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與面 - 提親

男子綁了一頭長辮，斜斜地從肩膀垂落在胸側，他坐在床的一側，正拿著熱毛巾為床上的人擦臉。

床上那人臉頰異常消瘦，呼吸微弱地難以察覺，男子拿起剃刀小心異異地為他刮去鬍渣。

可能是不小心沒拿穩，刀子輕輕地劃破了皮膚，細小的血珠冒了出來。

男子手忙腳亂地擦拭，眼角卻突然瞄到貌似有什麼動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的去揉眼睛，確認這不是他的錯覺。

他哥哥的手剛才，動了一下！

「哥！」他激動的握住那骨瘦如柴的手，確實感受到了回握的力量。

床上的人漸漸張開了雙眼。

***

瑛琦帶著帳本去了異聞館，順便盤查了一番目前還在陳列架上的貨品，前陣子被砸壞的櫃子也都修好了，各式金銀珠寶和稀奇古怪的裝飾品，還有幾株長相奇特的植物，一切看起來一如往常的容光煥發。

她還順便和店小二聊了會天，這時，一個女子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她妝扮樸素，看起來不像是會來異聞館的人。不過瑛琦認出她是跟在父親身邊的貼身丫鬟。

「小姐。」丫環對瑛琦鞠躬，神情緊張：「老爺有急事找您。還請您速速回府一趟。」說完後便一直垂著頭。

「好。我這就過去。」瑛琦本來還想處理完異聞館後，就繼續去找笑笑，不過影響到不是很大，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一回家她便走向書房，父親一臉苦惱地看著桌上的文件，連她進來了都沒注意到。劉宇齊則是激動得不斷在爭辯什麼。

「老爺。」丫環小聲地提醒一聲，然後就自覺地退了出去，將空間完全留給了他們。

「瑛瑛，不好了。」

瑛琦來回看著他們倆，視線最後停在她父親上：「父親怎麼了？」

她父親招手示意她過去，瑛琦也好奇地看向那攤開在桌上的紙張。

那是陳家寄來的信件，更準確來說，陳家提親了。

瑛琦茫然地望向她父親：「怎麼會是陳家？他們不是前鎮子還來異聞館鬧事嗎？」

「是陳家還不要緊，重點是，提親的對象是陳常海。」劉宇齊手指激動的在紙上戳呀戳。

「陳常海怎麼了嗎？」雖說瑛琦常常拋頭露面的，但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自然不太清楚男眷的事。

父親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臥床這一臥已經五年了呀！為父怎麼可能把你嫁給他！」

「他們怎麼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宇齊咬著牙說。

「那拒絕不就行了嗎？」瑛琦不懂應該很容易處理的事，為什麼讓他們這麼地苦惱。

劉老爺搖搖頭：「我們不是向陳家索賠了兩千萬兩嗎？他們昨天到官府說明這幾年照顧陳常海已經無力賠償，但是他們主張願意娶你進門作為補償。」

「什麼？」瑛琦瞪大了雙眼：「這實在太荒謬了！」

劉老爺沒有回話，他知道官府是怎麼想的，那邊肯定是覺得劉家很樂意能夠把沒有人要的女兒趕緊給送出去，可他怎會如此委屈他的女兒。他已經失去了妻子和一個兒子了，他怎麼可能不珍惜還在他身邊的兒女呢？

「為父會盡量說服官府回絕這個方案，不過更好的辦法可能還是要挑戶人家定親，這事目前呈報給了縣府上去，如果搶在縣長正式批准之前，瑛琦已經有婚約了，那他們自然也不能再改變什麼了。」

的確要說服縣府回絕有點困難，畢竟劉瑛琦說到底不過是個商賈之女，劉家在朝中沒權沒勢的，誰會在乎一個小女子的婚姻，何況她早就過了該談及婚嫁的年齡，已經是個老姑娘，有人要就該偷笑了。

基於她的種種名聲，這縣裡恐怕也真的沒人敢要她。

「不如找霄林如何？」劉宇齊問道。

「什...什麼？」瑛琦紅了臉。

不過她也沒多做反駁，或許她內心真的也認為至少有個正常人就好，別再挑剃什麼了。宇齊和他父親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為父...為父再想想。」最後劉老爺緩解了場面，讓瑛琦和宇齊離開了。

瑛琦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失魂落魄的趴在桌面，手指抵在茶杯口在桌上翻來倒去的。

「笑笑。」她下意識的叫了一聲，過了幾秒後才想起最常黏在她身邊的小狐狸已經不在了。

她盯著突然變得清冷的房間，覺得自己待不下去了。整理了一下自已又出門去了。

她找過每個小街，每個轉角，縱使萬人空巷，熱鬧的叫賣聲此起彼落，自己卻是孤單，每個與人的擦肩都變得充滿敵意，每個視線的相交都像是嘲笑，為什麼把他給搞丟了呢？不，是被他給拋棄了。

原本心情就很差了，可能這就叫屋漏偏逢連夜雨，瑛琦突然遠遠的就瞧見一頭醒目的白髮，她抱緊雙臂渾身一抖，轉身就是趕緊溜，祈禱她可以淹沒在人群裡，不要被發現。

「大～小～姐～」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周圍的人下意識地看向她，悄悄地離她遠了一點。

「大小姐怎麼不理人呢？」那個男人已經走到了她旁邊，他今天也是一襲白衣，兩手揹在身後，不過她不想多看他一眼，自顧自地走自己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了，臉上的表情也是臭的不像話。

現在人這麼多他應該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吧？不過以防萬一，瑛琦還是決定去報官，於是加快了腳步。

「大小姐該不會是想去報官吧？」

被他說中了，她明顯一愣。

「大小姐拿不出證據吧？只要我說什麼都沒做，你覺得有多少人會信你呢？」男子的臉上掛著笑。

瑛琦握緊了拳頭。

「而且不是大小姐說會當沒發生過的嗎？」他拉長了尾音，不知道的人聽上去還會以為他怪可憐的。

「你...」瑛琦氣得說不出話，轉頭瞪著他。

這時男人從身後拿出一串糖葫蘆，擺在她面前：「大小姐終於肯理我了，還請大小姐笑納呀～」

「我才不要，誰知道你有沒有下...」她話說到一半，那串糖葫蘆就被他塞了過來，大半顆山楂堵住了嘴。

「沒有喔～就只是從那邊買的。」他指了指斜後方的小攤：「我只是希望大小姐心情能好點。」

瑛琦從他手中搶走糖葫蘆，把整顆山楂咬下，含糊不清地說道：「咬泥管。」

「那我能跟在大小姐旁邊嗎？」

「不行。」瑛琦吞下口中的食物，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怎麼可能讓一個登徒子跟在身邊。

「就只是待在你旁邊也不行嗎？」他又一次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道：「我什麼都不會做的，也不吵你。」

「...隨便你。」她撇過頭，又咬了第二顆山楂，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確心情好了不少。

光忍住想要抱住她，揉亂她頭髮的衝動，只是乖巧的跟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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