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梅菲力普與羅狄斯的惡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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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國姓爺氣歸氣，但其實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因前日的砲戰，一日打了二千五百多發砲彈。這幾乎也己經把鄭家軍帶到台灣的彈藥，都快用完。總之前日的砲戰，可說也是國姓爺的孤注一擲。國姓爺自然也知，短期內，不可能再發動另一場猛烈的砲戰。於是馬信既給國姓爺架好了梯，國姓爺也就順著那梯下台階。說：『好吧！眾將官，既是如此認為！那我暫允其所請，與他談談！備紙筆來！何斌那你就用荷文，把我的話，一字一句，清楚地寫下！』國姓爺要何斌，用荷文寫信回覆揆一。當下，何斌卻是有所遲疑，忙回：『藩主！屬下雖然通曉荷文，但擅長的詞語，多半也僅用來做生意。而今軍國大事，兩造談判，簽訂條約，一字一詞階事關重大。這並非屬下所長。或許找梅菲力普來寫，更為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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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入夜，東都明京。赤崁市鎮。凜冽的北風震盪台窩灣內海，挟帶的水氣席捲東岸的赤崁市鎮，讓人更倍覺寒冷。一片愁雲慘霧的屋內，但見土地測量師梅菲力普，就像一隻失去了自由的鳥兒般，依然坐在窗邊的藤椅上，兩眼空洞無神的始終望著窗外。"叩叩叩"北風呼號的屋外，突如其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頓讓梅菲力普有如驚弓之鳥般，回首之間，嚇得一臉蒼白如紙。因為九月的海戰過後，市鎮很多荷蘭俘虜都被處死。使得入夜後，赤崁街道就此空蕩有死城，根本也不敢有人外出。前日，熱蘭遮城那邊傳來的砲聲，幾乎一整日都沒間斷，更是讓赤崁市鎮這邊的荷蘭俘虜，聽得那砲聲，膽戰心驚。直有如世界的末日已將臨。而昨日，那個基督的叛徒，德國酒鬼羅狄斯，又來騷擾梅菲力普。不但喝酒喝得醉醺醺，當時酒鬼羅狄斯，還對梅力普，以滿是恫嚇的言語說：
『梅啊！荷蘭人完蛋了！昨日，我的國王國姓爺，他聽了我的建議，一天就打了二千多發的砲彈。直接就把熱蘭遮城南邊高地上的烏特勒支碉堡，給轟垮！而且國姓爺立刻就在高地上建了砲台，瞄準了熱蘭遮城，準備把熱蘭遮城也給轟垮！呵呵！這都是我的功勞啊！是我幫了國姓爺建了那座半月堡，才能這麼快就占領烏特勒支碉堡的高地。所以國姓爺現在非常的信任我，還常跟我一起吃飯，聽取我的建議！於是我就建議國姓爺，應該不要跟揆一談判，既然已經佔領高地，那就應該直接把熱蘭遮城轟垮。直接把城裡的荷蘭人全部殺光，一個不留！包括赤崁市鎮的荷蘭俘虜，也應該全部都殺光！但梅啊！你放心，我有替你求情！我跟國姓爺說，請國王把梅菲力普那條性命留給我！因為我想親手，割了他的喉嚨！哈哈哈哈~~梅啊！現在你的性命可揣在我的手裡啊！哈哈哈~~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偽君子，居然在我的背後散播謠言，說我是揆一派來刺殺國姓爺的間諜！哈哈哈~~我在跟國姓爺吃飯的時候，國姓爺還當面告訴我這樣的謠言。梅啊！你說好不好笑！更好笑的是，我也當面告訴國姓爺，說你梅菲力普才是間諜。先前你還串聯赤崁的士兵與俘虜，還派人通知揆一，想要裡應外合謀反。這些我在熱蘭遮城都知道！所以我都告訴了國姓爺！現在你就等著吧！你這個小人！國姓爺一定會把你釘上十字架，再不就是把你砍頭！哈哈哈~~梅啊！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等你死後，我一定會好好地替你照顧你的妻子！畢竟伊莉莎白，可是個讓人看了會流口水的大美人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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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到今日，德國酒鬼羅狄斯的話，一直在梅利普的腦海，有如幽靈般盤繞。「戰亂之中，人性泯滅。於是往往就是像德國酒鬼羅狄斯這種人，最能得勢！」正因德國酒鬼羅狄斯，三不五時的騷擾恫嚇，使得梅菲力普更加的終日惴惴不安。"叩叩叩叩叩"北風呼號的屋外，敲門聲越來越急，但梅菲力普卻恰如一尊泥人般，因驚恐而石化，動也不動。直至他的妻子伊莉莎白，慌忙從內室奔出，去開了門。怎知那扇木門一開，幾個身穿鎧甲的中國士兵，忽而就直闖了進門。粗魯的，一把把嚇到花容失色的伊莉莎白推開。帶頭的兵，即對梅菲力普，大聲斥喝：『國姓爺有令！立刻跟我走！』一聽得「國姓爺有令」，梅菲力普頓是嚇到渾身癱軟，那裡還能走路。