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動夢想 - 墜落的天鵝

掛著耳麥的工作人員在示意動作後，舞者魚貫入場。

我一如往常緩慢地移動到中央，閉起眼簾，明明布幔還未升起，我的雙眼卻像畏怯幔外鎂光燈的輻射般無法睜開。

一樣的掌聲，熱烈又激昂......

我無動於衷，掌聲揭開序幕下，耀眼奪目的燈光潮這裡逐漸聚集，伴舞的舞者像朵朵荷葉優雅地轉圈，我抬起右腿向後一仰，觀眾席傳來感嘆似的驚呼聲。

我帶著標誌的笑容隨音樂舞動，我的一生很精彩......

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周圍的人們對我投以羨慕又忌妒的神情。

有才華可真好呀~

就是......不過笑容真假，像個傀儡似的有啥好的?

冷嘲熱諷摻雜在鼓掌聲中，我的雙耳宛如一道長直的隧道，隨著掌聲一樣是左耳進右耳出。

華麗的迴旋後剛毅的朝天蹬，我為今晚的演出增添了幾個動作，換取的掌聲當然不小。

貫徹的鼓掌聲及安可聲持續了好一陣子，就連布幔已垂下良久，這刺耳的尖叫聲還是沒有停歇。

我沒有駐足為觀眾熱烈的回應而感動，換上一身輕裝，登時，我人便出現在了大廳成為不顯眼的路人隱沒在離開的人潮中。

「咳、咳......妳回來啦!梅莉達。」

「嗯。我幫妳買了點粥，醫生囑咐的藥妳吃了嗎?」

「喔......藥太苦了，不吃。」臥病在床的女子淡淡地笑了。

「妳不能這樣!再苦都要吃，還得看海呢!」

在床上的人是索菲亞—凡爾賽鎮孤兒院的修女。

「決賽如何?」女子心急地問道。

「嗯。當然晉級了。」我輕描淡寫，眼下的比賽對我而言沒有比索菲亞重要。

「決賽是下周，妳得努力了!看海就推遲一下吧!」

「那可不行，我可以不練習沒有關係，倒是索菲亞要努力好轉，病情已經惡化了，一定要吃藥知道嗎?啊呀......」

我一時大意，把藥粉灑了滿桌，在我收拾的同時索菲亞沒有回應，我甚至不知道當時的她是何表情，是笑靨依舊，還是絕望地撇過臉。

決賽到了......我內心仍是平靜如湖面，沒有任何漣漪的催生。

輪到我了......

我凝視著正在搖曳的紅色布幔。

「什麼?那個凡爾賽鎮的修女索菲亞嗎?唉~真是不幸......那麼年輕......」

什麼?索菲亞?

「小聲點!那女孩聽見可不好!」

索菲亞?索菲亞怎麼了?

布幔升起，隨著音樂的奏起，伴舞的舞者早已開始動作，一臉錯愕的我遲了半拍。

一圈，兩圈，接下來是高難度的二段式轉圈......

不會吧!難道索菲亞.......

場內眾人的驚呼聲劃破寂靜，低喃聲好似滾滾浪濤越捲越大。

我扭到腳沒跳成......

索菲亞、索菲亞、索菲亞!

一圈，兩圈，再來是簡單到不行的旋轉.......

不對......原本靜謐的劇院剎時變得嘈雜，怎麼一回事?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軀倒在了冰冷的舞台上。

我......跌倒了。

索菲亞......

「喂喂!不會吧!那麼簡單的動作......」底下的評審忍不住嘆氣。

我的臉如失了血色般變得慘白，沁涼的汗珠因著身體不住地發抖而滑落。

我用盡全身力量支撐著身子，好不容易站起了，音樂仍毫不留情地播放，我彷彿失了魂，直盯著位於後方梁柱上的電子時鐘久久都不能挪不開視線。

眾人再次傳來驚呼聲......

我逃走了......

在我踉蹌逃離舞台的同時，眼角餘光還能稍微瞄到觀眾席上的人們驚訝的神情，有的吃驚地捂住嘴，有的因為不忍直視接下來的表演而緊閉雙眼。

我踏著踉蹌的步伐奔到巴士站，登上巴士的那一刻我內心是如此驚慌失措，到現在的我還是刻骨銘心。

我隨意坐下，將頭撇向車外的風景，可視線卻是模糊的，我能感受到我雙眼正噙著淚，人生一路走到15歲的我除了呱呱墜地外還是第一次哭。

我難掩崩堤的情緒，用手不住搥打著我的胸口，但淚水還是如瀑布般傾瀉下來。

到現在還是難平內心的創傷......

那天，我放聲大哭，哭倒在寒冷的診所地板上，我狼狽地爬向醫生並跪求他用復活醫術治好躺在病床的屍體。

無奈的醫生只是不斷推辭，任由我躺在地上，任由地上的冰寒沁入我的骨內，那天正逢法國的冬天，在嚴冬下，我出了診所走到了路旁的巷子內便倒下了。

這正合我意，我期望沒有人會注意到蜷縮成一團的我，讓我就此沉睡，期望大雪把我的身體蓋滿，成為雪地的一部分。

各大報社爭相報導，梅莉達這名子自此成為隕落天使的象徵，由於各界的渲染，凡是意指墮落、失敗及魔鬼，梅莉達便會一再落為人們的笑柄。

有人傳言梅莉達因一時失誤而想不開自殺，也有人懷疑梅莉達因為不想接受事實而逃到地球的另一端去了。

事實上，兩者都不太正確，卻也無可厚非，也許梅莉達這人早就死了，而脫離梅莉達軀殼的靈魂找到了另外的安身處，並非在地球另一端，而是單純法國南部的偏遠鄉鎮。

當年的我在大雪中躺了不知多久了，在一絲意識下只覺得身體正逐漸麻痺，而奄奄一息之下，一對夫妻的吶喊聲卻意外的清晰。

救救我.......

我失去意識，所以我死了嗎?

「索菲亞啊!」

雙眸猛然睜開，老舊的破屋頂正在漏水，天花板的雨滴不偏不倚地滴中我正發燙的額頭。

是夢.......是夢.......

我情緒緩和了些，出神地注視著正漏著水的天花板。

是夢—我揮之不去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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