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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不自由、毋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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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人提出的十八條條約,國姓爺刪掉二條,剩十六條。爾後,國姓爺在帥營,招待晚膳後。約七點多,雙方代表即又騎馬返回大員市鎮,繼續談判議約到半夜。隔日一早,揆一將魏庫克帶回的十六條條約,送至評議會。因條約中,國姓爺刪除了「高級官員可帶走私產」的第五條。且又將第六條,二十八名議員可帶走的現款,從一千盾減至二百銀幣。這!自然引得評議會中的議員們,又是一陣不滿的叫罵與砲聲隆隆。但明擺眼前的是,熱蘭遮城內的平民百姓與傭兵,因城內的高級官員與議員,為了保護自己的私產,卻不顧百姓與低階官兵的痛苦,已然使得暴動越來越嚴重。於是揆一也不得不提醒所有議員:『各位議員!國姓爺是個惡魔,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於你有多痛恨國姓爺。而是在城裡的百姓與傭兵,他們的憤怒已經越來越失控。如果事情再拖下去,誰都不敢保證再來會發生甚麼事!』是的!時間再拖下去,倘若引起憤怒的百姓與傭兵,更大的暴動。那議員與官員們要失去的,恐怕就不只是財富而已。就在揆一的提醒下,於是評議會的議員也只好忍氣吞聲,草草通過對於條約的審核。
這日午后。魏庫克等荷蘭代表,即又帶著議會通過的十六條條約,離開了熱蘭遮城後,先到大員市鎮。爾後再騎馬到鯤鯓沙洲尾的帥營,以與國姓爺做最後的議約與細節上的確認。然而這原本已然定案的條約,原本也只是想做最後的確認而已。誰知道,竟卻引得國姓爺勃然大怒。『胡來!怎麼會有這一條?甚麼交還所有荷蘭俘虜!昨天我明明要求,把這一條刪掉,你們也同意了!怎麼還會出現在條約裡?』這也難怪國姓爺要勃然大怒。因為國姓爺記得很清楚,昨日議約的時候,他明明要求把條約的第九條,也就是「限定八到十日內,釋放所有荷蘭俘虜」的這一條約刪除。而且當時魏庫克等荷蘭代表,也都同意。然而今日,雙方做條約的最後確認時。魏庫克卻提出,根據條約十五條,需於二月五日的換俘中,交還所有荷蘭俘虜。而這自然讓國姓爺有種受騙的感覺。因為國姓爺也記得很清楚,昨日的議約中,雖有談及雙方換俘,卻也沒說要交還所有荷蘭俘虜。
『換俘!一個換一個!昨日我可沒說要交還所有的荷蘭俘虜!』眼見國姓爺拍桌怒罵,魏庫克等荷蘭代表,也惶恐莫名,忙將昨日議定的十六條約,呈上給國姓爺查閱。條約寫的是荷蘭文,國姓爺命何斌、李仲、李吉等通譯來看。細看後,三個通譯卻是異口同聲說:『稟國姓爺!這第十五條換俘的條約上,白紙黑字寫的。確實是要交還所有的荷蘭俘虜!』三個通譯的回答,異口同聲。這卻有如火上加油般,讓國姓爺聽了,更火冒三丈。畢竟這十六條的條約,還是昨日,國姓爺親自議約後,同意的。但問題是,昨日跟荷蘭人議約時,荷蘭人的代表根本也沒提出雙方換俘,要交還所有荷蘭俘虜。而且國姓爺還要求荷蘭人刪除「八到十日內,釋放所有荷蘭俘虜」的條約。原本國姓爺認為自己是佔到便宜的,結果卻是吃了悶虧。然而「交還所有荷蘭俘虜」既已白紙黑字,寫在條約上。這讓國姓爺縱是憤怒,卻是又百口莫辯,更有種落入了他人設下的陷阱的感覺。由不得更加憤怒。