於是幾個中國士兵，直接架起了梅菲力普，不由分說就拖了出去。且說赤崁市鎮，自九月的海戰以來，可說就一直處於風聲鶴唳。尤其三更半夜，一旦有人中國士兵被拖出去，幾乎就不會再回來。而且大家都知道，這些三更半夜被拖出去的荷蘭俘虜，最後出現的地點，通常就是在普羅民遮城門外，靠近內海的岸邊。而且都是雙手拇指對拇指被反綁，倒臥在血泊中，並身首異處。因為那片長滿蘆葦花叢的內海岸邊，就是中國人，將人斬首的刑場。這也無怪梅菲力普，被拖出屋後，要嚇到渾身癱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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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 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他使我的靈魂甦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從赤崁市鎮被架往海濱的路上，正如一個臨死之人，絕望之際，梅菲力普也只有滿嘴不住的禱告。或是梅菲力普的虔誠禱告，而使上帝展現了神蹟。原本梅菲力普以為他將會中國士兵，架往海岸邊長滿蘆葦花叢的刑場。但中國士兵卻在臨近刑場的叉路，轉了方向，並將梅菲力普押往普羅民遮城南邊的渡船頭。隨即又將梅菲力普，押上一艘舢舨船。舢舨船立刻撐了竹蒿，划入內海的黑夜之中。『...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在我敵人面前，你為我擺設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的福杯滿溢。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我，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雖是暫時逃過一死，梅菲力普仍是跪在舢舨船上，不斷的向上帝虔誠禱告。因為死亡的恐懼，始終都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尾隨著梅菲力普。及舢舨船有如一葉樹葉，盪過了冬夜有如夢魘般黑暗的冰冷內海，並到達了彼岸的三鯤鯓碼頭。從三鯤鯓碼頭上了岸，就是荷蘭人所稱的鳳梨園。而此地，距國姓爺帥營所在的羊廄已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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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國姓爺要見我！國姓爺為什麼要見我？是因為酒鬼羅狄斯，向國姓爺密報，說我是密謀反叛的間諜嗎？」隨著距國姓爺的帥營越來越近，更多的疑問與恐懼，卻浮現在梅菲力普的腦海。由鳳梨園至羊廄，軍營的白色帳篷整齊排列，越接近國姓爺的帥帳，越是火炬照耀一片燈火通明。一頂滾黃邊的白色大帳外，整齊排列著渾身鎧甲的士兵，亮晃晃的斬馬刀在火把照耀下閃耀。不問也知，當就是國姓爺的帥帳。一見那大帳，也不知是天冷，還是恐懼，梅菲力普開始渾身戰慄，整個身體抖得就像是北風中枝頭飄搖的枯葉。卻還是被士兵給推進了大帳內。一口氣還緩不過來，後膝就被人踹了一腳，讓梅菲力普頓是整個跪倒於地。一顆頭就這麼額頭頂在地上叩頭，抬都不敢抬。畢竟對梅菲力普而言，國姓爺就恰如聖經中所言，帶來戰爭、瘟疫、飢荒，與荼毒基督徒的撒旦。甚至梅菲力普常常產生幻覺，總覺得國姓爺的頭上，好似長著兩隻很尖銳的角，不但滿嘴尖牙，眼睛還會噴火。而且嘴巴一張開，更會吐出烈焰來，立刻把人燒死。所以梅菲力普，看都不敢看國姓爺一眼。而且更讓梅菲力普害怕的是，當他剛進帥帳之時，眼角餘光瞥見帥帳中似坐滿了人。除了看見以前的市秤管理員，侵吞了荷蘭東印度公司二十萬兩白銀的何斌外。竟還看見酒鬼羅狄斯，還有瑞士佬...那些投降國姓爺的叛徒，也都在帥帳內。
「為什麼羅狄斯、瑞士佬、何斌...都在帥帳內？」正就梅菲力普惶惑不已。卻聽得國姓爺開口說：『梅氏！聽清楚！我今日找你來，是要你幫我寫信給揆一。按照我說的話，一字一句去寫。一個字不准多，一個字不准少！我知道你常背著我，暗中搞事！但你千萬別在我的信裡搞事。否則我絕對不饒你！這裡有很多人都聽得懂荷蘭語，等你寫完信，我要你一自一句唸出來，給所有人聽！懂嗎？』國姓爺話說完，已有兩個士兵抬了一張矮桌，放到了梅菲力普的面前。矮桌上，寫信用的鵝毛筆、墨水、信紙...一應俱全。「原來國姓爺召我來，只是為了幫他寫信！」這下梅菲力普，總算鬆了一口氣。趕忙起身坐到了矮桌前，拿起鵝毛筆來。隨之將國姓爺說的話，一字一句，都寫在信紙上。信寫完，依國姓爺的命令。於是梅菲力普又將信，從頭到尾，逐字逐句念了一遍：
