一口氣「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真的沒什麼事情，只是我休息時間不足而已。」我撇過頭，不讓他們看見我泛紅的眼眶。

「李宇哲。」總機長的口氣變得嚴厲起來「你不告訴我們，我們就沒辦法幫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難道我就不能有點隱私嗎!?」我不禁破口大罵，這一個月以來的痛，全部化為這句話。

「你......」正當總機長啞口無言時，拉門突然被打開。

「請讓我來問他吧。」我被突然出現在門外的人嚇得目瞪口呆。

我完全忘記，第一緊急聯絡人，填了姊姊的名字。

「你就是......」總機長一臉驚訝。

「是的。」姊姊點點頭「我就是李宇哲的......姊姊，謝語馨。」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打擾了」總機長轉向國木田機長「我們先走吧，國木田。」

兩位機長紛紛離開，留下我和姊姊。

「宇哲，你到底在想什麼呀?」姊姊的口氣聽起來非常心疼「感冒了也不說一聲，就這樣子給我硬撐!」

「......」

「你到底在幹嘛?你知道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多慌嗎?」

「......」

「程機長突然說你在執勤的時候病倒了，我可是丟下所有工作，飆車來看你欸!」

「......」

「萬一、萬一我就這樣失去你該怎麼辦?」姊姊的眼角流下斗大的淚珠。

「......妳不是還有男朋友嗎?」

「什麼?」姊姊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

「妳不是有一個男朋友了嗎?我已經不再重要了不是嗎?」我故意用嚴厲的口氣對她說。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姊姊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我都看到了!去年聖誕夜的時候，妳和一個男的在一起，不過沒有關係，只要是姊姊，我一定會祝福你們的，要是姊姊想要搬出去的話，也是可以的，不用管我喔!」我故意露出燦爛的笑容。

姊姊先是一愣，接著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看著我。

「傻瓜......我不管你管誰啊?」姊姊突然摸了摸我的臉，用無比疼惜的口氣對我說。

「什......什麼?」

「連撒嬌都不會，我要怎樣才能放心離開啊?」

「可是......男朋友......」

「那個人是我新的責任編輯，我只是去向他打聲招呼而已。」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那吵架的事情......」

「那個是我之前的責任編輯，因為他很煩，一直監視我，我才會和他吵架。」

「我......這......」我啞口無言。

「對不起，讓你誤會了。」她突然抱住我「姊姊應該早點和你說清楚的。」

姊姊溫暖的體溫，溫柔的懷抱，還有熟悉的柑橘香。

再想想自己因為幼稚的想法而躲著姊姊，然而就算如此，姊姊也願意原諒如此幼稚的我。

各種歉意和愧疚油然而生。

「抱歉讓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這一個月來，辛苦你了，你要記住，姊姊絕對不會讓你孤單，不會拋棄你的，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麼任性了，好嗎?」姊姊輕輕地摸我的頭，用溫柔的口氣對我說。

我再也忍不住了，24歲，還是一名飛行員的我，像個小孩子一樣在姊姊溫暖的懷中嚎啕大哭。

「真是個好孩子，好乖好乖～」姊姊口氣輕柔地像是在和小嬰兒說話。

經過醫生的診斷，我的復原情況良好，只要在家中靜養，一個禮拜後便能重新開始排班。

於是當天晚上我便出院了，吃了退燒藥後舒服了不少，洗了一個熱水澡後，我便早早地上床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聽見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我微微睜開眼睛，有個人站在我的床邊。

是姊姊。

「姊姊......怎麼了嗎?」

姊姊沒說話就鑽進我的棉被裡，稍微掙扎了一下，便露出頭，小聲地說。

「我想和你賠罪」

我笑了笑「不用啦，姊姊，這又不......唔!」

話還沒說完，我的嘴便被姊姊的嘴給堵住。

或者更準確的說，姊姊和我接吻。

我清楚地感覺到這次和在大溪地發生的意外不一樣，這次我們沒有分開。

姊姊用舌頭強行扳開我的牙齒，我們的舌頭就這麼纏綿在一起，好舒服，好色情。

在舌頭的纏綿中，彼此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體溫再次飆高，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

姊姊脫下了我的上衣，我也脫下了她的上衣，這是我們第一次坦誠相見。

我無法控制自己，不斷地親吻著她的身體，同時我也清楚地意識到一個問題的答案。

是這一年來我一直在躲避的問題。

我已經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姊姊，就算再怎麼否認，這都是鐵一般的事實。

「謝語馨，我可以愛妳嗎?」

但是姊姊沒有回答，只是臉頰潮紅，看向別處。

我輕輕地吻了姊姊的脖子，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充斥我的嗅覺。

我們就這樣纏綿了一整夜，直到天色漸漸泛白。

「姊姊，謝謝妳」我悄悄地親了姊姊的額頭。

然而到了隔天，我和姊姊病得臥床不起。

「對不起......姊姊，我完全忘記自己感冒了」

「沒關係啦，反正不用上班，而且啊，別忘了我們還有另外一個人呢」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巨大的聲響。

「語馨姊!我來了!」

一個嬌小的身影衝了進來。

「小雅，妳來啦」姊姊坐了起來。

「聽說妳們兩個都感冒了，我就來了」雅映從背包裡拿出不太符合身高的圍裙穿上，用充滿自信的口氣說「今天就讓雅映媽媽來照顧你們吧」

當天傍晚，稍微痊癒的我坐在餐桌前，看著廚房裡正在切菜的雅映。

「怎麼了嗎?宇哲?」

「沒事，抱歉把妳叫來，妳應該還要上課吧」

「沒關係啦，反正大學很自由」

「說得也是......」

「欸對了，宇哲，你還記得前年聖誕節嗎?」

「記得啊，你和語馨姊一起吃晚餐，我去陪同事嘛」我還記得就是從那天之後，我們彼此開始用更親密的稱呼。

「嗯，就是那一年」雅映把切好的蔬菜丟進鍋子裡，蓋上鍋蓋「你知道當我們聊到你的時候，語馨姊說了什麼嗎?」

「什麼?」

「她說她希望你以後能夠對她坦然一點，想和你住也是希望能夠消除鄰居之間的隔閡，讓你能夠在她面前更放鬆，更能好好地撒嬌」說到這裡，雅映露出苦笑。

「真像是她會說的話......等等，所以語馨姊她......」

「嘛，她是撒了幾個謊沒錯，不過房子租約到期，房東要把房子收回倒是真的」

「果然是這樣嗎......哈哈」

「宇哲，你聽好囉」雅映的口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你一定要讓語馨姊幸福，不然我就把她搶回來!」

「現在說這個也太早了吧，況且......」

「一點都不早!」話還沒說完，雅映就用她的小手用力地往桌子一拍「我只是稍微不注意你們一下，你們竟然就發生那種事情了!誰知道你們會不會馬上就......啊嚏!」正說得激動時，雅映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雅映......妳沒事吧?」

「沒、沒事......」她擦了擦鼻子，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臉頰似乎很紅。

「欸，妳該不會......也感冒了吧?」我突然想起來，雅映一整天都陪著我和姊姊兩個病人。

果不其然，雅映也開始發高燒，不一會便昏睡在客廳的沙發床上。

「哼，真是倒楣，竟然一起被拖下水。」

就這樣，我們三個病人，便在不間斷的咳嗽聲中迎接春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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