『一定是有人在搞鬼!否我明明已經刪除,為何還出現要交還所有荷蘭俘虜這條!』眼見國姓爺,拍桌怒喝,一雙虎眼瞪得像銅鈴般大,橫掃帥帳內。當下梅菲力普,幾乎嚇得魂飛魄散,一張面無血色的臉,幾乎比白紙還白。因為在條約中搞鬼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近日來,一直在國姓爺身邊,當抄寫荷蘭文通譯的梅菲力普。就是梅菲力普在第十五條的條約,荷蘭俘虜的前面,多加了一個ALL字。使得「交換荷蘭俘虜」,變成了「交換所有荷蘭俘虜」。或因國姓爺認為自己受騙,所以大動肝火,不肯認了昨日談好的條約。這倒讓帥帳中的眾人,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提督馬信,挺身而出,開口對國姓爺說:『藩主!何須為此大動肝火。那些荷蘭俘虜咱留著也沒用,白吃糧而已。而且當初他們投降時,我們也是答應會送他們回去!既是如此,那藩主又何必執著在是否要交還所有荷蘭俘虜這件事。照我看,既然這降約都已談妥,咱又何必再多生枝節。除了交還俘虜外,對我們也沒甚麼不利之處,就如其所願,把那些荷蘭俘虜都送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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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宛如煉獄景象的海邊沙地刑場,半邊天空雲層烏黑如墨,半邊靠海平面的雲層卻殷紅似血,猶如把波濤無垠的海洋也染成了血紅的血海。送走荷蘭人議約的代表後,國姓爺餘怒未消。命何斌比對昨日荷蘭人提出的十八條條約,與今日議定的十六條條約。何斌也輕而易舉地發現,昨日的十八條條約中,換俘一條,果不見有交還所有荷蘭俘虜的陳述。顯而易見,那是有人在換俘一條中,刻意添加了「ALL」一字。而昨日負責抄寫十六條條約的人,就是梅菲力普。原本梅菲力普,替國姓爺抄寫荷蘭文後,國姓爺向都會要求他,當面唸一次給所有人聽。已讓其他通譯確認,梅菲力普有沒有手腳不乾淨,暗藏隱晦。然因昨晚,議完十六條條約後,時間已太晚。且國姓爺還要宴請雙方代表。時間匆促之下,也就沒要求梅菲力普,將其所寫再唸一遍。誰知那梅菲力普,居然就利用這樣的機會,在條約中暗中添加了不利國姓爺的文字。『梅氏!原本我敬重你是個讀書人,所以我也不想處死你。沒想到你三番二次背叛於我。這叫我如何能再饒你!』命侍衛將梅菲力普,從帳篷押到了海邊的刑場,國姓爺忍不住怒火中燒,吼聲如雷,厲聲的斥喝。
倘若世間真有惡魔,那對梅菲力普而言,國姓爺無疑就是地獄中最可怕的惡魔。所以不惜拚上了性命,梅菲力普也想逃離地獄。況且梅菲力普的直覺,確實也是對的。畢竟跟在國姓爺身邊九個月,直覺敏銳的梅菲力普,對國姓爺也算是已經有點了解。那就是國姓爺根本就不打算放走所有的荷蘭俘虜。而這,確實也是如此!因為國姓爺,用人唯材。而這些荷蘭俘虜中,很多都是學有專精的人才。譬若梅菲力普,是個土地測量師。而驅離荷蘭人後,國姓爺再來必然就要在台灣,大量囤墾土地。既然要大量屯墾土地,準確的劃分田地給囤墾戶,自然就需要大量的土地測量師。另外還有會製造火炮火槍的,還有會築城堡,還有會造船修船的。甚至是能做得不錯的西方料理的廚師...。總之這些學有專精的荷蘭人,對國姓爺而言,是很有用的人才。所以國姓爺自然想把他們留下來,以為己用。
暮靄沉沉的沙丘上,於是見國姓爺又厲聲斥喝:『梅氏!也別說我沒再給你機會!我就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條路,現在我就把你這個背叛我的叛徒,斬了!第二條路,現在我正是用人之際,你留下來給我栽培一批土地測量人員。我也不會虧待你。就算你要個官職,我也可以給你個官做。眼前就這兩條路,你說你要選哪一條?』梅菲力普自知大難臨頭,原本跪在沙丘上被國姓爺厲聲斥罵,就算被口水噴得滿頭滿臉,也一句話都不敢說。然國姓爺既然逼問,還要梅菲利普作出選擇。於是梅菲力普也只好巍巍顫顫,有如,囁囁懦懦的開口回:『殿下!我們歐羅巴洲常有一句話說:"不自由、毋寧死"!是的!我現在就想跟殿下說這句話。"不自由,毋寧死"!』