『大明招討大將軍國姓爺，以此函至揆一長官及顧問：我已收到你們的信件，但內容僅寥寥數言，語焉不詳，因此無法令我滿意。你們如果有話要說，儘可派遣有權的人員，過來見我。如果沒有，我也不在乎。我的武器將停火至中午，屆時你們就必須讓我知道你們的意圖。我命令梅氏以荷蘭文撰寫此函，便於你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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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二十八日。北風止息，這日又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一早，國姓爺即命人，將昨夜裡梅菲力普寫的信，送到安平鎮給提督馬信。好讓馬信依荷蘭人的約定，將信綁在竹管，再將竹管插於北街的平原中央。因信中，國姓爺很清楚的向揆一表明─「停火只停至中午」。意思就是要逼迫揆一，必須在中午以前投降。而且國姓爺也相信，迫於眼前的情勢，荷蘭人必定也會在中午以前投降。持續了九個月的戰事，已然站在絕對的優勢。勝利已然再望，待在帥帳中等待敵人投降，國姓爺不免心血來潮。即命人備了弓箭馬匹，待了隨從，到海邊縱馬奔騰，騎射一番。興之所至，為展現成王敗寇的威風，索性命人返回帥營，去將梅菲力普召來海濱。一早，正就梅菲力普在他被安排的帳篷中，喝著士兵給他端來的一碗熱粥。熱粥裡雖然沒幾粒米，但有一小塊蘿蔔乾，當也已算是近來梅菲力普，吃得最好的一餐。只不過一碗熱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都還沒吹涼，忽卻又有國姓爺的傳令兵來傳他。於是梅菲力普只得放下手中的粥，跟了那士兵出帳去。然而那傳令兵卻沒將梅菲力普帶去國姓爺的帥帳，反而是將他帶往了海濱的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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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了沙灘，梅菲力普卻也立刻就看見了國姓爺。而且國姓爺是騎在一匹駿馬上。眼見梅菲力普被帶來，國姓爺即也調轉馬頭而來。一走到梅菲力普的面前，見那駿馬搖頭擺尾，而國姓爺則在馬背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對梅菲力普說：『梅氏！你等荷蘭人，自恃強大，四處侵吞他人土地，奴役他國人民。仗著堅船利砲，更認為所向無敵。卻不知強中自有強中手。今日，我就讓你知道，你們這些自不量力的荷蘭人，是在跟誰做對！』聽得國姓爺的話，梅菲力普著實一頭霧水。正說著，一個士兵走到了梅菲力普面前，將其手中的三根竹管拿給梅菲力普看。只見那三根竹管，約莫各到人的肩膀高，竹管的頂端還用繩索綁了一個繩套。繩套的大小不及一個拳頭寬大，且中間還貼上了紅紙封住。實話說，梅菲力普看了這些竹竿與繩套後，更加的迷糊，完全不知國姓爺的意圖為何。卻見士兵隨即拿了那三根竹管，奔向海灘，並將竹管逐一插在沙地上；每根竹管間則約莫相隔十步遠。而就在士兵奔去插竹管之時，見國姓爺則取了三支箭，放入了自己腰間的箭筒中。隨即揹負弓箭，策馬向海灘的另一頭，奔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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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嘩啦啦"潮汐起伏翻湧，浪花滾滾的海灘。只見國姓爺策馬奔於沙地，朝北方越奔越遠，及至整個人好似都快消失於地平線。爾後見國姓爺在地平線的那頭，調轉馬頭後，即又策馬沿著滾滾白浪的沙灘，狂奔而來。見那馬匹越跑越快，且見國姓爺從背後取出一把弓來。於是梅菲力普，頓是恍然。「原來國姓爺，是想騎在馬背上射箭！難道他是想射穿那三根竹管上，貼著紅紙的繩環！」雖是恍然明白，但梅菲力普卻打心裡，不太相信。因為國姓爺策馬狂奔的速度，有如風馳電掣，要騎在馬背上拉弓射箭，恐已不容易。遑論那竹管上的繩環，不及一個拳頭大。且三根竹管間的距離，更短短只有幾步遠。總之，見國姓爺策馬奔騰於沙灘，朝三根竹管的方向而來，眾人佇立海濱觀望，無不緊張而屏氣凝神。眨眼，國姓爺已然快馬奔到，有如風馳電掣，閃過三根竹管時。迅速從腰間箭筒取箭，挺身拉弓射箭，三箭射出，一氣呵成。
佇立海濱觀望的梅菲力普，清楚的看見。那三支疾射而出的箭，不偏不倚，居然都從三根竹管上的套環，直穿而過。套環的紅紙霎時被射穿出一個破洞。梅菲力普，屏氣凝神之後，頓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馬匹嘶鳴，浪花滔滔，但見國姓爺英姿颯爽，射完箭後，即調轉馬頭，朝梅菲力普而來。且見其逆著朝陽，恍若神明般高高在上，臉不紅氣不喘，即對梅菲力普說：『梅氏！看清楚了吧！你國的騎射之術，有人能勝過我嗎？要知在我的軍隊裡面，有我這樣精良箭術的，多不勝數！而你國居然想要與我為敵，真是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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