「不自由、毋寧死」意思就是─「沒有自由,那我寧可去死!」驟聽梅菲力普的回答,國姓爺頓時驚愕。有如鴨子聽到雷聲般,頓時怔住。並非是國姓爺不懂「不自由、毋寧死」之意。而是國姓爺怎麼想也想不到,這在他眼前有如待宰羔羊的梅菲力普,居然會大膽到用這樣的一句話,來回答他。面對梅菲力普的視死如歸,國姓爺半晌才回過神。憤而一腳鏟起沙丘的飛沙,向梅菲力普踢去。梅菲力普躲都不敢躲,任那漫天飛沙撲得滿頭滿臉。卻見國姓爺,隨即又破口大罵:『梅氏!你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我已經寬宏大量,給了你一條活路。沒想到你自己要找死!既然你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厲罵至此,國姓爺舉起手來,指向西邊的海面。續斥:『看!日頭就要落入海面了!今日下午,我已經跟你們的荷蘭代表,說得很清楚。今日日頭下山前,必須給我回覆。要嘛就按照今日議定的十六條條約,今日就確定通過。如此我就按約,把荷蘭俘虜都放回。但倘若還想討價還價,想要增加議員與官員,可攜帶離開的私產與現款。那就明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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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你可看清楚了!現在日頭就要落入海面了。顯然你們那些荷蘭高官與議員,根本也不在乎你們這些俘虜的死活。他們在乎的,只是他們的錢財而已!哼!甚麼"不自由、毋寧死"。那我就成全你,只要日頭落入海面,而你們荷蘭人對於降約,還沒給我確定的回覆。那我就在這裡,立刻斬了你!成全你的"不自由,毋寧死"!』日頭確實已經快落入海面,漫天陰霾的黑色雲層幾已吞噬天地,僅存一抹夕陽餘輝仍在遙遠的海平面。而對於「是否接受最後議訂的十六條條約」,荷蘭人卻仍未派人來,答覆國姓爺。畢竟荷蘭人願不願接受條約,最後的決定權仍在議會。而議會要開會討論條約是否通過,議員們每人一張嘴,難免又得一番爭執,耗費冗長時間。「我的性命,應該就到這裡了!日落之前,議會應是不太可能回覆國姓爺的!慈悲的神啊!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當望向西邊的海平面,見那一抹餘暉將近,梅菲力普已然知道自己的命運。唯只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祈禱。耳畔陣陣呼嘯的海風中,但聽得國姓爺怒喝:『太陽下山了!既然荷蘭人沒有給我回覆!把梅氏給我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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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自由一斤值多少錢!既然你要自由,我就給你自由!』但聽得國姓爺,兀自叫罵。而或因死到臨頭,梅菲力普似乎也反不再害怕,乾脆豁了出去,竟還嘴硬的回說:『對我們歐羅巴洲人來說,自自比性命還可貴!』是的!至少對梅菲力普來說,他不需在揆一,或任何荷蘭官員面前,因恐懼而被迫下跪磕頭。甚至就算在揆一的面前,他也可以直言的批評揆一。更可與議會的官員們,平起平坐,完全無須像在國姓爺面前般,充滿了對國姓爺威權的恐懼。然而在國姓爺面前。國姓爺以其喜樂,卻一句話就能奪走梅菲力普的性命,或是任何人的性命。兩桿旌旗鬣鬣,手持大刀的劊子手,走上了沙丘,將梅菲力普的頭壓低。陣陣濤浪聲縈迴耳畔,恍若是上帝慈愛的召喚,召喚著迷途的羔羊在日暮中返家。然而細聽那陣陣濤浪聲中,恍若竟似又聽到,似有馬蹄聲由遠而近。"嗎~~"一聲馬匹嘶鳴聲傳來。頃刻,日暮的陰黑天色中,果見有一匹駿馬從樹林內竄出,忽而奔入了海濱的沙地。一見國姓爺,騎在馬背上之人,立刻躍身下馬,匆匆奔來。原來正是駐守安平鎮的提督馬信。見馬信奔到國姓爺面前,倒頭便叩頭跪拜,一顆頭幾乎都要埋到了沙裡面。隨即稟說:『稟藩主!荷蘭人已經回覆!完全按照藩主的十六條條約!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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